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九年,1731年7月24日晚,和通泊的夜晚并不平静,狂风大作,暴雨滂沱,风雨声中,突然周围传来阵阵胡笳声,接着成千上万的的准噶尔军从山谷中冲出,在此休憩的清军猝不及防,由此陷入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
这一战,便是清朝雍正年间发生的和通泊之战。在此战中,清军八旗兵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惨败。
惨到什么程度呢?一万多八旗精锐出战,回来时剩下不到两千,战损率超过70%。
那么,对于这次惨败,该由谁承担责任,是主战人雍正,还是主将傅尔丹呢?我们就来细细地扒一扒。
雍正为何主战?
准噶尔是清朝中前期西北的边疆大患,康熙曾三次亲征,虽有战果,但成效有限,始终没有将其收复。
雍正上台后,准噶尔继续作乱,特别是对西藏形成了威胁,1727年7月又一次发生了藏乱事件。
因此,雍正认为,西藏问题与准噶尔问题紧密相联,准噶尔无事,西藏就太平,反之,不仅两者均不安宁,漠北蒙古也会受到影响。
在这样的情况下,雍正动了对准噶尔发兵的念头,并于1729年4月正式决定出兵讨伐准噶尔,这个决策没有问题。
在出师前,雍正也预料到这是一场极为艰难的战争,但随后发生的事情,还是让他震惊了。
清廷派出两路大军:北路军和西路军,以对准噶尔的打击形成夹击之势。傅尔丹受封靖边大将军,驻军阿尔泰山,出师北路;岳钟琪受封宁远大将军,驻军巴里坤,出师西路。但是这两路军出师不久,便接连传来坏消息。
先是岳钟琪的西路军,在科舍图的牧场遭遇了准军突袭,损失惨重,十多万头驼骡被劫,三千多汉蒙官兵阵亡。
但这么大的损失,岳钟琪手下部将纪成斌却是以大捷上奏的,因为确实有少部分牲畜辎重被夺回,这事儿后来被捅破后,差点把雍正气晕。再后来,岳钟琪遭弹劾被判斩监侯,也与此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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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舍图遇袭不久,北路军便发生了惨烈的和通泊之战,那么这场战争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呢?
和通泊之战:清军的痛,准军的狠
准军之所以敢去偷袭西路军,也是捡软柿子捏。西路军以绿营为主,从主将到部将也多为汉人,他们不惧汉军。
但北路军就不一样了,北路军以满洲兵为主,而此前准军屡次被满洲兵打败,所以,准军从上到下都对满洲兵有很深的畏惧感,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和满洲兵短兵相接。
那么,和通泊一战,难道是准军占据优势了吗?事实上的确如此,问题就出在主将傅尔丹身上。
科舍图偷袭事件发生后,西路军驼骡辎重损失过大,导致无法及时与北路军形成呼应,这就给了准军机会。
准军首领噶尔丹·策零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要抓住机遇大干一场。他几乎动用了准噶尔全部的军事力量,最后挑选出三万精兵强将,用于进攻北路军。可见,对准军而言,这是一场有准备之战。
那么北路军就没有准备吗?有,当时雍正给傅尔丹的任务是,采用筑城进逼的办法向准军步步推进。因此,1731年6月,傅尔丹就坐镇科布多,督促部队筑城。
当傅尔丹从抓获的几个俘虏口中得知,准军即将大举来袭时,他坐不住了。不是因为惧怕,而是立功心切,急于挽回科舍图的损失。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主动出击。
