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山老农:也读黄庭坚《松风阁》诗——诗人为了押韵什么都干得出吗?_黄庭坚_箕斗_松风

也读黄庭坚《松风阁》诗

——诗人为了押韵什么都干得出吗?

海山老农

海山老農,长安乡鄙之人。自幼放逐西域,长成自竄番邦。執念青春之心梦,卻從夷人而習經,現垂垂老矣,唯讀洋書與黃庭以自娛。今不珍敝帚,獻醜與方家,期附於龍尾,庶幾可共襄盛世之文化昌明矣。

黄庭坚的《松风阁》诗是一首柏梁体的七古,录于《山谷诗集注》第十七卷,在《集注》中的题目为《武昌松风阁》。其诗曰:

依山築閣見平川,夜闌箕斗插屋椽,

我來名之意適然。老松魁梧數百年,

斧斤所赦今參天,風鳴媧皇五十弦,

洗耳不須菩薩泉。嘉二三子甚好賢,

力貧買酒醉此筵,夜雨鳴廊到曉懸,

相看不歸臥僧毯(毡)。泉枯石燥復潺湲,

山川光輝為我妍,野僧早(旱)飢不能饘,

曉見寒溪有飲煙。東坡道人已沉泉,

张侯何時到眼前。釣台惊濤可昼眠,

怡亭看篆蛟龍纏。安得此身脱拘挛,

舟载諸友長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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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庭坚手迹《松风阁诗卷》中,这首诗被径称《松风阁》,本文中也用这个手稿的题目《松风阁》称呼这首诗。

I 黄庭坚其人以及创作《松风阁》诗的时间

黄庭坚是北宋著名的文学家和书法家。世称黄山谷、黄太史。黄庭坚因为编篡《神宗实录》,为政敌所构陷,绍圣元年十二月甲午被贬(绍圣二年元月收到了被贬的公文),被贬为涪州别驾黔州(今重庆市彭水、黔江区一带)安置。后又被转贬到戎州(今四川省宜宾市)。直到元符三年,也就是徽宗即位后的第一年,向太后开始垂帘听政,向氏太后憎恶新党,于是重新启用旧党,黄庭坚也被召回。建中靖国元年,徽宗亲政,他立刻罢黜旧党再度启用新党,所谓“元祐黨人”悉数被贬,崇宁元年六月黄庭坚领太平州事,到官九日就被罢免。黄庭坚也再次被“羈管宜州。三年,徙永州,未聞命而卒,年六十一”。

黄庭坚《松风阁诗帖》(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有一些研究家认为《松风阁》诗是黄庭坚在上述楼阁半夜所写的。蒋勋讲述黄庭坚《松风阁》的时候,认为此诗主要讲黄庭坚对朋友的友谊以及自己被贬后通达的态度等,认为这是黄庭坚和友人游览一个无名的楼阁,半夜醒来,在没有书童磨墨的情况下,自己用鸡毛笔和淡墨书写的诗篇。蒋勋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文化人士,有着广泛的受众。但是他关于《松风阁》写作时间的认识是错误的。

《松风阁》一般认为创作于崇宁元年九月,比如山谷诗研究家黄宝华说:“这首大气磅礴的七古属山谷万年力作,写于崇宁元年九月途径鄂州时”。楚默《松风阁诗卷研究》,认为这首诗是“这年九月,山谷在武昌游松风阁后所书”,这是一种很慎重的认识,即,此诗是在崇宁九月游览松风阁以后所写。任渊《山谷诗集注目录年谱附》中引黄庭坚《南楼诗寄方公悦序》曰:“某以元年九月至鄂”,以及黄庭坚《庭坚以去岁九月至鄂登南楼叹其制作之美成长句久欲寄远因循至今书呈公悦》诗,可以确知黄庭坚于崇宁元年九月来到了鄂州。另任渊《山谷诗集注目录年谱附》中对《武昌松风阁》做注云:

武昌松風閣 山谷九月至鄂,此詩經途所作。時張文潜再謫黄州,猶未至也,故詩有張侯何時到眼前之句。黄與武昌隔江相望,今尺牘中有《跋與李德叟(?)書》云,崇寜元年九月甲申,繫舟樊口題】

因此我们可以知道黄庭坚在当年九月来到鄂州以后,在甲申日“系舟樊口”,据《别集》卷十四《与元仲使君书》:“顷至武昌,即居留,完萁民屋,久之乃小完”,“自谋一舍,不敢求公家”。开始了一年有余在鄂州的谪居生活,直到到崇宁二年(1103)十一月末,黄庭坚接到了贬赴宜州(今广西自治区宜山县)的謫命,并于当年十二月初乘船离开鄂州赴长沙。

