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又封神了,才不只是“全员恶人”呢_父子_儿子_让人

《狂飙》角色刻画真厉害,“全员恶人”不稀奇,如果落地不扎实、刻画不细腻、角色不立体,这也不过就是设定层面的一句空话。

而《狂飙》真正的优秀、在于做到了全员“有效”恶人。

都有血有肉有棱有角。

都是恶,主动的被动的油的歹毒的凄惨的,千万种不同,活生生一张“人间地狱恶鬼浮世绘”。

一,李有田父子。

同样是恶,父亲李有田戴着温厚长辈的假面、实则油滑狠辣,儿子李宏伟时常被迫装傻、实则思虑更阴毒手段更毒辣。

前者深谙基层“小土官”的权和实;

后者被困在父权和乡土的双重限制下,越伪装、毒性反弹越嗜血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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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田对外虽则张开血盆大口,但尚且顾念一点乡里乡亲共同利益和假模假式的温情;说假,是因为他倘若真正顾念乡亲,便不会教唆受害者的傻儿子去绑架无辜孩童。

三分油滑、三分伪善、三分威风、三分对孩子的苦口婆心。

剧作通过一场“接电话”,瞬间交代清这父子两矛盾究竟有多深。

电话铃声响起,电话旁的李宏伟恍若未闻,老爹李有田恨铁不成钢跑进来、让他接电话。

这倒霉儿子拿起电话、却并不接听,仅仅只是放在一边。

“搁置一旁”这个动作,乍看让人觉得儿子很废物,和饭局上刻意伪装出的无脑刺儿头一样;

但很快他在争吵中暴露出真实面目,利用亡者疯儿子的歹毒念想,就是他的主意。

于是,不接电话这个动作,意味就从“废物连手都懒得伸”,变成了“很烦老爹、意见特别大、积怨特别深”。

父子二人不同年纪不同背景不同视野下的恶,对照鲜明。

而亲父子二人之间关于去留和利益分配,也有诸多矛盾,看起来像是为后续矛盾埋伏笔的动作。

二,老默:一颗糖和一双手套。

老默每次戴手套,我都开始条件反射害怕:他又要杀人了。

而剧作中又反复出现他吃糖,天真无邪的女儿告诉他“爸爸你如果不开心就吃糖”。

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不可怕,温情吃着女儿给的棒棒糖、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才更可怕。

孩子气的吃糖举动,穷爸爸的温情,冷血杀手的残忍,都在“一颗糖和一双手套”的对比并置中。

同样是“很可怜但又很恶毒”,老默和高启强的表现也很不同。

高启强第一集打架是被欺凌者的反抗,他的可怜和“恶行”,中间有因果关系。

(不是说后期他变成黑老大之后依旧如此,仅仅针对最早期最初阶段的卖鱼阿强)

老默不同。

老默的恶和可怜,是并列的两条线,之间没有明显交叉的因果。

亲情家庭线里的老默,一个有心无力的可怜老父亲。

而杀人不眨眼的凶手老默,则是一个无人伦底线无共情表现的魔头。

杀完人、收拾两份盒饭带走水杯等动作,都很冷静。

这个人心里,同时有共通的亲情温暖,和变态的杀意恶毒。

任何一端出现都不稀奇,这两端合二为一、才可怕。

角色很立体,上一秒让人唏嘘不忍、下一秒又让人害怕不齿。

卖鱼老默的穷女儿,初进豪宅,不懂要换拖鞋、因为玩具在贵公子处受委屈。

阴霾天空下、这对父女孤零零穷苦苦走在不相称的别墅区(阿强甚至都不派车送他?因为这个时候的阿强还没找司机)。

这对父女让人觉得凄惨,一是穷爸爸富爸爸的对比。

上一任卖鱼阿强,如今已成坐拥大笔财富的黑老大。

老默去送鱼,送的显然是杀人越货的秘密买卖。

买凶的阿强,卖命的老默,一穷一富,一阔绰一寒酸,对比之下后者总有几分风霜岁月严相逼的可怜。

另一边,则是作恶父子和委屈父女的对比。

高家少爷瞧不起穷姑娘,嫌弃她弄脏了自己的玩具,强调那是他妈妈从巴黎带回来的。

高启强让儿子把玩具送给妹妹,表面功夫很漂亮。

但实际上,高启强并不能有效教育孩子。

一则陈书婷总是阻拦。

几番生死惊魂之后、陈书婷对孩子过分紧张。

陈书婷不问前因后果、不告诉孩子“嫌弃妹妹穷是你不对”,反而威胁高启强“如果你再敢让我儿子受这样的委屈”。

动辄怀疑“因为不是你亲生的”,很多道理压根没法讲。

二则高启强本人,如今也没有什么立得住的良善道理可教。

一个杀人放火金腰带的一方枭雄,该如何教孩子真正的温良恭俭让呢?