事实上,即使准军兵临城下,清军也没什么可怕的。北路军也有两万人马,同时还可以依托科布多已建成的防御工事,采用坚守防御的战术对敌,准军也是没什么机会的。
但不幸的是,傅尔丹偏偏采用了弃城进剿的攻打方式。见傅尔丹要弃城迎战,其手下部将也曾力劲其三思,提醒他不能轻信俘虏的话。比如副都统定寿、海兰都让他提防有诈。
实际要说准军耍诈也并不准确,俘虏们提供的情报基本是准确的,说准军大队人马有三万还是没错的,只不过他们抓到的俘虏级别较低,并不是真正的间谍,所反应的情况在细节上有出入。
比如,俘虏说到达前线人员仅有一千多人,其余人马并不是没有到达,而是在大战前都去喂马了。
傅尔丹打得主意是突袭,他精挑了一万多兵马,包括京师八旗、山西右卫八旗、盛京八旗、黑龙江驻防八旗,并配有训练有素的鸟枪骑兵。将佐方面有辅国公巴赛、兵部尚书查弼纳等重臣,也有定寿等追随傅尔丹多年的宿将,其阵容堪称豪华。
在出战前几天,傅尔丹的确占据了优势,但在草原上作战,主要就是依赖骑兵,人家去喂马,你也得喂马。
1731年7月24日,清军移至和通泊也打算游牧了,“和通泊”,蒙语之意就是有水草的地方。但没想到的是,马没喂成,人却没了。
晚间狂风暴雨相继袭来,为之后的大战提前拉开帷幕,当准军从山谷中冲出来时,清军毫无准备,被迫陷入一场血战。
在激战中,一千名黑龙江索伦兵率先被击溃,接着副都统定寿部的两千余人被分割包围,最后定寿自杀,仅有一名高级将佐突围,其余全部阵亡。
清军主力分为三营,京旗为主的满洲兵为一营,蒙古兵为一营,黑龙江索伦兵单立一营。
7月25日凌晨,索伦兵发生混乱率先崩溃。此后准军忽然提出要议和,并提出相互交换对方的俘虏人员和尸骸。
傅尔丹看到损失惨重,也就答应了,并下令在和通泊扎营坐守。如果说弃城进剿是他所犯的第一个错误,那么这就是他所犯的第二个错误,轻信敌方,贻误突围战机,等于坐以待毙。
准军议和自然是谎话,而且他们战前将雍正都耍了。当时噶尔丹·策零得知清军大举进兵时,也立即向雍正提出议和,雍正信以为真,还一心要给他上封号,把两位大将军都招回京城议事。结果怎样呢?结果噶尔丹·策零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以便做应敌的万全准备。
这样的伎俩似乎已是准军的惯例,但傅尔丹还是轻信了,他扎营准备整顿营伍,而准军则是为了等待大策凌敦多布和他的兵马到来,大小策凌敦多布一经汇合,他们就会对清军展开大规模的歼灭战。
傅尔丹在诚心地等待准军议和,然而他等来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只见大批准军呼啸而来,清军立马陷入准军的强势进攻中,再也无法脱身了。
在准军发起第一轮总攻后,蒙古兵营继索伦兵营后也崩溃了,各路人马全部乱了阵脚,或退或降,整个大营只剩下满洲兵在进行抵抗,此时清军败局已定。
1731年7月28日,傅尔丹亲率四千满洲兵进行突围,此时的局势已经发生了逆转,清军与准军在兵力对比上形成七打一。
准军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满洲兵在疲惫不堪连续作战的情况下,在海拔两三千米的山地上,他们没有屈服,始终没有放弃,始终在全力促成主帅突围,他们致胜的信念并没有垮。
不得不说满洲兵的凝聚力和信念感,绿营兵确实无法与其相比,特别像京旗、这样的老牌满洲军人,他们内心的荣誉感远胜于募兵制出身的绿营。
在强势的准军面前,他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弱旅,顽强的抵抗最终保证了傅尔丹的最终突围。
就在和通泊的满洲兵奋力突围时,最先崩溃的索伦兵已相继逃回科布多,留守科布多城的是都统衮泰,有七千余官兵;另有参赞大臣陈泰率两千满洲兵扼守在科布多河东。