黄庭坚《松风阁诗帖》(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据某中央研究院《两千年中西历转换》,崇宁元年九月初一为癸未日,故甲申日为初二日,为公历(格里历)10月15日。黄庭坚之孙所著《山谷先生年谱》说:“甲申,盖十二日”,郑永晓《黄庭坚年谱新编》径引,这是错误的,崇宁元年九月十二日的干支为甲午。

《松风阁》中有一句为“张侯何時到眼前”,“张侯”是黄庭坚的旧友张耒,字文潜,当时被谪黄州。可知此时黄庭坚并未见到张耒。据黄庭坚之孙所著《山谷先生年谱》:“按《国史》,崇宁元年七月庚戌(七月二十七日),主管亳州明道宫张耒,责授房州别驾黄州安置,而文潜谢表云:“已于九月三日到黄州,公参讫。””而张耒《张右史文集》卷四三《黄州安置谢表》则作:“准告责授房州别驾黄州安置,臣已于九月初二到黄州,公参讫。率情而动,盖缘不学之愚。议罪惟轻,上赖好生之德。伏念臣……顷守汝阴,实名长吏,不能明义以自立,乃敢狥私而致哀,迹渉背公,事非考古。果不逃于正论,犹窃逭于严诛。”初二日与三日的差异,大约是因为文献传抄中出现的鲁鱼亥豕之误,无论如何,黄庭坚和张耒二人,都是在九月初头左右到达鄂州和黄州的。两州之间仅隔一条长江,距离虽近,但二人并未能立刻见面,而是过了一段时间才见面的。黄庭坚写了《次韵文潜》,诗曰:

武昌赤壁吊周郎,寒溪西山寻漫浪。

忽闻天上故人来,呼船凌江不待饷。

我瞻高明少吐气,君亦欢喜失微恙。

年来鬼崇覆三豪,词林根柢颇摇荡。

天生大材竟何用,只与千古拜图像。

张侯文章殊不病,历险心胆原自壮。

汀洲源雁未安集,风雪牖户当塞向。

有人出手办兹事,正可隐几穷诸妄。

经行东坡眠食地,拂拭宝墨生楚怆。

水清石见君所知,此是吾家秘密藏。

任渊《山谷诗集注目录年谱附》对《和文潜舟中所题》的注释说:“二诗(指《次韵文潜》和《和文潜舟中所题》)并次前篇。时文潜以到黄。山谷自鄂往见之,前诗有“风雪牖户当塞向”之句,盖冬深所作。”这个见解恐怕有误。因为据《诗经七月》,“塞向谨户”是周历十月以后准备过冬的行事,深冬再塞向就来不及了。在现代,黄州周围大雁飞来的时期大约在10月中旬到11月,大雁“未安集“,就是说大雁刚刚飞来还没有安定下来。崇宁元年九月相当于公历1012年10月14日到11月11日。所以,可以据此诗推测,黄庭坚和张耒见面大约是在当年九月中旬以后到九月底之间的某日。所以认为《松风阁》诗创作于当年九月三日的见解应该是不对的。

黄庭坚《松风阁诗帖》(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从《松风阁》诗的内文护校我们也可以知道《松风阁》诗并不是创作于游览武昌西山当晚。因为诗中记载了游览松风阁后第二天早上和中午午睡的事情:

山川光輝為我妍,野僧早(旱)飢不能饘,

曉見寒溪有飲煙。東坡道人已沉泉,

张侯何時到眼前。釣台惊濤可昼眠,

怡亭看篆蛟龍纏。

从这些诗句来看,黄庭坚在游览完鄂州西山菩萨泉(灵泉)寺附近某无名楼阁后,晚上住宿在某个无名楼阁里,并给这个无名的楼阁起名“松风阁”,第二天然后他们又游览了钓台怡亭(钓台惊涛可昼眠,怡亭看篆蛟龙缠),并在那里睡了午觉。

所以黄庭坚也许在游览当晚构思过这个诗,实际上这首千古流传诗书双馨的名篇是在其后才写定的。上述楚默在“这年九月,山谷在武昌游松风阁后所书”的认识,并没有写是游览松风阁当晚所作,仅说 “游松风阁后”,没有断定后到何时。刘琰、杨晓萍《黄庭坚《松风阁诗卷》》等研究中也有类似的记述,这是是一种慎重妥当的认识。

