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教冲突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对义和团运动起到了怎样的作用?_教民_教会_大爷

1880年,圣言会德国籍传教士安治泰来到山东兖州、沂州、曹州一带,建立教堂,发展教众。安治泰雄心勃勃,在他的领导下,山东南部建立了12座教堂,有传教士34人,教徒4000多人。安治泰等人在鲁西南的传教事业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除了其执着和敬业之外,也与当地经济贫困,盗贼猖獗有关。在恶劣的社会环境中,底层百姓迫切需要寻求保护。

安治泰

为吸引中国民众入教,传教士常常会对其进行利诱,主要通过请人吃饭、送人钱财、赈灾救济等方式。据巨野某村民回忆:“教民并不是真信教,而是生活没出路,为穷困饥寒所迫。入教只是为吃教堂供给的馍馍,或用教堂两吊钱。当时入教的,教会先给两吊钱,所以当时有民谣:‘我为什么要入教,为了铜钱两大吊;不给铜钱两大吊,我就不在你的教。’”直隶地区也有这样的民谣:“为什么要入教,为了六块北洋造;花完再找神甫要,神甫不给就退教。”

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清政府被洋人彻底打怕了,由列强撑腰的外国传教士也变得有恃无恐。时人回忆:“神父不把县官看在眼里,县官许廷瑞听说神父要到县衙,手忙脚乱,迎到街心,作揖打躬,装笑奉承。其下属跪迎跪送,俯首不敢仰视,神父昂首阔步,毫不理会。”

洋神父一旦对中国地方官不满,就会向法国或本国驻华公使反映;驻华公使会径直前往总理衙门交涉,以开战为要挟,强迫清廷干预地方事务;清廷为息事宁人,常饬令地方官按洋神父的意志行事,若处理不善还会将其罢官治罪。

除了土匪团伙和秘密教门,加入教会成了底层民众寻求庇护的又一选项。“庄稼人要是受了气,就信教。入教后,依靠教会的势力就没人敢欺负他,年岁好的时候连地租都可以少给,说是淹苗,收成不好,也没人来查问。”

为避免官府的打击,一些地痞无赖、土匪盗贼也纷纷入教。教民成分日益复杂,泥沙俱下。教会为了发展势力,对愿意入教的人统统来者不拒。

不良教民倚仗教会的庇护横行霸道,胡作非为,百姓敢怒而不敢言。时人回忆:“神父很厉害,连县官也不敢惹,教民仗着教会撑腰,打官司时写个状纸给神父就行,不用到县衙过堂就能打赢。”“教民依仗洋人,连杀人害命都没事。有个女人嫁给了一个教民,那教民脾气不好,经常对其实施家暴,那女人气不过,就上吊死了。他兄弟到衙门去告状,官府非但不替他申冤,反而把他打了一顿,差点把他关到牢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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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传教

列强和教会在中国的强势地位造成了中国底层社会的分裂,那些没有加入教会的普通民众面临着来自教会势力的强大压迫,这种压迫又难以依靠官府通过正常司法程序得以解决。为了反抗,他们只好选择以暴抗暴。

时任山东巡抚李秉衡对此看得很清楚,他在与安治泰等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切身感受到教会势力的强势,对普通民众遭遇教会的压迫抱有同情态度。李秉衡仇视西人,大刀会主仇西教,秉衡恒奖许之。

到1896年,普通民众与教会之间的冲突已经非常泛滥而激烈。遇有冲突发生,官府时常迁就教民了结。百姓认为官府不足恃,惟私斗尚可泄其忿,遂有聚众寻衅,焚拆教堂之事。刘士端率领的大刀会也由“保卫身家”转变为“兴华灭洋”“杀赃官”,准备公开进行武装斗争。

郝和升,山西人,大刀会会员。在单县、曹县、成武三县交界的太平集上开了个生药铺,一人在外,做点小本生意养家糊口不容易。如今年头不好,生意难做,付现钱的越来越少,打白条的越来越多,竞争又激烈,光这一条街上就有四五家药铺,僧多粥少,日子越来越难过。

1896年2月初,眼看春节将至,晚上盘账时,他发现还有好多账都没收,心里有点着慌,也不忙着做生意了,打算先把欠账收了好回家过年。次日他拿着账本一家一家挨个儿去收。

多数人都很配合,把欠的药钱还了(毕竟临近年关,人家也要用钱),即使一时还不起也会给他约定一个具体时间,如年后一月、两月、三月的都有。他对此也能理解,爽快答应了。可收到教民吕登士家时,却遇到了阻碍。

“我现在手里没钱,再缓两天吧。”吕登士漫不经心地说,眼睛看着外面。

郝和升心头纳闷:“你身上穿着绸子,手上戴着金戒指,圆头肥脑像个地主似的,怎么会没钱?”只没好说出来。便问:“你打算缓多久?”