实际在和通泊战役打响时,当天就有溃兵逃回科布多,并把消息带给了衮泰和陈泰。衮泰在惊骇之余,马上组织调集守城部队和附近的机动兵力前往增援,然而遗憾的是响应者寥寥,大敌当前,各自保命。
陈泰表现更离谱,作为名将费扬古的儿子,他一点也没有乃父的勇气和血性,大敌当前,他贪生怕死,拒绝前去增援。
到7月27日时,索伦残兵给到的信息是,傅尔丹已自尽,衮泰在加强城防的同时,再令陈泰协防。然而陈泰又说自己是野战军,不能执行协防任务,随后便率部一路逃到了扎布堪。
陈泰的怯战逃遁引发了连锁反应,承担各项劳役的蒙古兵也在惊慌失措中开始逃窜,丢弃了大批辎重,对补给线造成了很大影响。
幸亏后方留守大臣中有锡保,在接到信息后,他调配人马保住了北路军最大的军运中心察罕叟尔,为科布多守军乃至整个北路军守住了生命线。在他和衮泰的及时处置下,也确保了傅尔丹在突围后能有个落脚点。
战后锡保被晋封为顺承亲王,而陈泰因祖、父之功虽逃过一死,但难逃被削职囚禁,直到乾隆年间才获释。
战亡大将
战亡人数
7月31日,突围军分两队撤退,一路由傅尔丹新自统率,另一路由副将军巴赛、查弼纳统领,两天后,只有傅尔丹一队抵达科布多,另一队全军覆没。
和通泊一战,至此结束,然而清军与准噶尔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据统计,北路军在此战中,一共战损了七千多名官兵,18名将领中有14名将领阵亡,死伤官兵中,京旗、右卫驻防兵占到了最高比例,京师八旗家家戴孝,就是这么来的。
同时也创下了两项纪录,清军在19世纪之前最大的败绩,最高的死伤率。
战后,主将傅尔丹作为主要责任人,被雍正由靖边大将军降为振武将军,雍正之所以放过他,主要理由在于他在突围战中力战,没有自尽,还算知道轻重。
轻信贼言,冒险深入,中贼诡计,是尔之罪。至不肯轻生自杀,力战全归,此尔能辨别轻重。——《清史稿》
经此一战,清军不仅丧失了北路战场的主动权,而且雍正苦心经营的筑城进逼之策也化为泡影。
惨败后的责任划分
在和通泊的战争经过来看,傅尔丹当然是主要责任人,他立功心切,主动弃城进剿,战争中又轻信敌军言和,贻误战机,确实罪不可恕。
但也有一些因素不容忽视,比如位于后防的衮泰,未能及时组织人员前去救援。
特别是陈泰,他手下除了有两千满洲兵,还有一千察哈尔兵,是科布多周边最强的野战和机动力量。如果这支生力军能够及时出兵,前线部队也不致于有那么大的损耗。
那么,雍正作为第一责任人,他就什么错都没有吗?其实雍正也有错,他也犯了贻误战机的毛病。
在最初进兵西北时,噶尔丹也提出求和,雍正也以为他真的要求和,毕竟他为这次西北战事准备了七年时间,兵精粮足,一直是一种胜券在握的心态。
因此,对于噶尔丹·策零提出的求和,他认为也是合理的。所以在几乎一年的时间里,两路大军都在空耗着,不战不和,不进不退,以致军心有所涣散。
更糟糕的是,他还把前线两位总指挥请回了京师来开会,准军就是在主将不在的情况下,才去偷袭了科舍图草场,使西路军陷入被动,北路军失去得力帮手。
其次,雍正在思想上也有轻敌成分,导致无法准确判断对手的意图。当然他毕竟不比康熙,没有实战经验,军事才能有限。
再者,在用人方面也有问题,傅尔丹是一名英勇的大将,但并谈不上是一位出色的指挥官。在作战上,相比防守,他更适合去打野战。雍正让他筑城进逼,他就偏偏弃城出击,无法完全贯彻执行作战计划。
所以,傅尔丹并不适合做独当一面的统帅,后来被认为“用兵无方”,这个评价也不过分。
综上所述,和通泊一战,清军损失巨大,主将傅尔丹罪责难逃,但满洲兵在此战中所表现出的英勇气势令人敬佩。
而作为第一责任人的雍正也是有责任的,思想上轻视对手,这一思想感染了傅尔丹,也影响了岳钟琪,以致于造成出师不利的被动局面。
两者相比,雍正和傅尔丹,谁的责任更大,相信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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