李斯说:“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我们指出蒋勋先生叙述中的一些失误,并不是批评他评鉴《松风阁》诗的时候阐释的此诗的优美属性。

黄庭坚《松风阁诗帖》(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II 关于《松风阁》诗中“夜闌箕斗插屋椽”的考证

《松风阁》诗中有“夜闌箕斗插屋椽”以及“夜雨鳴廊到曉懸”两句。也是需要详细考证的。

首先,关于“夜闌箕斗插屋椽”,其中“夜闌”解释为“天马上就要亮的时候”,而关于“箕斗”,蒋勋解释《松风阁》诗中之“夜闌箕斗插屋椽”的“斗”为北斗七星,这恐怕也是需要商榷的。

表1

表1梳理了黄庭坚关于星宿的诗句。在中国古代,国家天文观测的工作属于史官管辖,天文和历法是史官必须精通的知识。黄庭坚作为史官,编纂过《神宗实录》,从他写的《二十八宿歌贈別無咎》以及表1所引黄庭坚诗词中大量的关于星宿的诗句来看,黄庭坚有比较高深的天文知识。比如,表1所引黄庭坚《金陵》一诗中有“青天行日月、坐看磨蟻旋”的诗句,其注曰:“『晋』天文志、日月實東行、而天牽之以西没。如蟻行磨石之上、磨左旋而蟻右行。”这是关于岁差的表现,在当时来说,是比较高深的天文学知识。

《松风阁》诗中“夜闌箕斗插屋椽”,中的“箕斗”,是黄庭坚十分喜欢使用的诗词表现。特别是关于“斗”,黄庭坚诗中竟然出现过40余处,箕斗并称的有9处,我们可以根据诗中“箕斗”的含义将其分类为:

1)天象景色

依山築閣見平川、夜闌箕斗插屋椽。

2)表现虚无,典故来自《诗经》大东和《文选》,其注为“『詩』大東、維南有箕、不可以簸揚。維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漿。『文選詩』、南箕北有斗、牽牛不負軛。言彼三星者虚負軛、有其名。”还有《易》丰卦中的象曰:“象曰豊其蔀位不當也、日中見斗幽不明也“,这一类意思的诗句有:

但願崇事實,虚名等箕斗。

虚名无用处,北斗与南箕。

兒童報晦冥,正晝見箕斗。

3)表现离别。如:

挟策读书計糊口,故人南箕与北斗。

南箕与北斗,親友多離索。

南箕与北斗,日月行置郵。

南箕与北斗,磊磊貫纓絡。

懐我鄰邦友,賢義本不薄。

箕斗常相望,江含霧冥漠。

中国古典中的“斗”,有的是指北斗七星,有的是指二十八宿中的斗宿(南斗)。如《三辅黄图》卷一曰:“城南為南斗形,北為北斗形,至今人呼漢京城為斗城是也。”汉长安城被称为“斗城”,是因为其既有象南斗的部分,也有象北斗的部分。要是想清晰说明汉长安这个“斗城”中的斗到底是哪个斗,恐怕只是缘木求鱼。斗城的“斗”是一个含混的概念。

黄庭坚《大唐西京千福寺多宝塔感应碑文》局部

黄庭坚诗也不例外,如:“衛平哆口無南箕、斗柄指日江使噫。”,其注曰:“退之詩、我生之辰、月宿南斗。牛奮其角、箕張其口。“这里的斗柄指日的典故,来自《史记》龟策列传,曰”(宋)元王惕然而悟。乃召博士衞平而問之曰:“今寡人夢見一丈夫,延頸而長頭,衣玄繡之衣而乘輜車,來見夢於寡人曰:‘我為江使於河,而幕網當吾路。泉陽豫且得我,我不能去。身在患中,莫可告語。王有德義,故來告訴。’是何物也?“衞平乃援式而起,仰天而視月之光,觀斗所指,定日處鄉。規矩為輔,副以權衡。四維已定,八卦相望。視其吉凶,介蟲先見。乃對元王曰:”今昔壬子,宿在牽牛。河水大會,鬼神相謀。漢正南北,江河固期,南風新至,江使先來。白雲壅漢,萬物盡留。斗柄指日,使者當囚。玄服而乘輜車,其名為亀。王急使人問而求之。」这里的斗,应该是指南斗。另外,黄庭坚诗中的“掘獄無張雷,剣氣在牛斗”、“為我書斯文,要與斗牛垂”等句中的“斗”,都是指斗宿(南斗)。

