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丽军
古往今来,长沙这座楚汉名城让众多文人学士慕名而来,留下传颂千古的诗词歌赋、锦绣文章。
如今,杜甫江阁与天心阁、岳麓山道林二寺和岳麓书院形成一条文脉带,融自然风光与人文景观于一体,名胜古迹和当代建筑交相辉映。湘江如一条白练从江阁下缓缓北去,林木葱郁、峰岳秀丽的岳麓山与其隔江相望。沈鹏书写的“杜甫江阁”布局洒脱自然、书法古朴苍劲,我常不自主地在衣服上默默仿写。
江阁壮观,点缀江边,早已成为网红凭吊诗人、怀想诗歌、洗涤灵魂的打卡地。可刚建之初,孤陋寡闻的我,以为是为了开发旅游杜撰的景点。原来,杜甫晚年租居长沙,是湖湘文化绕不开的历史文化名人。为纪念杜甫,清康熙年间,就有文人名士提出修建江阁、诗碑,立雕像,以缅怀诗人。其后,呼声没有停过,本世纪初,杜甫江阁终于建成。
安史之乱后,旷世之才的杜甫无安身立命之所,从蜀中来湘投奔旧友、时任衡州刺史的韦之晋。不料韦已转调长沙,任潭州刺史、湖南观察使。当杜甫折回长沙时,韦已暴卒于任上。他陷入困境,寓居湘江舟上,风雨飘摇,备尝艰辛。回家无期,杜甫在小西门外的湘江边租了一间简陋的楼房,自称“江阁”,成安身之所。依杜甫《江阁对雨有怀行营裴二端公》中“层阁凭雷殷,长空面水文”和《雨》中“山雨不作泥,江云薄为雾”揣测,江阁应是“全方位江景房”,推窗便见江上澜波和云雾。
一日,年老体弱的杜甫在长沙街头“打卡”,踽踽独行。一位两鬓斑白、怀抱琵琶的老叟正弹唱王维的《相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多么熟悉的歌声,原来是曾受唐玄宗赏识、名重一时的宫廷乐工李龟年。少年寓居洛阳姑母家,杜甫多次在岐王李范宅里和殿中监崔涤府第听他歌唱。没想到,“安史之乱”后,李也流落潭州(长沙),在宴会上弹唱以谋生。垂暮之年,同是天涯沦落人,但他乡遇故知,杜甫内心欣喜写下“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江南逢李龟年》浑然无迹地描摹出唐朝盛衰史。
如活在当今盛世,我想善歌、擅吹筚篥、擅奏羯鼓、长于作曲的他,在长沙早大红大紫,赚得盆满钵满。从京城来的国宝级艺术大师,一下飞机便是前呼后拥;一开视频便是赏钱过万。加上杜甫策划的“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广告词,长沙某条街定会长年水泄不通。杜甫哪还会贫困潦倒?
我老家在湘中“中国蚩尤故里”。湘中山多,幼时,大多数农家娃走不出县城,见识如井蛙。鲁迅笔下的江南先入为主,读《江南逢李龟年》,我脑中浮现:淅淅沥沥的小雨、潮湿古朴的石板路、斑驳沧桑的乌篷船……我想江南就是苏杭、淮扬、吴越之地。想不到杜工部的江南就在长沙。
不过,我真见过长沙的江南图景。三十年前,我在南湖大市场一酒店工作。北面是碧波荡漾的湘湖渔场,与烈士公园年嘉湖、跃进湖连成一片,烟波浩渺。傍晚,夕阳西下,渔夫划着小船投喂鱼饵。水中鱼鳞银光闪耀,跳得欢的小鱼跃出水面。江鸥时而亲吻湖面,时而一掠而过。晚上,万家灯火、霓虹灯倒映水中,五彩缤纷。浏阳河边,形状各异的柳枝轻拂着水面。碧波、锦鳞、江鸥、垂柳构成悠然自得、与世无争的画面。
多年前,我闲逛洋湖湿地。大大小小的湖泊、弯弯曲曲的河流,如宝玉镶嵌在公园里。岸上茅草青青,水中楼阁雅致。轻拂的微风、摇曳的绿树、翻飞的白鹭、浮游的野鸭、和鸣的虫鸟,在初夏雨滴中那么自然。几座石桥横跨水面,一两只小木船泊在水边。对面青山,烟雨朦胧中透着淡淡的黑影,浑然天成一幅水墨画卷。我仿佛看到了姑苏城外的粉墙黛瓦、花窗砖雕、小桥流水、河边的埠头、浣衣的妇人、岸上的草垛、忽隐忽现的农家居舍……还有那位撑着油纸伞、脚步轻盈、款款微笑朝我走来的女郎。揉揉眼睛,醒醒,我正置身洋湖湿地。草长莺飞的江南水乡,不亦如此?满眼清丽秀雅的景色融化了我的疲倦,这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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