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导演在电影学院的讲座时说:“人性里幽微说不清的地带,越让我害怕的题材,对人性越有挑战性,越有意思。”
对人性的挖掘是李安一直追求的信仰,不断的探索到幽微难言的地步,到令自己也感到不适的地步,然后把这种感觉传递给观众,这便是李安的电影具有经典意义的地方。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改编自加拿大小说家扬·马特尔的同名小说,讲述了少年派和一只孟加拉虎在海上漂泊生存的故事。继承了李安一贯的风格,明暗相织的叙事中交杂着不可言说的人性。
电影一开始便用大量的镜头和语言讲述宗教,其中以印度教的教纲——湿婆和黑天最为明显。
湿婆是梵天(又译为黑天)的化身,在印度教中,宇宙世界是湿婆的一个梦,所有人生活的现实是湿婆营造的幻想。基于此种观点,后来派在海上的漂泊以及各种反人性的行为都有了一个合理的宗教诠释——全都是一场梦境,也导致成年的派对自己少年时期经历的野蛮之事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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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向他人讲述了两个版本的故事,第一个版本中除了派自己之外全部都是动物,鬣狗杀死了猩猩,老虎吃了鬣狗,派和一只叫理查德·帕克的老虎一起在海上漂泊。第二个版本中厨子救了派,水手因为跳船时摔断了腿后截肢而死,派的妈妈被厨子杀死并抛尸海中,派杀死厨子之后独自一人在海上漂泊。
那么两个版本对照而看,斑马代表水手,鬣狗代表厨子,猩猩代表妈妈,而理查德·帕克凶猛且野性十足则代表了派的兽性。
妙就妙在电影展现这个“末日危机”的故事时采用了隐喻的手法,以此来描摹人性在现实重压下渐趋扭曲的过程。
海难发生后老虎的第一次出现是在派和一群幸存者刚刚登上救生艇时,派用自己的船桨击退在浪涛中试图上船的老虎。这也是第一次派与自己兽性的对抗。
海难当头,登上救生艇就意味着能活下去!派在与自己的私欲对抗,或许在那一瞬间,他想的是将厨子、水手一并推下救生艇,以赢得自己生还的机会,这个人选里面可能也包括自己的母亲。
之后十分短暂的时间里,鬣狗吃掉老鼠,又杀死猩猩,老虎从船舱之下猛然跳出吃掉了鬣狗。在鬣狗吃掉猩猩之前,老虎一直躲藏在船舱之下并未在镜头中出现,恰恰是猩猩的死刺激了它,老虎从船舱里跃出,即派在看到妈妈被杀后彻底失去了理智,沦为和老虎一样的禽兽。
在所有动物死后,派努力维持着自己和老虎之间的平衡。但是此处却是值得推敲的,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了派,又何谈兽性?所以派对“妈妈被抛进海里”的讲述并不是真实的。真实的情况可能是派与妈妈、厨子的尸体共存,在缺少补给的海上,尸体也是食物之一。他时时刻刻与自己想要活下去的兽性对抗。
这样的猜测在电影中也有相应的隐喻。一次暴风雨之后,老虎望向海中看到了章鱼纠住鲸鱼,鲸鱼分解成为斑马、小鱼和猩猩,之后便是绚烂的幻境。
在漂泊的过程中,派试图与自己的兽性划清界限——用一种兽类标记地盘的方式,他为了保全自己而不得不喂养驯老虎,他也因此而时刻保持清醒。派在这段时间里显得尤为的惬意,他搭出阳棚,在海上晒太阳,却时刻与老虎保持距离,他似乎成为一个感性的正常的人,与此相对的兽性外显的老虎较于之前吃掉鬣狗时的凶猛,更加的平静甚至显示出可驯化的特性。
长时间的海上漂泊挑战着派的生理和心理极限,使派意志颓废,身体羸弱,直到他们漂到一个有许多狐檬的海中岛,这个岛在现实中并不存在,它象征着派的胃,那里面有鱼、有海草、有动物和人。白天的派可以惬意,可以享受阳光和海浪,但是夜晚降临,一切罪恶的想法油然而生,他无法抑制也无从抑制。宗教无法给予他慰藉,唯一可以填充精神的语言文字也泯灭在暴风雨中,精神上的空虚使他无法抑制自己,甚至进入一种癫狂之中。
于是他选择吞噬,吞噬自己和同类的残骸。
电影结尾在派获救的同时老虎重归森林,没有回头,派甚至对老虎恋恋不舍。末日般绝望的处境把少年派逼出了兽性,获救后的他不得不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自己。他最终放下自己的恶念,放弃那个在绝望无助的时光里不择手段使自己活下来的兽性而选择平和。但他从未放弃自己,也从未放弃追求活着,这样的念头使他清醒而坚强,也更加坚实地热安这片希望的土壤。
那是一个怎样的灵魂,他黑暗的瞳孔里有浩瀚的宇宙,绝望的混沌,爱人的面容和永远敬爱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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