那么“夜闌箕斗插屋椽”中的斗,是指南斗还是北斗呢?非常遗憾的是任渊的注中没有解释这一句。因此我们只能进行间接的分析。“箕斗插屋檐“表明当时这个“斗”的高度角并不是太高。我们知道,西山是一个主峰高达海拔160米左右的山峰,而根据西山的地形,其北边就是长江,西边隔抷湖是另一座高山,西山主峰的海拔在140-160米,且1102年10月(阴历九月)凌晨前后北斗星中的辅星的高度角为28度左右,七星中位置最高的天璇的高度为48度,所以,当天如果能看到北斗,真正的场景应该是北斗插在山顶,松风阁屋檐在山影之中。整个秋冬期间,从松风阁北望看到的大约都是这么个景观,不可能有斗插屋檐的情况。

图1

那么,在崇宁元年九月某天凌晨之前,在西山东南麓是否能看到箕宿和斗宿(南斗)呢?据表2和图2,我们可以知道1102年10月16日日出为6时25分,那么,“夜阑”也就是天将亮的时候,就应该是当天4点多到5点多。

图2

据表2可知,当天5点半左右,斗宿(南斗)中星方位角为265.35゚,高度-72°,这就是说斗宿(南斗)在当天5点半左右已经位于地平线以下,无论在西山哪一个位置都是看不到的。箕宿也是如此。当天凌晨之前,箕宿中星的位置是方位角276.6°前后,高度-63.7°前后,在地平线下,箕宿也是完全不能被看到的。从表2可以知道,箕宿和斗宿在九月基本在晚上八九点钟就坠入地平线以下了,就是把“夜阑“的时间解释的宽泛一些,当天深夜以后也是看不到箕宿和斗宿的。

黄庭坚行书《寒山子庞居士诗帖》局部

那么我们按照上述学者所说稳妥的《松风阁》诗的创作时间,也就是在阴历九月以后到当年冬季,在松风阁有没有可以看到箕宿和斗宿的时间呢?从表2可知,当年的公历10月到12月之间,即阴历九月到十一月之间,箕宿和斗宿在夜晚基本都在地平线以下。只有到了1102年2至3月(约崇宁二年一至二月),凌晨之前在东南方向的天空才能看到低垂的箕宿和斗宿。也就是说,黄庭坚在创作《松风阁》诗的时候,或者根本没有看“箕斗”,或者把其他星宿误当作“箕斗”了。但是从上述黄庭坚的史官经历和丰富的天文学知识看,把其他星辰误判为“箕斗”的可能姓很小。更可能是黄庭坚创作的这一个名句,完全是文学性的创作,和当时真实的天象无关。

表2

其实,黄庭坚《松风阁》诗中包含了很多矛盾的地方。比如,诗中早已交代清楚,当晚“夜雨鳴廊到曉懸”,如此雨夜,怎么能看到北斗或者箕宿斗宿呢?所以,无论是从该诗内的内文互校,还是根据天象的推算,我们可以断定,《松风阁》诗中描写的天象场景,完全是作为诗人的黄庭坚的文学性描写,而非如史官撰史书般真实地记录了当天的所见。

黄庭坚《经伏波神祠》局部 日本东京细川护立氏藏

III 《松风阁》诗的深层含义

大部分读者读到这里,都会想:现代人为了歌词押韵,什么都干得出。古代人也一样,史人们为了押韵什么都干得出呀。

可是文化研究者们似乎并不仅仅简单地追求真实,反而更喜欢要窥探虚幻之后隐藏的真相。马克思在《剩余价值学说》中,最孜孜不倦地分析的是亚当·斯密的理论中自相矛盾的“病灶“,他指出:“理解亚当・斯密的自相矛盾之处很重要,因为正是这些自相矛盾让我们看到了他如何通过瞒天过海的方式掩盖了自已无法解决的实实在在的问题”。在马克思看来,利用这些自相矛盾之处,我们才可以发掘文本、意识形态和历史的关系。二战以后,文化理论学者也提出了类似的观点。Roland Barthes就认为:历史学者不应该仅仅被动地挖掘过去的真相,而应该积极地重新构筑起其话语,分析和辨明其中的事实、虚构与其意义。

