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白居易寥寥数字,一个绝世美女的形象跃然于纸上,它浓缩成了现代人审美的两个常用词汇:樱桃口、小蛮腰。
假如你用这两个词赞美一位女士,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回应呢?
你很可能得到的是一个白眼,甚至一个大耳刮子。别惊讶,这才是有文化的女子,而那个回报你灿烂笑容的女子,其实被你侮辱了。
因为“樱桃口”、“小蛮腰”指代的是两位妓女。
白居易诗文风流,生活更风流,他出身于官宦世家,祖上是西域龟兹国王族后裔。
白居易出生时正逢战乱,大唐帝国一路衰微,全家人过着四处漂泊的生活。不过白居易的运气不赖,他30岁就中了进士,先后任校书郎、翰林学士、左拾遗、京兆府户部参军等职。
白居易的才华没得说,深得唐宪宗、唐穆宗的赏识,但他沾染了一个文人的通病——恃才傲物,自命不凡。皇帝给他一点颜色他就想开染坊,指斥朝政、犯颜直谏、讥讽权贵,那派头似乎他就是匡扶社稷的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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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您猜到了,他被一脚踢出长安,“有多远死多远”,先后在江州、忠州、杭州、苏州、同州等地任职,晚年才回到东都洛阳定居。
文人“怀才不遇”能干什么?纵情山水,寄情诗歌呗,当然,这些都需要激情的燃料——美女。
白居易是个天生的情种,他少年时代就与邻家女湘灵青梅竹马。《邻女》是白居易最早的一首情诗:“娉婷十五胜天仙,白日嫦娥旱地莲。何处闲教鹦鹉语,碧纱窗下绣床前。”
这格调远比贪吃胭脂的贾宝玉高多了,人家在床前一起学外语。
遗憾的是,白居易的母亲却嫌弃湘灵的出身,说什么也不同意二人的婚事。这场少年春梦最终以棒打鸳鸯散而告终,白居易在《生离别》中声称自己被折磨得“年未三十华发生”。
后来,白居易相思难耐,为湘灵写下了《冬至夜怀湘灵》、《感秋寄远》、《寄远》、《夜雨》、《感镜》等多部诗篇。
多年后,白居易被贬黜江州,期间偶遇湘灵父女。那时候湘灵已经年过四十,却依旧孑然一身。
白居易痛哭一场,写下《逢旧》:我梳白发添新恨,君扫青娥减旧容。应被傍人怪惆怅,少年离别老相逢。
风流才子,从来不会被一个女人的腰带勒死,就在他高中进士的那年,白居易第一次涉足风月场所,并与长安名妓阿软留下一段韵事。
十五年后,白居易收到好友元稹抄录给他的一首诗,这才想起,那竟然是当年自己赠给阿软的绝句。
白居易赠给阿软的诗怎么会跑到元稹的手中?接着往下看你就懂了。
白居易的作品中,《琵琶行》是代表作之一,其中的女主角名叫裴兴奴,是一位从良的青楼女子。
民间传说,当年白居易与“色友”元稹一起探访裴兴奴。切磋日久,白居易与裴兴奴互生爱慕,定下婚约。却不料风云变幻,白居易被贬江州,而裴兴奴则被逼嫁给了一位茶商。
数年后的一天,白居易与元稹泛舟赏月,忽闻熟悉的琵琶声。二人大吃一惊,顺着乐声追寻而去,果然见到了裴兴奴。
物是人非,一个不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一个不再是门庭若市的京城名妓,白居易涕流满面,又不得不选择人生的又一次分离。
在杭州就任刺史期间,白居易迅速“堕落”,他整日流连花间,杜秋娘、关盼盼、胡旋女、谢好好、吴娘、商玲珑……无数的“娇莺”在他枕边啼眠。他的诗篇也从朦胧优美,转变成了火辣奔放的“半露胸如雪,斜回脸似波”。
那时候的白居易颓态尽显,西湖岸边的楚馆成了他的宿舍,在酒精和温香如玉的双重刺激下,他很挣扎:“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那段时间白居易玩得确实有点过火,尤其是元稹的“插足”,让诗坛又多了一份谈资。
那时候白居易对色艺双绝的商玲珑最中意,元稹偏偏就要恶搞白居易,他花重金将商玲珑“拐”到他所在的绍兴,一个多月后才将她送回。
白居易也当了一把小人,他利用职权打击报复,吊销了商玲珑的营业执照,害得曾经名噪一时的名妓穷困潦倒,只好将生意做到“基层”,结果染上一身病。
后来还是一位谢姓商人出钱治好了商玲珑的病,并带她离开了那个伤心地和那个负心汉。
还有人说,白居易后来跟才女薛涛勾勾搭搭,目的也是想恶心一下元稹。
