21世纪经济报道 实习生李杨，记者蔡姝越 上海报道
近日，上海市徐汇区人民法院公布了一则上海米哈游天命科技有限公司与被告人施某某侵害作品信息网络传播权纠纷的一审民事判决书。
据悉，原告米哈游的诉请中指出，被告人施某某在米哈游旗下游戏《原神》内容更新前，提前泄露了包含未公开游戏角色“枫原万叶”的游戏视频的行为，侵害了米哈游公司对于“枫原万叶”游戏角色形象享有的发表权、信息网络传播权。
徐汇区人民法院审理认为，施某某的行为确实侵害了米哈游公司的权益，最终判决被告施某某赔偿米哈游公司经济损失及合理开支共计1.5万元。
虽赔偿金额并不高昂，但该事件也再次引发行业内外对于游戏公司数据、内容安全的关注。近年来，游戏公司泄密事件不计其数，米哈游绝非少数面临数据内容泄露危机的公司，除米哈游外，拳头、R星、任天堂等游戏也在近年来遭遇了游戏内容“偷跑”事件。游戏公司为何频遭“内鬼”泄密？公司又该如何加强内控，保护还未公开的游戏内容？
“枫原万叶”泄密始末
根据中国裁判文书网公布的法律文书，可大致梳理出《原神》此次泄密事件的脉络。
2021年5月17日，《原神》游戏官网发布原神测试玩家招募公告，邀请玩家在签署保密协议的前提下参与内测。5月25日，米哈游公司就“新角色-枫原万叶设定图”进行版权登记，直至6月7日，游戏官博等才正式发布新角色“枫原万叶”的宣传文章与图片。
然而，新角色“枫原万叶”却早在4月29日便遭泄密。米哈游公司通过联合信任电子证据取证系统的取证显示，施某某的账号在2021年4月29日就发布了名为“【原神】枫原万叶雷火冰水四大元素大招炫酷展示-4K60帧纯享版”的视频。
该角色更早的泄密，可追溯到4月25日bilibili平台中id为“黑衣侦探”的账户发布的标题为“（原神新资讯）1.6真的要开稻妻了？桐生万叶/kazuha立绘与地图新五星单手剑？刻晴要站起来了？”的视频。
根据米哈游方提交的情况说明显示，在本案施某某发布涉案侵权视频期间（2021年4月27日至4月29日），《原神》1.6版本仅在公司内部进行测试，未公开招募玩家参与测试。直至2021年5月17日至5月24日，才开始公开招募玩家参与小范围封闭测试，并明确要求参与测试玩家对测试内容完全保密，不以任何形式（包括但不限于截图，直播，视频等形式）对外泄露。
米哈游公司认为，施某的行为侵害了米哈游公司对于“枫原万叶”游戏角色形象享有的发表权、信息网络传播权，应承担相应法律责任，并须赔偿米哈游公司经济损失及合理费用共计12万元。施某某方则辩称，视频并非其首发，系从游戏QQ群中发现而转发，主观系与他人分享。在认识到可能侵权后，已于7月删除涉案视频。并表示米哈游公司提出的赔偿方式并不合理。
最终，法院审理认定了施某的侵权行为，施某应依法承担赔偿损失的侵权责任，判处施某赔偿原告上海米哈游天命科技有限公司15000元。
裁判文书指出，此次事件中，施某通过发布被诉侵权视频，使得公众可以在个人选定的时间和地点获得“枫原万叶”游戏角色形象，其行为侵害了米哈游公司对“枫原万叶”游戏角色形象享有的信息网络传播权。根据著作权法，施某侵害了米哈游公司对“枫原万叶”游戏角色形象享有的著作权权利，应依法承担赔偿损失的侵权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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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抗之路漫漫
事实上，这不是《原神》第一次遭遇游戏内容泄密事件。
据悉，早在2020年《原神》1.1版本更新之前，外网就提前泄露出部分更新内容。此后的1.2版本至1.4版本，《原神》的更新情报仍陆续出现提前偷跑的情况。有部分受邀参与的测试玩家甚至在已经签署保密协议的前提下，仍无视协议规定，违规泄露及传播测试版本内容。
尽管许多制作《原神》相关视频的YouTuber和Twitch主播证实，米哈游曾要求他们避免在视频中泄露相关信息，但这种做法似乎收效甚微。
2021年《原神》新发布的1.4版本的更新因遭到黑客攻击，导致后续推出的1.5版本更新内容泄露，其泄露的内容涵盖了即将推出的武器、角色等主要内容。2022年，据媒体报道，《原神》疑似遭遇了大规模的数据泄露，其泄露包含大量未来角色技能数据模组以及版本规划、版本活动等涉及未来9个月的游戏内容。
然而，和米哈游有着相似遭遇的游戏公司绝非少数。
