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擅长描写日常生活与心理变化的古典词人,李清照不仅在中国家喻户晓,而且在西方世界也备受欢迎,是迄今为止英语世界最为重视的中国女词人,其作品的经典地位已逐步确立。
英语世界译介李清照词始于20世纪上半叶,译介重心在英国。不过在20世纪50年代以前,只有零星几首词作被翻译成英文。英语世界最早翻译的李清照词作见于1933年在伦敦出版的《风信集》,由英国译者克拉拉·M. 坎德林翻译。该书收入了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与《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两首词,译文简练流畅。1937年,中国翻译家初大告在剑桥大学留学期间翻译出版了《中国词选》,其中也翻译了这首《武陵春》。1949年,英国诗人白英编选的《白驹集:从古至今中国诗选》中收有索菲亚·陈翻译的3首李清照词,但其中第一首《如梦令》(谁伴明窗独坐)应该不是李清照所作,可能是宋代诗人向滈的作品。
20世纪50年代末,随着美国旧金山文艺复兴诗歌运动的兴起,美国开始了继20世纪20年代初意象主义运动之后第二波译介中国古典诗歌的高潮。美国最初译介李清照词的正是这场运动的旗手王红公(即肯尼斯·雷克思罗斯)。1956年,他从其他语种转译了100首中国古代诗词,以《中国诗百首》为名出版,其中便翻译了7首李清照词,开启了李清照词在美国的传播之路。
20世纪60年代,华裔汉学家成为译介李清照诗词的重要推手。1962年,美籍华裔学者许芥昱发表《李清照词》一文,分析了李清照词作的艺术特点,并翻译了17首词作。后来,这些译作中有7首被收入白之编选的《中国文学选集》。该选集还收入了C.H.科沃克与文森特·麦克休共同翻译的5首李清照词。
1966年,柳无忌在其英文论著《中国文学导论》中翻译了李清照的4首词,并结合其生平向英语世界读者介绍李清照词的艺术特点。柳无忌指出,李清照在词的音乐性与节奏技巧的开拓方面作出了很大贡献,真实地传达了女性细腻的内心感受,突破了以往词人的局限。同年,英语世界出版了第一部详细介绍李清照生平及创作特色的研究专著,即胡品清著的《李清照评传》。该书由特怀恩出版社出版,是“特怀恩世界作家系列丛书”中的一种,共译有李清照词53首。此外,作者还从多个角度对李清照词作进行分析,力图经由李清照词管窥中国古代诗歌的艺术特征。
20世纪70年代是英语世界大量译介李清照词的时期。王红公是这一时期李清照词最重要的译者之一。他以独特的“创意翻译”(钟玲语)译介了大量李清照词作,深受英语世界读者喜爱。1970年,他在《中国诗百首》基础上,继续翻译了100余首中国古典诗歌,题为《爱与流年:中国诗百首续》。该书所译词作中李清照词最多,共6首,其中《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在《中国诗百首》基础上有所修改。1972年,王红公与钟玲合作翻译了《兰舟:中国历代女诗人诗选》。他们共翻译了53位女诗人的百余首作品,其中李清照词被翻译得最多,共7首。1979年,王红公与钟玲再度合作翻译了《李清照全集》,共翻译李清照词50首,诗17首。该书按照李清照生平经历与作品内容,将译文分为7个系列:“青春”(Youth)、“寂”(Loneliness)、“流离”(Exile)、“悼”(His death)、“讽”(Politics)、“玄”(Mysticism)、“暮年”(Old age)等。王红公的翻译得到了西方读者的高度认可,也使李清照及其词作进一步为西方读者熟知。
美籍华裔比较文学学者、翻译家欧阳桢对推动李清照词在英语世界的翻译和传播起到了重要作用。1975年,英语世界著名的中国文学选集《葵晔集》收入欧阳桢翻译的13首李清照词。后来,欧阳桢在此基础上又翻译李清照的9首词,共计22首。1999年,这些译作一同被收入孙康宜与苏源熙主编的大型中国女性文学选集《中国历代女作家选集:诗歌与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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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六七十年代,英国伦敦也出版了两部中国诗词选,分别是邓根·迈根托斯与艾伦·艾丽编译的《中国历代词选》(1965)和司各特·约翰编选的《爱与反抗:中国诗选(从公元前6世纪到17世纪)》(1972)。这两部选集都收入了李清照的作品,前者选译了2首李清照词,后者选译了1首。
到了20世纪80年代,美国学术界与文学界对李清照的热情有增无减。1980年,美国旧金山北点出版社出版了C.H.科沃克与文森特·麦克休翻译的《有朋自远方来:中国诗歌150首》,其中收录李清照词20首。1984年,詹姆斯·科瑞翻译的《梅花:李清照词》出版,共译有李清照词54首。同年,翻译家华兹生出版了他编选的《哥伦比亚中国诗选:从古代到13世纪》,其中收录由其翻译的4首李清照词。
20世纪80年代末,宾夕法尼亚大学出版社出版了由中国译者王椒升翻译的《李清照词全集》。此书影响很大,国外学者对其译文评价甚高。梅维恒认为,王椒升的译文是他“所接触到的最优雅、最有感觉的中国诗歌译文”。因此,1994年,梅维恒在编选《哥伦比亚中国古代文学选集》时,放弃所有其他译者的李清照译作,独独选了王椒升翻译的10首译作。王椒升翻译的李清照词比较忠实于原文,不仅努力将原文的艺术技法如口语、虚词等独特之处体现出来,还竭力将原文包含的情韵呈现出来。为了让西方读者更好地理解李清照的作品,他为大部分词作拟了小标题。另外,他还以注释的形式,简明扼要地介绍原文所用的典故、艺术手法等。
20世纪90年代以来,西方学术界对李清照的兴趣愈发浓厚。这一时期李清照的词作被英语世界多部有较大影响力的文学选集收录。1994年,朱莉·兰多译著的《春外集》翻译了李清照词15首,在数量上仅次于苏轼(24首)、辛弃疾(16首)。1996年,美国华裔学者黄彰位翻译出版了《10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书中选译4首李清照词。同年,宇文所安在其编译的《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中同样选译4首李清照词作。2006年,J.P. 西顿编译的《香巴拉中国诗选》收入科瑞翻译的李清照词7首,在中国词人中选录李清照作品的数量最多。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英语世界几部权威的世界文学选集在中国词人部分都仅选录了李清照与李煜两人。耶鲁大学梅纳德·麦克主编的《诺顿世界文学选集(扩展版)》在中国词部分收入李清照词6首。这些词均由宇文所安翻译,分别是《南歌子》(天上星河转)、《渔家傲》(天接云涛连晓雾)、《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声声慢》(寻寻觅觅)。2004年,美国学者戴维·达姆罗什编选的《诺顿世界文学选集》收入李清照词4首,包括欧阳桢翻译的《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和余宝琳翻译的《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声声慢》(寻寻觅觅)。
李清照词的艺术手法高超细腻,意象优美灵动,语言清新易懂,吸引了中外译者不断对其进行翻译。其中一些优秀的译文已经成为英语翻译文学的典范。此外,李清照的一些词还被多次重译,排在前五位的分别是:《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声声慢》(寻寻觅觅)、《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这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英语世界读者对李清照文学成就的认可和肯定。同时,在译者、批评家与选集的共同影响下,李清照在英语世界的经典地位也逐步得以确立。
作者:涂慧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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