坊间传闻,彼时的白居易身边有女伎一百多人,“菱角执笙簧,谷儿抹琵琶,红绡信手舞,紫绡随意歌。”
别人家是洒水、扫地、煎豆腐,他是笙簧、琵琶和歌舞,众美穿梭,犹如人间天堂。
白居易公然宣称:“十载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再美的女子也经不住十年春秋的摧折,他每三年就要裁汰一批,日日新苟日新。
这么一算,所谓“女伎一百”恐怕也不见得有多夸张。
当然,也有个别破了“三年更新”规矩的女人,那都是极品中的极品,她们就是樊素和小蛮。
樊素与小蛮来到白居易身边时,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年近半百的白居易赞美道:“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黛青描画眉,凝脂若雪肤。”
樊素一张娇嫩欲滴的樱桃红唇,小蛮一身摄人魂魄的杨柳细腰,搞得老白忘记了自己的年龄,他在“两支杨柳小楼中,婀娜多年伴醉翁”中享受着人生的快乐时光。
后来,白居易转任苏州刺史,身边又多了容美女、满美女,但樊素和小蛮始终不离左右。
在那个湖水里都是胭脂味的苏杭,老白身体严重透支,镜中的他一头白发,皱纹纵横交错。
或许伤感于人生短暂,白居易第一次为心爱的女人盘算起了前途。细细算来,樊素与小蛮跟了自己十年,韶华将去,自己一个垂垂老者,再也无力给她们遮风挡雨了。
于是白居易决定遣送二人,趁她们姿色尚在,择一户好人家嫁了。樊素闻言垂泪道:
“主人乘此骆五年,衔撅之下,不惊不逸。素事主十年,巾栉之间,无违无失。今素貌虽陋,未至衰摧。骆力犹壮,又无 。即骆之力,尚可以代主一步;素之歌,亦可送主一杯。一旦双去,有去无回。故素将去,其辞也苦;骆将去,其鸣也哀。此人之情也,马之情也,岂主君独无情哉?”
数月前,白居易曾经准备卖了自己的坐骑。谁知骆驼通人性,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主人。
樊素说,骆驼尚且恋主,我侍奉您十年,虽然变丑了,但还不算老,还能为您歌舞、为您端茶倒水,让我离开才是人生最大的痛苦。驼马尚知情,主人难道你就没有情吗?
是啊,人生有几个十年,樊素与小蛮将人生最宝贵的十年青春留给了白居易,此刻早就不识人间烟云,白居易就是她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了。
这一刹那,曾经虚幻的纸醉金迷,都变成了指间的人情温暖。于是,白居易带着二人又辗转于洛阳、同州之间。
开成四年,68岁的白居易突然患上了风疾,半身不遂了。三年后,他以刑部尚书之职告老还乡。形势逼人,白居易不得不再一次考虑遣送樊素和小蛮。
按照古代礼法,二人没有正当身份,属于主人的私产,主人离世后,白居易的儿子可以任意处置二人,送人、转卖、扫地出门都有可能。
而此时,樊素和小蛮都已经三十多岁了,除了白居易,没人能为她们的前途着想。
纵使再情深义重,也不得不对现实低头。樊素和小蛮在白居易的坚持下,也只好垂泪而别。
临行那天,白居易仿《霸王别姬》做赋:“骆骆尔勿嘶,素素尔勿啼;骆反厩,素返闺。吾疾虽作,年虽颓,幸未及项籍之将死,何必一日之内弃骓兮而别虞姬!乃目素兮素兮!为我歌杨柳枝。我姑酌彼金,我与尔归醉乡去来。”
素素啊素素,你为我再唱一首歌吧,我要盛满美酒,与你在醉乡里相会。情场老鸟白居易的悲怆之音,让人不禁呜咽涕流。
没人知道樊素和小蛮的去处,白居易亲手给她们安排的归宿,大概不会差吧。
没了美人相伴的白居易,心中如同被抽去了魂魄,他时而叹息“明日放归归去后,世间应不要春风”。又时而登高远眺,仿佛还能听见那动听的歌喉和婀娜的舞姿。
“闲听莺语移时立,思逐杨花触处飞。金带缒腰衫委地,年年衰瘦不胜衣。”
遗憾的是,春梦醒来,老白孑然独立,身上的衣带日渐宽肥,松松垮垮地罩着他那日渐消瘦的身子。
会昌六年,在与樊素、小蛮分别三年之后,74岁的白居易在洛阳病逝。
樊素与小蛮出身风月场,与白居易一起度过了二十年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却最终摆脱不了人生飘零的结局。
那是特定时代下的女性悲剧,你还会以“樱桃口”、“小蛮腰”夸赞美女吗?你还会用樱桃口、小蛮腰自我炫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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