他自己都不懂,也不会、更不信。

高启强和老默,甚至还聊到孩子跟妈妈黄翠翠姓。

陈书婷的儿子高晓晨倒是随他姓高,但这父子二人的隔阂,道歉买奥特曼也买不回真正的亲密。

另一边,小姑娘委委屈屈哭哭啼啼,老默这个穷爸爸空会许诺“以后给你买”,实际上什么也做不了。

但这压抑贫寒处境里的一对父女,心意相通、情绪共振,穷,但父女连心。

你看,一边富贵又错误,另一边贫寒委屈但真心。

观感对比鲜明、瞬间亲疏立见。

叫人唏嘘的是,剧作在塑造了这对父女之后,开启了老默的真正主线任务。

他本就不是真带孩子串门,他是去领取秘密杀人任务。

工地上可怜的老头,苦口婆心劝他“趁年轻多学点手艺”。

那老头满面愁容、早已被生活榨干,和老默更是无丝毫交情,但萍水相逢依旧与人为善,献身说法,诚恳、忠厚、又良善。

路人甲一样短暂的戏份,但又苦又良善。

最后他惨被老默冷酷推下,让人格外不忍。

更为凄惨的是,这还不是结局。

老头一生如此辛苦都是为儿子,他儿子却被人点成陪葬品。

三,李青:一顿饭和一颗子弹。

15集中顺叔的儿子李青,被一群别有用心之人,苦苦逼上绝路。

为劝说失控的李青,李响温情讲起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往事。

顺毛捋、顺着话头哄,好不容易安抚住李青。

但每一次李青有行将冷静的痕迹,李宏伟就带着他的恶毒伙伴们,火上浇油。

嘴上口口声声喊着“你爹好惨啊”,实际干的却是把他推到更惨的深渊里的恶毒勾当。

其心可诛。

李响谈话间说“小时候他们都欺负你只有我帮你”,这句话更让人心酸:李青一生中得到过的温暖,恐怕很少。

他老爹是一份。

自幼保护他的李响是一份。

短暂相遇、在他家糟蹋过粮食、吃过鱼、鼓励他去局子对面干厨师的安欣,也是一份。

来,说说“糟蹋粮食”这顿饭,我很喜欢这一段。

首先,轻喜剧效果。

李青害怕怕看着厨房里一片红红火光亮起,很好笑。

安欣“这才叫菜啊”,笑死我了。

《狂飙》总在凄厉冷色内容后,间歇性抛出一些暖色的可爱段落,让人愉悦又欢喜。

其次,角色构建。

李青罹患精神疾病,时常情绪失控。

但他不是毫无生活技能,甚至和父亲学了一手做菜的好手艺。

这就解释清楚“为何他能被挑唆(心智情绪有障碍,李有田还不让他服药)”;

同时也和“为什么能执行”不矛盾:他有具体执行能力。

再次,也是最重要的,让人有唏嘘共情的基石。

李顺李青父子,前者成为高启强和莽村两恶相斗、大恶鬼打架的牺牲品,后者成为连环悲剧的下一任祭品。

老李头纯良凄惨,儿子李青虽则有错(刀挟小学生),但归根结底错不在他。

凄风冷雨中,李青不死于那枚冷飕飕的子弹,他死于同村人自始至终的剥夺。

他爹活着时不被待见,搞不到村子里的肥差,和外地人一起干又苦又便宜的活;

他少年时被混孩子们欺负,长大之后,又被这群人架在失去父亲的痛苦的火上烤,架到歹徒的位置上被枪决。

这很悲剧。

同样是父子,李有田父子和李顺李青父子,对比实在太强烈。

李顺善良老实,李青孝顺但心智不全罹患疾病,于是变沦为村中恶鬼的口下冤魂。

就连人死了,都要被踩在脚下做带血的垫脚石、带泪的铺路砖。

李有田、李宏伟求来的莽村富贵基业,都建在李顺李青父子的尸骸之上。

尸骨未干,他们就拿尸身、换自己的饕餮大餐。

我也想聊聊这场戏的场所背景,那棵树。

树上系满红色小物件,看起来像是祈福所用。

从色彩的角度说,一片冷色调背景中、出现诸多鲜红物件,又直观又抢眼又有对比。

从更远的寓意上说,这树上挂着的祈愿、这树所见证过的沧桑岁月人心不古,都和这段故事的内核一样:天地良心啊。

安欣所求的,就是区分这对错善恶的正义。

和另外一组“抢案子”,他终于被逼出实话:你们都有家有口,我无牵无挂,我可以和他高启强耗一辈子的。

他说“我这条命不值钱的”。

我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为什么要让良善之人,折了臂膀、白了头发、失去所有美好念想,穷其一生甘愿“我这条命不值钱”。

档在他面前的,又何止一个高启强呢。

李有田李宏伟父子,高家兄弟,背后枭雄如泰叔、身前小卒子如老默,人人杀人不见血。

所以我特别能理解,李青被爆头后、安欣面对李宏伟等人的愤怒。

雨水泥泞、雨幕滂沱,冷彻骨、痛彻心扉。

李响问安欣你认识李青吗,安欣说在他家吃过一顿饭。

那是一顿饭吗?

那是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徐徐展开、就被草草裹尸掩埋的后半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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