表3

黄庭坚“依山築閣見平川,夜闌箕斗插屋椽”这一诗句,是本诗中十分精彩的部分,读者也都会过目不忘,是这首诗中的一处诗枕。“斗”,是宋代诗人常用的一个词。但是“箕”并不是。《全宋诗》中使用星宿“箕”的诗只有43首。从表3可知,苏轼及其门徒却十分喜爱用“箕”这个词。苏轼一门一般将“斗”与“箕”连用,另外还有“参斗”、“南箕与北斗”、“箕昴”等变形,是很有特征的苏轼一门诗人使用的一种符号。我们在这里将这种文学表现称之为“箕斗连用表现”。

表4

表4是苏轼一门诗人使用“箕斗并用表现”的状况。这样把苏轼一门诗人当作一个政治集团,整体去看,我们可以发现“箕斗并用表现”除了它自有的字面意义(denotation)以外,还包含有言外之意(connotation),它的言外之意,包含着死亡的含义,特别是“箕尾”,基本上用于挽歌。比如“又騎箕尾去,朝野涕空揮”、”聞道騎箕尾,還應事玉宸“等。标准的苏轼一门的“箕斗并用表现”多包涵有“分离”、“虚无”和“忧愁“。比如”南箕与北斗,親友多離索“、”但願崇事実,虚名等箕斗“以及”箕畢靡遑舍,巢穴徒更讋“等。另外,苏轼一门的诗人,在跨越大江大海以及长城等地理分界时,所做的诗中经常有”箕斗并用表现“,如”中開哆箕畢、末路牽一線“(出使契丹过长城时的诗句)、”参橫斗转欲三更,苦雨終風也解晴”(过雷州海峡)等。

黄庭坚《诸上座帖》(局部)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一个话语有其字面意义和言外之意,同时在这两层意义之下,还隐藏这这个话语的意识形态(language ideology),表现出发话者得以生存的社会信念和概念规定。我并非语言学家,无法对黄庭坚《松风阁》诗做详细的话语意识形态分析,只能结合中国文化的概念进行简单的解析。在中国古代,极星是皇帝的象征,而北斗被称为帝车,北斗以及其附近的星宿一般象征着朝廷重臣,二十八宿象征着中华九州各地。这二十八宿大多数位于银河以北,而在南斗以及箕宿附近,是银河最明亮的部分,中国古代有关天河的神话大多和这附近有关。由于这个部分十分明亮且色彩鲜艳,在条件好的夏秋之时,用肉眼就可以看出箕宿还有尾宿的一部分位于天河之外,这段天河大致就是分别、生死、内地和荒蛮之地的内外分界的记号,是分别的事实和再会的希望的象征,这种象征从牛郎织女传说中就可以看到。“箕斗并用表现”的话语的意识形态,大约就是建立在极星(皇帝)--北斗(朝廷重臣)--二十八宿(中华内地)--银河(巨大的分界)--箕(流放荒蛮的“降责宫观人”)系统上的统治阶级内部权力构造的隐喻。这其实是作者表现对这种封建秩序的顺从。最后,我们用苏轼的一首诗来证明这种隐喻:

参橫斗转欲三更,苦雨終風也解晴。

雲散月明誰点綴,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餘魯叟乘桴意,粗識軒轅奏楽声。

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絶冠平生。

其实,和黄庭坚的《松风阁》诗一样,苏轼在雷州半岛创作这首诗的时候,也是看不到参斗横转的。诗中的“九死南荒吾不恨“,就清晰地写出苏轼对皇帝将自己流放荒蛮的顺从和对这种封建统治秩序的尊重。这些诗貌似潇洒,实则表现出一种无奈与顺从。

这里还需要指出的是,苏轼和黄庭坚在给自己使用了这种”箕斗并用表现“之后,两人都在一年多以内去世了。这与其说是天文占精准透露了天机,不如说纯属偶然。

备注:

1、如贺柳《浅析黄庭坚《松风阁诗帖》》,《艺术家》2021年第4期,周承水《鄂州西山的风与景》,《湖北建设》1995年第2期等。

2、蒋勋《蒋勋老师讲黄庭坚《松风阁》(上)》/

3、周承水、周文彧《黄庭坚与西山松风阁》,《江南风》2017年第3期。

4、郑永晓《黄庭坚年谱新编》,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7年12月,P378。

5、某中央研究院《两千年中西历转换》,时)

6、郑永晓《黄庭坚年谱新编》,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7年12月,P378。

7、《湖北日报》2018年8月30日《秋风起兮雁南飞,雁南飞兮黄荡湖》。

8、楚默《《松风阁诗卷》研究》,刘琰、杨晓萍《黄庭坚和《松风阁诗卷》》,均出自《中国书法》2015年第22期。

9、蒋勋《蒋勋老师讲黄庭坚《松风阁》(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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