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的清幽_嵩山_鸟鸣_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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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瑜

临近清明,一群人,去爬了一趟嵩山。

有不少发现。比如,城市里的鸟鸣被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吞食,嵩山里几乎只有鸟鸣。风小于鸟鸣,树叶的浮动小于鸟鸣。行人被山吞噬,人的声音和一朵花开放一样,被山里的草木听到后,收藏。只有鸟与鸟的对话生动,丰富,山被鸟鸣声占据。阳光盛开,经冬的枯木发芽,生命正打破自然对它们的安排。

我们在鸟鸣声里看桃花,看山色的暗绿,看那些少林寺里进出的尘世故事,便觉得,山大于世俗生活。

一群中年人爬山,一级一级攀登上来,不再追求速度。高度上升,在半山腰看向远方,山谷清晰安静,便觉得欢喜。原来内心的喜悲,只需要视野上一种事物的参照。

我们想去达摩洞看看,在五乳峰峰顶处。石阶陡峭,没有爬多久,我们便气喘不止。山里的树木数百年有之,少林寺所见的树,好多是千年以上。在山里,人变得卑微。我们呼吸的空气,来自千百年来的树,这些在石头上生长的树,见多了风雨,早已变得智慧,看它们树皮的纹理,便知道,它们有复杂的语言系统。在我的想象中,树与树也是交谈的。只不过,不像人类这样争吵。

不时有从山上下来的人,他们喜悦着,呼喊着行动迟缓的同伴。问他们还有多远,大多是说,快到了。然而,我们知道,路程还远。下山的人,如果对正上山的人说话,自然会缩短距离,这种善意的欺骗,更接近鼓励。

也有人会夸大山路的难度,说真正的爬坡才刚刚开始,再往上,有更高耸的石阶。有腿脚快的友人攀爬至前面,一转弯便消失了。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变得模糊,在更高的台阶上喊我们的名字,他们呼叫的声音在山谷里穿行,被鸟鸣和树林里的风删减了不少。只有在山谷里说话,才懂得声音传播的距离有限。

嵩山的树开花的不多,偶尔有几株野生的桃树开得艳丽,在石阶旁边,像极了嵩山在这里开了一扇门,仿佛,在嵩山桃树旁,等一会儿,便会听到有人打开柴门的声音。越攀向高处,鸟鸣便离我们越近。细腻的是莺的叫声,粗犷的是杜鹃的叫声。我能分辨出画眉鸟的声音,婉转,抒情,一只画眉鸟唱完,另一只画眉鸟会来应答,怎么听,都像是一场爱恋。

嵩山缺水,若是盛夏雨后,可能会听到从山涧里流出来的雨水。而现在,春天刚被裁剪出来,山色空无中,遥远的地方有山岚之气。我便和同行者说,嵩山的半坡,若是有一片平地就好了,可以种上几亩茶,这样,这里便有了茶园。

少林寺的钟声不时会传上山来,商业和欲望是人间的事,在半山坡,我们几个爬山的人,想到的,都是世俗生活以外的事情,喝茶,信仰,以及人的精神生活的丰富。

清明前后,中原天空白云含量增加,天气向好。春天最让人欢喜的便是色彩斑斓,大自然打翻了染料的瓶子,万物被春风染成了一幅画作。嵩山上细小的迎春花在怒放,染得一片一片的黄。几株零星的李树也在开花,野生的玉兰树斜挂在巨大山石上,像一个舞者,花已经开出了大半。几朵凋零的花瓣像是嵩山写下的几句诗,给了山谷里从不开花的松柏,或者虫子们。山寺桃花始盛开,山里的桃花终究开得小心谨慎,每一朵花都像一个春天的秘密。大树上的枝丫离得近时是灰色的,直到我们攀爬至高处,回望那些树,才发现,那些嫩黄色树叶芽头在光里,在一缕风影里,抒情而动人。

要说说呼吸的事。登山会打乱呼吸的节奏,心跳加速。人在爬山的时候,除了身体的平衡,还会被眼前不断变化的景致启蒙,思维正在由一座山变成一处山谷。山是庞大的模糊的,山谷是具体的生动的。山是被动的,山谷是主动的,山谷可以种植,可以居住。山谷却又必须在我们登高的时候,才能看清楚全貌。爬山的时候,我的思维变得异常的活跃。总觉得,每爬上几个台阶,我就看到了更远的景致,我便改变了。每一个人,大概都是由他和他看到的世界组成的。而在嵩山上,我感觉,我正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成长,我正在大于嵩山。

视野变宽阔以后,人便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学会了和自我妥协。在山上,平时想不到的事情,在半山坡的时候会突然打开记忆之门。平时想不通的事情,在半山坡看到下山的人的背影,深呼吸一口气,便想通了。春天的山里还在萌芽期,看尽石阶向着山顶盘旋,突然就觉得,人生不过就是上山和下山,是不断变化的呼吸,是看遍花开和花落,是叫友人的名字时,他在远处应答着。

阳光在山里打转,嵩山的春天被几只鸟儿衔着,它们一张口歌唱,春天便跌落进山谷里。在山顶看向远方的时候,我想,清明节在纪念先祖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反思自己。我们是不是看清楚了这个世界,我们是不是明白了祖辈教给我们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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