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铜陵市太平乡老兴村附近的一片农田,一位中年男子正在田里辛勤劳作。
这时男子的妻子突然焦急地赶来,还没停下脚步就开始呼喊
:“老胡,支书带话说叫去趟乡民政所,你快别忙活了!”
听到这句话后老胡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被叫去民政所能有什么事情?他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很可能与在部队服役的儿子有关。
老胡想到这里赶忙丢下工具跟妻子赶到乡民政所,当夫妻俩看到烈士阵亡通知书的那一刻满脸的难以置信,怀疑是不是搞错了。
可是看到除了通知书以外,还有军功章和儿子的照片,最重要的是还有几封他们给儿子寄的信,这下两人再也无法压抑悲痛的心情,抱着儿子的遗物掩面痛哭。
几个月后,老胡夫妻俩还没有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他们的儿子却“失而复得”,二老的心情十分复杂。
因为这个“儿子”并不是他们亲生的,“儿子”尽心尽力照顾夫妻俩是源于一个约定……
木棉树下的约定
1979年初,中越边境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为捍卫我国领土主权,解放军战士们展开了大规模的反击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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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大规模作战告一段落,但局部仍有小范围的冲突爆发,为了保卫边疆的安定,我国抽调大批部队奔赴边界附近,由此展开了长达数年割据拉扯。
1983年底,一列军列驶往云南边境,火车上坐满了刚入伍的新兵战士,年龄相仿又同为老乡的胡兴龙和方海鹰就是这样相识。
幸运的是,两人后来又被分配到了同一个班,平常训练时两人互相监督,要求十分严格。
因为随时一道命令可能就会爆发战斗,所以平时训练苛刻就等于在战场上救对方的命。
也正是两人互相严格要求,使得两人成为连队里的标杆,也深得首长的喜爱。
一年后,边防部队接到中央的命令,收复被越军占领的区域,包括老山、者阴山地区。
经过短暂的整训后,胡兴龙和方海鹰所在的部队也接到任务,赶赴老山地区的麻栗坡县进行作战。
在战斗中两人十分的勇猛,都以对方来标榜自己,一接到任务两人总是抢着去完成,因此两人多次受到连队的嘉奖。
1985年2月8日,连队里突然下达了一项重要任务,通过首长下达任务时的神情和语气不难看出,这项任务估计十分的凶险艰难。
这天晚上,方海鹰突然发现胡兴龙不见了,在营地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他的人影,最后终于在附近山坡上找到了胡兴龙。
方海鹰走到胡兴龙的身边发现他一言不发地正在发呆,而他正对的方向是他们的故乡安徽,方海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怎么了?兄弟,想家了吗?”
胡兴龙却没有回答,反问道
:“我们经历了残酷的战争,你说会不会哪天永远也回不去了?你害怕牺牲吗?”
方海鹰听了以后突然愣住,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
:“有可能,你、我、包括我们身边的每一个战友都有可能牺牲,但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应该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胡兴龙听了以后抬起头望着方海鹰说道
:“我不怕死,我怕我死了父母该怎么办!”
听了这句话后方海鹰也想到了自己远在家乡的父母,一言不发地望着天空,这时,胡兴龙突然一把将他拉起来,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
“兄弟,这次任务我们都可能会遭遇不幸,我有个建议,如果谁牺牲了,活着的那个人就照顾另一个人的父母,像儿子一样伺候老人一辈子!”
方海鹰听了以后顿时就斗志昂扬,忍不住高呼道
:“好啊,这个提议好啊!我举双手赞成!”
胡兴龙没有说话,低着头摘下手腕上的手表,并将手表放在方海鹰的手中,说道
:“如果明天我回不来了就把手表交给我的父母,除了父母我最放不下的就是小妹,我也一并托付给你!”
方海鹰接过手表后揣进怀里,随后又拿出两块白布,将其中一块递给胡兴龙,说道
:“我们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上面,就当做遗书,如果真的牺牲了活着的人就带回去给父母!”
胡兴龙接过白布后咬破手指,方海鹰也照做,两人写好遗书后交给对方,这下没了后顾之忧两人终于可以安心地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两人所在的侦察连按照既定计划执行侦察任务,却不幸遭遇了上千越军的包围。
为了减少伤亡连长下令分散突围,胡兴龙抓住方海鹰的手说道:
“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说完后胡兴龙便提着枪冲上前去,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后方海鹰跟几名战友成功突围。
然而到了约定的汇合地点后,方海鹰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胡兴龙的身影,也没有人跟他一起突围,方海鹰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另一边,跟方海鹰分别后的胡兴龙与几名战友朝另一方向突围,却不慎误入了防范严密的地带,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下,最后只剩下胡兴龙和班长余斌。
两人且战且退一路退到一个悬崖旁,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胡兴龙跟余斌对追上来的越军展开了激烈的反击。
可惜敌人众多,前面的倒下后又有源源不断地追兵冲上来,胡兴龙跟余斌战斗到了弹尽粮绝。
看着山下的越军围了上来,两人没有丝毫的畏惧,先是将武器砸毁,随后拉响了仅剩的一颗手榴弹丢向敌人,做完这一切后两人义无反顾的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没能等到胡兴龙的方海鹰只能继续跟随部队完成作战任务,等到战斗结束后才得知胡兴龙牺牲的消息。
与此同时首长突然找到方海鹰,因为他表现突出被授予三等功,部队决定送他去军校深造,这意味着他将获得提干的机会。
方海鹰没有立即答应,只是说需要考虑一下,连长听了十分的不理解,对他说道
:“这么好的机会你还考虑什么?多少人都梦寐以求想去军校深造,你还要考虑一下?”
