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笔下的棣花“闰土”,曾以新农民身份穿了城市“长衫”回乡_作家_西安_农民

年轻时的高兴

引言

刘高兴,原名刘书征。一度某些年的名气和作家贾平凹齐名,甚至更甚。因为作家是背后的悄悄推手,高兴出名了,作家又闭门谢客,重新远征,写下一部作品。十五年后,当初在作家贾平凹先生的小说《高兴》出名的刘高兴在做什么,也引起读者的好奇,我们才有棣花此行。

高兴以前很朴实地说过,在全国不到一百个人认识自己,现在超过一百万的人认识他,并亲密关注他。他在五十多岁,以初中二年级辍学的程度上了大学,取得文凭。自修书法、绘画,戴上斯文呢礼帽,穿上正装,就像挂起了文人长衫的装扮,加上气质不赖,被来访的客人称呼:刘老师,并在棣花老家售卖贾平凹的作品《高兴》和他的作品《我与平凹》两本书。

近年来,各地旅游区的经济都在疫情期间游客很少,他在闲聊时,临摹《兰亭序》《圣教序》《千字文》等,疫情过去后,游客多了,他每天能接待上百人。包括2020年7月在央视播出的纪录片《文学的故乡》,该片聚焦作家莫言的高密东北乡、贾平凹的商州棣花、迟子建的冰雪北极村,让作家还原童年往事、青春岁月,讲述如何将生活的故乡转变为文学故乡的历程。

故乡和城市,就是折射从一个传统社会走到了现代社会的过程,包括农村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刘高兴,从城市底层的拉煤汉,在城市学习,积累丰富体验,再以另一种装扮转回故乡。这就是从农业文明彻底走向现代文明的一个巨大历史转换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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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手书“贾平凹的老哥们”

高兴手书“愿阳光报多关心农民”

贾平凹和高兴重逢

棣花古镇街景

清明雨中走棣花

棣花是个镇,人说的去棣花,实际不是在镇街道上,而是贾平凹的老家贾塬村庄。十多年前,贾平凹的小说《高兴》出版,又拍电影,包括《秦腔》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一时风头正劲。丹凤县利用家乡名人效应打造旅游品牌,也把棣花街改成小说中的清风街。政府企图让农民多收入,乡村振兴也得村庄有人在,街道有商业区和周围是自然风景区才行,所以我不得不去。其实我前日又病了,一觉起来感觉好像是甲流类似的症状,心脏就像被山压了一样沉重,老是走路大喘、大汗淋漓让衣服老是溻湿透,凌晨四点强迫睡了,起来上午七点,我想与其等他回来,还不如直接赶过去,也顺便看看带有传奇色彩的钟灵毓秀的商山乡土,如何护佑奇人并繁衍生命生息的。

当了记者编辑,一直在外面瞎跑,捕风捉影寻新闻就是生活常态,也是普通工作。去棣花的路很便捷轻松。心脏负荷重,也是我这个年龄连年写作庄稼歉收的状态,让身体像风雨飘摇的一叶扁舟,有点破帆漏风漏雨。也头疼欲裂,幸好鼻子没有喷血。

我告知平凹先生在棣花镇见,他紧张地告诉我今天极为不便见,我要去除非过了今天。他经常忙家族老人子侄等难事,家事是家庭隐私,我得尊重他说的不便。但人到了,在半路的棣花镇落站。路口下车,撑伞。风斜,有细密的中雨。按当地规矩讲,上坟提前三天就上了。该培土的培土,让坟包坚固,该栽树的栽树,让祖先头顶上有遮风挡雨及遮挡烈日的树荫。对家乡的概念他告诉过我,父母在就有家乡,父母不在了,以前经常回去的地方就会越来越少。清明、除夕上坟祭拜一番,或者遥祭一番。城市的单位、家庭生活,让人分身乏术。

街上有点空旷,遇到一个匆匆低头走路的中年人,搭讪问候,对方态度热情,告诉我先去高兴家,本来他引着我去,但又急着去邮局,街口看见高兴家的指引牌,说顺坡走几步就到了。