“不知道,等有钱了再给你吧,现在说不准。”

一听这话,郝和升有点恼火,“你这是什么话,要是一直没钱,就一直不给了?”

“哎,你做生意的大老板,还在乎这几个小钱吗?随便去哪儿弄点都够俺们吃一年了,真是小家子气。”

“话不能这么说,你从去年初到现在,拿了十几次药,一分钱都没给。要人人都像你这样,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我也要吃饭,要养活一大家人。”

“得了吧,你就别装了,谁不知道你家有的是钱。”

郝和升见他耍无赖,恼火地说:“你到底还不还?”

“我不还你能把我怎么样?”吕登士满不在乎地说。

郝和升气得面红耳赤,“别以为你是教民就可以赖账,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上门讨债(示意图)

“那是你利心太重,主教导我们要懂得宽恕。”

“别扯犊子,快把钱拿来。”

“我偏不给,你还能把我吃了?”

郝和升见他如此无赖,气得爆了粗口。吕登士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回骂了过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对骂了起来,脸红筋涨,唾沫四溅。里屋有个大汉听见了,走出来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商量吗,吵什么吵?”

这人是吕登士的堂兄吕莱,原来是个土匪,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在官府和大刀会的联合打击下,无处栖身,只好加入教会寻求庇护。郝和升知道他的底细和为人,没指望他会主持公道,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嘿,瞧你这话说的,怎么不关我的事?他是我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吕莱走到两人面前,挺着胸脯说。

郝和升望着他,道:“那你打算怎样?”

“不怎样,就想论个是非曲直。”

“那好,你给评个理,他欠了我一年的药钱不给,该不该找他要?”

“该,但不该这个时候来要,马上要过年了,你跑到人家里来讨药债,这不存心给人添晦气吗?”

“你们要过年,我也要过年,做人不能只顾自己,不管别人吧。”

“瞧你说的,我就不信,不收一家的债,还能把你饿死了不成?你做药材生意,一年要挣多少黑心钱,你自己心里没个数吗?”

“我做生意向来天公地道,童叟无欺,绝不赚黑心钱。”

“你就装吧,无奸不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生意人,心肠比煤炭还黑呢。”

“你心肠才比煤炭还黑呢!”郝和升感觉自己受了侮辱,气愤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我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做人要自重,别自讨没趣。”

吕莱一听这话,知道他要说出自己的丑事,决定先出口为强,“你知道什么?你这个白莲教妖人,还有脸皮说别人吗?”

郝和升闻言大怒,愤然回敬道:“你这个羊羔子教庇护的盗匪,也好不到哪里去。”

吕莱被戳着了痛处,气得眼歪嘴斜,鼻孔冒烟,和他日妈倒娘地对骂了起来,把祖宗十八代都搬出来了,激烈的叫骂声飘出院子,传到了大街上,吸引了很多过路的人前来围观,把院门堵得水泄不通。

两人互不相让,越吵越凶,揎拳捋袖就要动手。吕登士的家人怕打起来影响不好,忙上前将二人拉住,解劝了半天才总算把他们劝开。

郝和升债没收着,倒惹了一肚子气,连叫倒霉,往地上狠狠吐了口痰,愤然离去了。

吕莱也窝了一肚子火,这该死的郝和升,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揭自己老底,让自个儿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不来台。以前的事不去说他,自己现在已经加入了教会,是上帝的子民,他再怎么着也该对自己尊敬一点,谁想他依然把自己当强盗,对教会全未表现出丝毫敬意,简直岂有此理,可恶至极。他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等郝和升走了不一会儿,也跟着出去了。

他没有去找郝和升打架,而是径直去了附近的破楼角寨教堂。那里有个东昌人张连珠在教堂里做教师,两人是好友,吕莱当初就是经他介绍加入的教会。

一见到张连珠,吕莱就添油加醋地把今天的遭遇告诉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起了郝和升:“他骂我是土匪倒也罢了,竟敢公然侮辱天主教是羊羔子教,完全不把天主放在眼里,实在太嚣张了,不好好收拾他一下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张连珠是个暴脾气,听罢勃然大怒。作为教堂的教师(准确地说应该是布道事工,他还没有达到教师的级别),他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身份地位完全建立在教会的基础之上,如今有人辱骂天主教,就像是在辱骂他一样。不禁怒火中烧,立马召集了一伙教徒手持刀棒,准备去找郝和升算账。