2020年，任天堂旗下十余款游戏的源代码和开发库文件被非法公布，其中不乏《超级马里奥世界》等第一方作品；2021年，波兰游戏开发商CD Projekt Red 的内网被入侵，《赛博朋克 2077》和《巫师 3：狂猎》的源代码被黑客盗取；2022年，美国游戏公司R星（Rockstar Games）正在开发的游戏《侠盗猎车手6》中大量情报和代码遭到泄露；2023年1月，腾讯全资子公司拳头游戏（Riot Games）发表声明称，公司的内部资料遭到黑客窃取。据第三方数据安全机构透露，拳头被窃取的资料涉及游戏《英雄联盟》《云顶之弈》的源代码等。
游戏数据内容的泄密可能会给多方带来不良的后果。就玩家而言，真假参半的泄密无疑会影响其游戏体验，预期外的内容泄露会冲淡可能的惊喜，甚至可能带来因误解导致的不必要的舆论发酵。对游戏公司而言，数据泄露更是一场“灾难”。在画面表现方面，图片视频的泄露会直接影响到游戏的宣发节奏。从市场营销的角度来看，关键情节的泄露会直接影响叙事类产品的发展与公司收益。而源代码等数据的泄露对游戏公司的打击更是“致命性”的。一旦代码泄露，私服、外挂、盗版、破解版、DDoS攻击、账号被撞库窃取等一系列安全问题便会接踵而来，这严重损害了游戏公司的利益与权益。
不过对于游戏公司的内容泄密，游戏玩家星尘（化名）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也给出了不同的看法。她表示，有时游戏内容的泄密只是厂商测试玩家偏好的一种方式。厂商通过一些渠道刻意放出相应游戏信息，其目的在于观察玩家反应，试探玩家的接受喜爱程度。若测试结果不理想，则进行后续修改或替换，对外则宣称因泄密而被迫修改；若测试结果较为理想，则可将此次爆料作为提前的宣发。
尽管存在厂商“自爆”的可能，但不可否认，大多数游戏公司都生活在数据内容被迫泄露的“阴影”之下。
游戏公司应如何预防泄密？
对于游戏公司频遭内容泄密的情况，垦丁律所苏州分所主任、诺诚游戏法创始人朱骏超在接受21记者采访时表示，近年来，游戏产业获利巨大而研发投入成本又较高，获取现成的游戏内容可以缩短开发周期、免除开发投入成本。因此游戏公司内部员工泄密、与第三方外包服务商合作过程中被泄密、竞争对手采取盗窃、利诱等不正当竞争手段刺探商业秘密，或者黑客入侵服务期泄露游戏源代码等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上海申伦律师事务所律师夏海龙也向21记者表示，网络游戏作为一个知识、技术高度密集的行业，游戏素材、软件代码等几乎所有元素都涉及到保密要求，公司内部几乎全员涉密，在员工离职、跳槽等情况下保密难度极高，泄密问题难以避免。
从此次《原神》泄密事件的裁决文书中不难发现，此次泄密的源头发生在游戏的内部测试阶段之前，系内部泄密。但本案件中未公开内容系外部用户发布传播，便属于外部泄密。从法律惩处的角度来看，内部泄密与外部泄密所产生的判决是否会有所不同？
针对此问题，朱骏超指出，内部泄密主要是员工泄密。许多接触公司商业秘密的员工都要签署保密协议，一旦有泄密行为将产生对应的违约责任。而外部泄密通常是基于侵权或不正当竞争行为产生，两者在民事责任上是基于不同法律关系产生相应的责任；而从刑事责任角度，无论内部泄密还是外部泄密，都有可能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中规定的侵犯商业秘密罪或侵害著作权罪。
那么，游戏公司应如何预防游戏内容泄密？
朱骏超认为，一方面，游戏公司需要加强员工管理。除采取安全技术措施、签订保密和竞业限制协议外，应以标记、分类、隔离、封存、限制能够接触或者获取的人员范围等方式，对游戏内容（尤其是源代码内容）及其载体进行区分和管理。另一方面，游戏公司要加强对第三方合作主体的管理，选择重要供应商之前必须要对其做完整的尽职调查并签订详尽的保密协议。
夏海龙也指出，在有关侵犯商业秘密的民事案件审判实践中，法院对涉案信息是否构成商业秘密的认定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公司是否采取了对应的保密措施。因此，游戏公司想要在诉讼中实现对商业秘密的更好保护，就应当在日常经营中从技术、人员管理等多个维度加强对涉密设备、涉密人员、涉密信息的保密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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