在棣花,你一定要找刘高兴

大门敞开,不像普通人家户门半掩。

廊间有大案子,伏着头压黑礼帽的男人。我哎嗨了一声,才惊醒了对方的午睡。他是刘高兴,也是院里的主人。每日工作就是为来见他的人签名售书,书是他写的《我和贾平凹》。你进他家的门来,感兴趣了买一本,他签名,并为您说上一句尊重话,送提前写好的四尺四裁的书法体作品,让微信付款一百元。

话题自然离不开聊大作家贾平凹。他称呼叫平,说大平一岁,他们母亲同一个姓,不同的是他把平凹的母亲叫姨,平却不叫他母亲姨。我说我知道原因,因为你以前文盲父亲口才极好,坐在蒲团上,尽在平的面前挖苦讽刺你母亲,让她失去同村孩子的尊重。

平是贾家的头生长子,家族百般疼爱,但个子没长开,最大特点是学习好,字写得尤其好。眉毛浓厚,这样的男孩会替家庭分担责任,替父母管护好弟妹。一般说眉毛浓厚的男人重情义,虽然在情感流露上含蓄,但是一旦认定了你是朋友,会两肋插刀在所不惜,最值得深交,缺憾的是性格固执,不易认错。小时候俩人一块滚铁环、玩尿泥、上树掏雀、下河摸鱼等等。一起成了返乡青年,他先去当兵,两年后,平上了大学,俩人还在书信来往,他的文字水平估计就是和上大学的贾平凹一来一往写信提高的。当了六年兵,没入党,估计嘴碎,得罪了连长指导员,转业回乡在县政府招待所当炊事员。有人说他毛糙,把灶上的饭搞成剩饭剩菜,提回去喂自己家的猪。他说原因是生儿子,生到第四个,人家把他劝退,所以当副业工的路子断了。

他在长白山当过工程兵,用风钻在大山上打隧洞,他体力好,用推车倒渣土,可以在洞口透口气,避免了矽肺病。没有入党,终没有前途,退伍后他结婚、生娃,从此日子就紧张得没有喘过口气,后来儿子大了,去西安卖蜂窝煤,他也相随跟去。由此介入了作家贾平凹的视线,也有了《高兴》的小说和电影。少年伙伴的映照和鼓励,他也学作家买了笔墨,虽少了文人书房的氛围,但在废报纸上能写大字。他甚至胆大地受蛊惑,敢花时间去写书,记录了他和贾平凹儿时生活的交往。也是遇到木南、肖云儒、王新民、孙建喜等一帮子文人教授及出版社编辑煽惑,促成了他在棣花的家签名售书,变成上班有收入的状态。

但生意也有局限性,游客只是买一次,一点不如在县城开个卤肉店。乡党们也能吃,生意一直做得下去。但他说人要读书,农民也要有文化,心底透亮讲道理,他和作家职业相比,作家只是更像写书出版的另一种农民。

刘高兴在《高兴》电影之后,一夜成名,被一群热心的记者帮忙,也真在某年进了西安一所大学,顺利通过入学考试,变成西安文理学院新市民班的大学生,还被学校把学费、杂费、书本费全免。从此他白天拉煤卖煤,兼收破烂,晚上进大学校园读书。在58岁,完成了一个农民不可置信的大学梦。同学们知道他拉煤,那时西安城市普遍烧蜂煤炉子,都让他为自家送煤。课堂上,他学习现代企业管理,市场、经济、价格以及年龄对营销的影响,还和同学们做社会志愿者,和普通大学生一样参加集体活动。所以说,高兴以前叫刘书征,注定做农民也与耕读为本。他也是一代典型的中国农民代表的记忆。生在共和国初成立,在村小读书,和作家贾平凹曾在一个班里读初中。他是复读一年才考上初中。离开学校后,他们身份叫做返乡青年,城里的孩子才叫知识青年。他和平一起参军体检,平走路重踏步,被检查出平板脚,当不了侦察兵,就没选上,幸运的是两年后去西安上大学。他在东北给老家寄了一对大木箱子,写信让西安的平代取,直至平当了著名作家,俩人交往也没有断过。不过他知道贾老师是著名作家,是管全省作家的单位的头,人前谦卑地叫贾老师,两人在一起,他才主动叫平。