众人拿着家伙怒气冲冲地直扑郝和升的药铺。到那儿一瞧,门关得死死的,不见郝和升的影子。张连珠两手叉腰,圆睁双眼,扯直了喉咙大叫道:“郝和升,你这个龟儿子,快给老子出来。”

没人答应。

“有种的快出来,别当缩头乌龟,刚才你的威风上哪儿去了?”吕莱大叫道。

还是没有回应。

众人七嘴八舌,叫骂了半天,把喉咙都快喊哑了,也没人来开门。气得挥起拳头棒子使劲打门,门板不停震颤着,发出咚咚巨响,房门上的灰尘不住地往下飘落。两旁的商铺惧怕教民的势力,谁敢来多管闲事?

过了一袋烟功夫,门板被打得伤痕累累,如一张俏脸长满了麻子。他们也发泄得够了,骂了一通龟儿子、王八蛋、胆小鬼,往门上吐了几十口痰,哄然而去。

那天下午,郝和升收完账回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早上出门时还完好无损的大门,此刻已变得千疮百孔,遍体鳞伤,上面还布满了恶心的痰液。心下大怒,脑子一转,已隐隐猜到是谁干的,跟左邻右舍一打听,果不其然。怒气填胸,当场就要去报仇,左思右想,好歹忍住了。

对方人多势众,又有刀枪等武器,自己孤身一人前往,肯定讨不了好果子吃。虽然加入大刀会学了点武艺,但自己的主业是做生意,并没把太多心思放在这上面,不过是学了点皮毛功夫而已,真打起来派不上多大用场。

自己又是个外来户,在此地没什么人脉关系,若去衙门告状,县老爷多半也不会帮自己说话。教民仗着教会撑腰,横行霸道,早就不止一天两天了,连县老爷都怕他们,这些年乡民跟教民打了无数官司,从来没听说有人打赢过。想了想还是算了,只好先忍下这口气。

次日是附近李海集的集日。李海集是单县的一个大集,每逢集日各路商贩都会齐聚于此,售卖各种百货商品,种类丰富,价格便宜。郝和升平日常去那儿赶集,眼看春节将至,他打算去那儿置办点年货,给孩子买点零食玩具,好准备过年。

这天一早,他就挎着个布包出门了。

冬日的清晨,天气很冷,郝和升穿着厚厚的棉衣,嘴里呼出阵阵白气,在乡间小路上快步疾行。走到半路上,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近前一瞧,却是李大爷。李大爷患有哮喘病,平时常在他那儿抓药。郝和升知道他家条件不大好,收费总比别人便宜。李大爷对此很感激,两人关系不错。

“李大爷,你上哪儿去?”郝和升笑着问。

李大爷一看是他,十分高兴,亲热地说:“我去李海集赶集呢。”

“真巧,我也去那儿赶集,咱俩一路吧。”

“太好了。”李大爷正巴不得,两人边走边聊了起来。

教民李宝田正在路边的地里干活,听见这话,连忙放下锄头,风风火火地跑去了破楼角寨教堂。

“张老师,告诉你个好消息,郝和升那家伙到李海集赶集去了。”李宝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累得汗流浃背。

“哟,就他一个人吗?”

“两个,旁边还有个糟老头子。”

“他们带武器没有?”

“没有,就背着个包。”

张连珠闻言大喜,昨天没收拾到郝和升,还余怒未消,今闻其独自外出,正是教训他的好机会,立即纠合了十几个教民手持武器匆匆赶去。

走了半小时的路,郝和升和李大爷来到李海集。放眼望去,方圆几百平方米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摊位:有卖日用百货的、有卖衣裤鞋袜的、有卖水果蔬菜的、有卖鸡鸭鹅狗的、有卖烧饼馍馍的、有卖冰糖葫芦的、有卖狗皮膏药的、有看相算卦的。顾客们在各个摊位前走动着,人如潮涌,热闹非凡。郝和升和李大爷暂且分开,各自去挑选心仪的商品。

清末集市

不一会儿,张连珠等人就赶到了集上。打眼一看,面前黑压压的全是人,不知道有几千几万,郝和升就像游进大海里的一条鱼一样,哪里还有踪影?