方海鹰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封血书,里面包裹着一块手表,他眼中泛着泪光回答道
:“我要退伍,去完成我的约定!我答应了胡兴龙要回家照顾她的父母,如果我去了军校就回不到老家了!”
连长得知了两人之间的约定后眼眶也不禁有些湿润,在个人利益的面前还能够保持初心实属不易,毕竟这个约定只有两人知道,他完全可以不承认,去军校追求大好前程。
两个人的革命友谊感动了首长,同样方海鹰的得到了首长的理解与支持,批准了他的退伍申请。
1985年8月25日,退伍后的方海鹰回到安徽铜陵县,见到父母后他第一时间就说明了自己退伍的原因。
母亲得知后十分不理解地说道
:“儿子,你就为了这么一个约定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妈不是反对你兑现诺言,可经济上的帮助不也一样可以实现吗?”
还没等方海鹰说话,一旁的父亲就开口说道
:“海鹰做得对!就算提干了,儿子的良心也会遭受煎熬,军人既然承诺了就要做到!这才有军人的风骨!”
父亲的理解给了方海鹰很大的鼓舞,当天晚上他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看望“父母”,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条路走得却异常艰难!
替友尽孝
早在1985年3月5日,胡兴龙的父亲胡绍栋和母亲苏云根就收到了部队发来的烈士阵亡通知书。
中年丧子的悲痛让一家人的生活瞬间坠入了深渊,很长一段时间胡兴龙的家人都沉浸在悲痛中。
胡绍栋自从得知儿子牺牲的消息后每日郁郁寡欢,也无心打理庭院已经长草。
而苏云根时常会坐在儿子曾经住的床边,看着儿子的照片睹物思人,哭到已经没有眼泪可流。
两个女儿固然伤心,但更担心的是父母的身体,胡兴龙牺牲已经无法挽回,可父母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因此经常开导父母,希望他们可以化悲痛为力量,更加坚强的生活。
经历了几个月的痛苦挣扎后胡绍栋夫妻俩也逐渐回归现实,如果儿子或者肯定不希望他们就这样沉沦,于是又开始恢复往日的忙碌。
8月26日,这天一大清早胡绍栋就带上工具到田地里农作,似乎只有忙碌起来才能够忘记儿子牺牲的噩耗。
临近中午时,苏云根提着饭到田里给胡绍栋送饭,两人正吃着饭,突然听到邻居的呼喊,离近后才听清楚,村里来了个解放军战士,指名道姓的要找他们俩。
夫妻俩带着疑惑赶回家中,一个穿着军装的男子出现在两人面前,看到这身军装,再看到男子与牺牲的儿子相仿,夫妻俩瞬间就控制不住情绪流起泪来。
穿军装的男子正是方海鹰,他见胡绍栋夫妻俩抹泪,也不自觉地想起了胡兴龙,扑通一声跪倒在夫妻俩面前,哽咽着说道
:“爸!妈!我叫方海鹰,兴龙不在了,我就是你们的儿子,以后让我来孝敬你们!”
胡兴龙时常会跟家人写信,信中经常会提到方海鹰,因此胡绍栋夫妇虽然没见过方海鹰,但对他却并不陌生。
胡绍栋赶忙上前把方海鹰扶起来,方海鹰能够说出这番话他已经很高兴,但他心里也清楚,他们俩就是累赘,不能就这么拖累孩子。
再一个就是,胡兴龙牺牲了,胡绍栋伤心归伤心,但儿子为国捐躯是英雄,政府已经给了他们很多的帮助,他们已经知足了。
胡绍栋声泪俱下地说道
:“孩子,你能来、能说出这些话,我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们能照顾自己,如果真的有困难再找你吧!”
方海鹰见胡绍栋拒绝,立刻从怀里掏出血书和手表,双手捧着交给胡绍栋,并说道
:“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约定,今天是我回来了,如果换做是兴龙,他也是我爸妈的儿子!”