戴眼镜、礼帽,现在穿戴如大学教授

他穿戴有城乡绅士的风度,尤其是顶上戴了黑呢子礼帽,一点不是人老头发稀少扛不住冷。他说农民也要有文化。他崇尚传统知识,也幸得邻家出了全国著名的大作家,并以自己的生活及语言写了农民进城又返乡的故事,小说可以刹住笔,但现实中他还得继续生活,借用名人效应,签名售卖与著名作家贾平凹儿时少年生活的书,补贴家用。他也为追求快乐和尊重。有一个商南来的男人进来,称呼他刘老师,说自己在德资企业上班,工厂裁人,所以很迷茫,特意跑来求刘老师指点迷津。也是卖书和送书法,微信收款。他打发走了来人,要领我去看贾宅。听说平也今天回来,说去蹭几根烟抽。陕南人说话幽默,尽带智慧。他说某次平凹回来,他是饭后去,贾家正在堂屋围着吃饭,他说自己吃了饭,看贾家人咋招呼。作家也不迟钝,语言幽默,说你把饭吃饱了,那就吃肉。尽显礼数周到。

他领着我朝上走,几十米远,就是一户大门朝南端开的富贵人家。门脑有户对一对,表示主人按在封建王朝的身份,为三品官衔,套在现在就是省上三级领导正厅级别。圆柱门槛及顶脑设计,有点偏,是让人不理解。我知道作家唯心,思想敏感,或者写作职业和仕途正道比起来就是偏门。如此理解就对了。

一个体长端庄的中年女性出来,陕南女性显年轻。高兴说是平凹弟弟再娃的妻子,他问贾老师回来了么,对方说人没在。我问门槛的安置是怎么回事,她说是以前按罗盘操出来的。门户本来正南,但老百姓家都要求偏移几度。毕竟帝王家的正阳门才端端朝南,老百姓怕镇不住而惹祸。高兴有点挑理,嫌再娃的媳妇桂堂没礼貌,没有朝进让,让在客人面前伤面子。我赶紧解释说,贾老师告知今天家有事,不便打扰,再说肯定他人还没有回来,因为院子没有车辙及西安的汽车。

在高兴的展馆,有他写的字、绘画,我觉得怎么看都行,关键是高兴是农民标贴,他写得再好,也不能去叫专业的书画家和作家。有电话响,他说了家里有客,我说要是有事,我就不耽误了。他硬是留住,告诉同村人约他去烤火。下雨天冷时,当地人会在家过道烧柴取暖。我也感觉潮湿阴冷,说请他去街道喝酒。他愿意一起,继续聊刚才的话题。他有一间街面房,租给一对年轻夫妻开店,我说去为他们求个吉利开张,让生意兴隆。一斤莲藕酸汤饺子,一个小菜,一瓶绿瓶的西凤酒。喝了少半瓶,高兴有点醉意,心头却舒畅了。雨稠风大,我得看班车回城,高兴告诉我不用返丹凤城,棣花的高速出口有返西安的车。他领我在街道左拐,桥墩有粗糙的台阶,他腾腾地攀登上,脚步稳健,一点不像年过七旬。我在平原城市走惯了路,不知道去路口怎么走,横长竖短,但高兴这个老猴在前面攀越,我也不用费力绕大圈走平路。