“肯定在里面,兄弟们,给我搜。”张连珠一声令下,指挥众人开始搜寻了起来。

看见身形外貌相似的,就走上去扳过来看,一连看了十几个,都不是郝和升,引起人家一阵不满。

李大爷正在一个摊子前买鞋,听见骚动,扭头一看,却见张连珠带着一帮教徒正在查验众人的身份,不由吃了一惊。昨天他亲眼看见这帮家伙到郝和升的药铺逞凶,当街辱骂了半天,把人家大门都快打破了,不知所为何事,当时十分义愤,只不敢上前拦阻,今天见此景象,猜到多半与郝和升有关,也顾不上买鞋了,到处去找他。

他在密集的人群中钻来钻去,一边走一边睁着一双老花眼到处看,寻了半天也不见郝和升的影子,急得满头大汗。在人丛中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个衣裤摊前看见了郝和升,他把旧棉衣脱在地下,正将一件灰色棉袄往身上穿,浑然不知危险将至。急忙走上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郝和升回头一看是他,笑着道:“李大爷,你东西买好了吗?你看我这件衣服怎么样,好不好看?”

李大爷哪有心思跟他谈衣服,神色严峻地说:“要出大事了,快走。”

“什么事?”郝和升问。有点摸头不着。

“张连珠他们来了,正在到处找你呢。”

郝和升吓了一跳,忙问:“在哪儿?”

李大爷手往那边一指。郝和升顺着他指的方向透过人群的缝隙往那边一瞧,果见张连珠等人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过来了,个个手上拿着家伙,离自己已经不到十米远。心头又惧又怒,这帮孙子,实在太过猖狂跋扈,昨天的事不跟他们计较倒也罢了,居然得寸进尺,还要来找自己麻烦,当真以为老子是病猫好欺负的吗?

想到此处,不禁气血上涌,恨不得这就过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但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又赤手空拳,肯定不是这帮凶汉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便听从李大爷的劝告,悄悄从人群中溜了出去,躲进了附近的一条小胡同里。

张连珠等人把整个集市都找遍了,也没发现郝和升的影踪,失望至极,愤恨不已,开始沿街寻找,四处探问,发誓掘地三尺都要把他找出来。

众人嚷嚷着,从郝和升躲藏的那条胡同口经过,不时往里面瞥上一眼。郝和升躲在一个招牌裁缝后面,缩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出,候他们走过了,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知道躲在这儿早晚会被他们发现,忙起身钻进另一条胡同里。

民教冲突

躲了一会儿,那帮家伙的吵闹声再次出现,连忙转进另一条胡同里躲起来。过不多时,又听见了他们的声音,似乎正是往这边而来,吓得又换地方躲藏。

一连换了四五条胡同,这才稍稍消停了。心头松了口气,寻思在此不宜久留,得赶紧设法回去。大路不敢走,他记得有一条小路可以回到太平集,去年有一次天色晚了,为了赶时间,他曾经和一个朋友走过,只用一半的时间就可以到家。

那条小路的大概位置他还隐约记得,但在胡同里转了半天,把脑子都转晕了,早已辨不清东西南北,正在他琢磨要不要走出胡同去确定一下方位时,那帮家伙的声音又远远传来了,他心里连叫见鬼,只好再次转移,刚冲到巷口,一个黑色的身影骤然出现,郝和升躲避不及,一头撞了上去。

只听“哎哟”一声,他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个大汉的胸口上,几乎把他撞倒在地。

“你干什么,走路没长眼睛啊!”大汉胸口被撞得生疼,恼怒不已,挥起老拳就要揍他。拳头举到半空又突然停住了。

“咦,老郝,你怎么在这儿?”那汉子一下子认出了他,不禁转怒为喜。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刀会会友程英。

见事态紧急,郝和升来不及多说,将事情简要告诉了他,说教民此刻正在追捕自己。

“不怕,曹师傅在这儿,快去向他求助。”程英道。

大刀会首领

郝和升闻言大喜。曹师傅是单县大刀会首领曹得礼,武功高强,为人仗义,有他在,自然不用怕教民了,忙问:“曹师傅在哪儿?”

“就在附近,我带你去。”程英说道。带着他穿街过巷,七弯八拐,在一座宏伟的大茶楼前停了下来。楼上挂着一块金字招牌,上写“兴隆茶馆”四个大字。程英掀开帘子,带头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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