胡绍栋夫妻俩没有作答,只是抱着儿子的遗物掩面痛哭,方海鹰知道,想要让夫妻俩认可这个儿子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为了方便照顾胡绍栋夫妇,方海鹰选择了到铜陵发电厂工作,每天骑着自行车往返单位和胡家。
不久后,部队发来一封电报,根据相关的政策,胡兴龙的妹妹胡桂兰获得了参军的机会。
胡绍栋毫不犹豫的支持胡桂兰参军,如此一来胡绍栋夫妻俩就没人照顾,方海鹰就这样顺理成章的住进了胡家。
方海鹰就住在胡兴龙曾经睡觉的床上,每天帮着二老做家务收拾屋子,地里的农活也都包揽到自己身上。
苏云根对方海鹰很是满意,待他视如己出,将所有的感情都托付在他的身上,可是胡绍栋却一直不肯接受他,也不接受“爸”这个称呼。
苏云根跟方海鹰解释道
:“海鹰,其实你大伯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不待见你,那是因为他一看见你就会想到兴龙,尤其是你叫他爸的时候,其实你大伯很在意你,经常让我多做好吃的,说你每天都很辛苦,但就是放不下心结!”
方海鹰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也刻意回避胡兴龙的事情,不再当着胡绍栋的面叫他爸。
1988年冬天,这天夜晚,忙碌了一天的方海鹰累得连衣服还没脱就躺床上睡着了,半睡半醒之间他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了痛苦的呻吟声。
紧接着房门被敲响,传来苏云根带着哭腔的呼喊
:“海鹰,你大伯胆囊炎犯了,疼得直打滚!”
方海鹰疲惫的身体瞬间充满了力量,鞋都没穿就冲出屋子,看到已经开始吐白沫的胡绍栋后二话不说背起来就朝着乡卫生院飞奔。
等到了卫生院后方海鹰的模样着实吓了医生一跳,只见他满头大汗,寒冷的冬天外套都已经被汗水浸湿,双脚也满是伤痕,不断地往外渗血。
方海鹰却焦急地说道
:“医生,快,救救我爸!”
经过救治后胡绍栋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被方海鹰的举动所感动,忍不住朝胡绍栋夸赞道
:“你儿子可真孝顺呀!鞋都没穿跑了这么远的路,脚都磨得血肉模糊!”
胡绍栋看了一眼旁边的长椅上,脚伤还没有处理的他直接累倒在长椅上睡着了,泪水突然无声地滑落,亲儿子尚且如此,方海鹰能做到这样岂是一个“孝”字能够说尽!
经历了这场风波后方海鹰与胡绍栋的距离慢慢拉近,胡绍栋也经常会跟方海鹰倾诉心事,就把他当做亲儿子看待。
笠帽山上的哭诉
1990年10月,胡桂兰退伍回到老家,不知怎的,她的内心对方海鹰这个大自己四岁的哥哥竟然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
之前年纪小,以为那种感情是亲情,直到后来胡桂兰才发现,她是喜欢上方海鹰了。
方海鹰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也对桂兰的特殊之情有所感知,当初胡兴龙那句“我把小妹也一并托付给你”,他也只当做兄妹之间的照顾,并没有往别处想,所以一直刻意回避。
可胡桂兰退伍后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难免会有不少的接触,两人之间的情谊被胡绍栋夫妇看在眼里,两人便有意撮合,就这样,方海鹰和胡桂兰结成了伴侣。
没过多久两人就举办了婚礼,婚后两人十分的恩爱,尤其是两人的儿子小鹰的出生,更是给胡绍栋夫妇带去了许多的欢声笑语。
方海鹰夫妻俩在县城的荷花塘小区买下了一栋二手房,并把胡绍栋夫妻俩接到了身边,一家人生活得十分幸福。
2006年4月5日,这天刚好是清明节,方海鹰下班后回家吃午饭,却发现胡绍栋夫妻俩不见了。
等了一会儿老两口还是没有回家,方海鹰想起这天是清明节后才幡然恍悟,估计老两口又想念胡兴龙了。
方海鹰立刻赶到离家不远处的笠帽山烈士塔,果然发现了胡绍栋夫妻俩,当他走近老两口身边时才发现他们已经哭成了泪人。
方海鹰没有说话,就一直陪在二老身边,过了许久胡绍栋才终于吐露了心声
:“我想兴龙啊!可是他的尸骨埋在了云南麻栗坡烈士陵园,我想看一看摸一摸都没有办法,哪天一命呜呼了也会死不瞑目啊!”
方海鹰将胡绍栋的话记在了心里,回去以后他就想着给胡兴龙建一个衣冠冢,把生前的遗物都葬了,既能圆了二老的愿望,又能让他们不再睹物思人。
胡绍栋听了以后也十分的赞成,经过申请后胡兴龙的墓碑终于立在了笠帽山上,每逢清明方海鹰都会陪着二老到笠帽山上祭拜胡兴龙。
方海鹰的事迹逐渐被流传开,当地政府特地授予他道德模范荣誉称号,他也因此入选中国好人榜。
2014年,方海鹰一家荣获全国“最美家庭”称号,并且还作为安徽省的代表应邀参加颁奖仪式,受到了众多领导的亲切接见。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胡兴龙为了国家安定奉献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而方海鹰为了兑现当年许下的诺言,用生命续写了一段传奇佳话!
来源:
九州鉴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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