高兴指着隆起的山丘,说平凹父母墓地就在上面。若是天晴或者时间宽裕,可以上去看看。我当然是情愿有机会祭拜。贾平凹曾在为父亲迁坟时写过“凤飞百鸟朝,龙宿山水旺”的楹联。平凹曾经真诚地说,假如命运置换,自己当兵六年,退伍种地,吊挂面养猪拉煤捡破烂,肯定不如高兴。高兴若上大学,在图书馆看三年书,分配在出版社编书、写作写字,肯定样样出色。那时不是他写一本叫《高兴》的农民进城又返乡的书,而是高兴写一本叫《平凹》的书。他说自己能力不如高兴,在高兴家见高兴,我也觉得自己不如高兴。我们总把苦涩的日子过得更满腹心事,而高兴能把农村及进城的苦焦日子过得心底敞亮。这个高兴,不是我认识的《世界文学》主编高兴,而是贾平凹小说并改编成电影的《高兴》原型,是大名鼎鼎的陕西省丹凤县棣花镇的刘高兴。

高兴与作家的邻里乡情

高兴有聪明小才,但容易碎嘴出口伤人,把马屁拍在马蹄上。他们小时候上学,贾平凹的作文好,他给贾平凹起了绰号叫“芥末”,意思是籽小能出油。1997年他的大女儿从卫校毕业,贾平凹出手帮忙安排工作,后来果然成了。他给作家报喜说,我看你的事还能干大些,能干到八宝山位置的大干部身份。作家终于没忍住好声气,说你知道八宝山是好地方,我也知道,可你把我安排到那里干什么呀!

某年平凹的女儿结婚,电话邀请正在卖破烂的他来酒店吃席,木南用车去接。一身城市底层生活的装扮,坐在一堆穿戴干净、温文儒雅的专家教授中间,平凹把他正式介绍给客人,让那群久坐书斋的文化人惊奇不已,一谈话,更是对他拍手叫绝。2007年贾母弥留之际,平凹打来电话,说老宅一直没有人住,让他夜里帮忙收拾,他和他老婆用胳膊夹了扫帚去打扫,拔了院子荒草,烧了热炕,贾母大清早被西安医院的汽车护送回来。老太太躺在自家的土炕上,在一圈儿女亲人的陪伴下告别世间。过世后,他带了几个厨子招待吊唁的客人,并把灵柩送上山,安葬在贾父侧边。

某年312国道改线,要从贾家的老坟过,贾平凹父亲的墓必须要迁,但施工让墓洞塌方,泥土压住了棺木,两个村在家的男劳力全都来帮忙,高兴出主意,让从墓后打洞,从棺材大头拉出来,后顺利迁入新墓。父亲重安葬一次,作家只顾忙着给乡亲们磕头谢礼。

若干年前,朋友木南前来拍片,贾平凹告诉他到棣花一定要找刘书征。那时他还不叫高兴。贾平凹说读书的书,征兵的征。拍了两小时的谈话录像,木南最后一句感慨:鲁迅《故乡》的闰土。从此继续拍摄纪实片,拍了四十盒带子,就叫《当代闰土》。从他搬包谷、挖莲藕、刨花生、耍社火等一系列拍下去。

点点滴滴过往的交情,见证一个当代作家和一个农民兄弟的朴素感情。贾平凹与刘高兴虽然当下的身份不一样,但也有很多共初。年龄差一岁,一个姓刘,一个姓贾,但同住在贾家院子。小时候结伴上学,长大订婚,两人同谋其中一个帮一个隐瞒逃家。就像在空荡荡的老宅闲聊,俩人说老是进入同一个梦境。作家贾平凹说,咱俩虽一个是城市作家,一个是乡下农民,但都是一根苦秧藤上吊的一对苦瓜蛋。

当然,我也适当地提醒一下高兴,他和贾平凹是棣花人,是小学同学和从小到老的朋友,更要为当作家的平凹处处设想,尤其不能卖盗版《高兴》,虽然进价便宜,但在读者中损害作家形象。平凹是棣花走出去的人物,又一直主动帮衬乡里人,亲情友情都看得很重,乡党们也情愿抬举和尊重他,也能让棣花的地方、乡人的淳朴,在作家的笔下更显得和谐及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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