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真不了”
近日，小红书平台上的一条笔记火了，单帖点赞次数超过1万。有网友爆料称自己曾为美妆博主“抠铁皮”，而那些美妆博主分享出来的“铁皮”，“有的是扣（抠）来凑数的，很多都是用了一两次就不用了，铁皮的很少很少。”
在此之前，也有不少网友通过社交平台上揭露“铁皮”造假之事，并引发广泛关注。那么，什么是“铁皮”？“抠铁皮”意味着什么？殊不知，一块小小的“铁皮”背后，却是存在已久的美妆博主造假乱象。
制作一块铁皮只需15分钟
据了解，所谓“铁皮”是指将粉状化妆品用到可以看见底部铁皮的状态，等同于将液体产品用至“空瓶”，这背后代表的则是化妆品的重度使用，进而引申出化妆品“好用”“爱用”的属性。
截自小红书
而根据化妆品数量的多少和化妆频率，每个人将一块产品用至看见铁皮的时间不一。通常而言，一块粉饼用至看见铁皮至少需要三到五个月，一块腮红或眼影盘用至铁皮则需要两三年甚至更久。正因如此，将产品用至看见铁皮即代表着对产品的“真爱”。
截至目前，小红书带有“铁皮”标签的笔记的总浏览量已高达1.4亿人次。在小红书分享“铁皮”笔记的，更多的是一众美妆博主。青眼注意到，此类笔记标题大多为“化妆师铁皮好物”“年度爱用铁皮分享”等，且热度大多突破万人点赞级别。此类笔记中，美妆博主纷纷晒出自己的“铁皮”，作为自用美妆好物的有力证明。
截自小红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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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却让网友爆出的“抠铁皮”造假行为显得尤为讽刺。据了解，抠铁皮是指通过人工手段快速将产品抠至看得见铁皮状态，该工作通常是由美妆博主助理或编导完成。一位从业五年的相关人士告诉青眼，自己曾作为编导替美妆博主制作过铁皮。“化妆刷捆在搅拌器上”刷产品，通常一块粉饼刷至看得见铁皮仅需“15分钟左右”，“耿直一点的就手动刷。”。
“只有某些小博主的铁皮分享笔记的可信度经得起检验。”据该人士透露，博主接单都有个试用周期，一般是一周到一个月时间，不试用“直接接的”也有。在这个试用期内，把产品用到“铁皮”简直是天方夜谭。尤其是新品，“都是品牌着急推的，给你用一周就不错了，新品说铁皮是最次的谎言。”
事实上，比人工制作“铁皮”更难分辨的则是直接购入真铁皮。青眼调查发现，在某二手商品交易平台上已有商家发布了出售“铁皮”的相关商讯。据了解，一块售价为99元的某彩妆品牌的三色修容盘，其“铁皮”定价只需要45元。该店铺卖家还在商品详情页面强调，“是自己用出来的，不是抠的”。
“被捧得过高并不一定是好事”
值得一提的是，青眼还在小红书平台上发现有网友发布关于“共享铁皮”的笔记。通过笔记可以看到，不同美妆博主晒出了同样的“铁皮”产品组合，仅仅只是调整了照片的拍摄角度和背景。针对此种现象，上述相关人士向青眼表示，这些博主可能是“一家公司的”，所以“铁皮”资源共享。
事实上，美妆博主造假早已不是一个新鲜话题，而“铁皮”造假只是常用的造假手段之一。
“美妆博主造假现象普遍存在，手段五花八门。”据一位曾在美妆公司工作过的业内人士介绍，“为了拍空瓶分享笔记，有部分品牌方会主动寄空瓶；甚至，也有美妆博主会去二手平台收购真正有使用痕迹的产品，以求达到更逼真的宣传效果。”
也有相关资深人士指出，博主“真实体验”的“种草”笔记，不像品牌硬广容易被市场监查、管控和约束，所以往往会出现内容偏离事实的现象。一位不愿具名的美妆从业者则表示，“铁皮”只是冰山一角，诸如开磨皮美颜滤镜造假彩妆产品效果、改手机时间造假底妆测评时长、敷面膜前打暖光敷后打冷光、同一张唇部照片P上不同颜色做试色分享……美妆博主造假乱象可谓令人咋舌。
众所周知，网络语“种草笔记”本意是用户在网络上分享好物的内容，让他人产生消费购买意愿。然而，当好物种草变成一门流量生意，原本真诚分享的“种草”就频频出现“虚假种草”的现象。存在不一定合理。小红书代理商微思敦表示，“‘内卷’的博主造假，不符合小红书原生调性、平台规则和现存生态，作为代理商也不赞同和推荐这种行为。”
微思敦进一步表示，站在品牌方的角度来说，“被捧得过高并不一定是好事，一旦品牌的产品力不够，和真实的UGC反差太大，反而会激起用户更大的负面情绪。”一家位于杭州的小红书代理商也表示，美妆博主造假会导致品牌方“口碑坍塌、透支信任，最终影响品牌销量。”
种草笔记看上去更真实，更容易拉近消费者和商品的距离，所以也有部分品牌会不惜声誉选择这种不合理的方式进行推广。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品牌负责人即坦言，品牌方不会鼓励博主造假，“这种内容的产生会连带影响到被种草品牌本身的信誉度”，但其同时表示，“不过也没办法……对不少品牌来说，更多是只看数据表现吧。”
或涉嫌虚假宣传行为
与此同时，青眼在黑猫投诉平台上，以“博主虚假宣传”为关键词，能检索出近七百条投诉内容，多涉及美妆博主的推广内容与实际商品不符。而美妆博主之所以要造假，就如同一位从业20多年的业内人士所言，“这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背书效果，显示自己在选品上的严谨。但本质上，还是博主的个人信誉和影响力出现下滑导致的。”
微思敦则认为，“有些博主渴望快速变现，赚快钱。这种短期主义的博主不像长期主义的博主那样爱惜自己的羽毛，生命周期也会更短。”也有小红书代理商表示，“因为博主造假确实给各方带来了收益，及带来了品宣效果，所以这种现象就变得普遍。”
事实上，虚假种草不仅误导消费者购买，造成财产损失，也破坏了化妆品行业生态的健康发展。不止如此，以营利为目的虚构“种草笔记”的行为或涉嫌虚假宣传。广东法制盛邦律师事务所律师邓刚向青眼表示，美妆博主类似制作“铁皮”的造假行为，或涉虚假宣传的不正当竞争行为。“如果是针对产品的经营行为，涉嫌虚假宣传，由监督检查部门责令停止违法行为，处二十万元以上一百万元以下的罚款；情节严重的，处一百万元以上二百万元以下的罚款，可以吊销营业执照。”他还补充，“品牌方和信息发布者都可能属于不正当竞争行为。”
北京大学法学教授、北京大学电子商务法研究中心主任薛军曾公开表示，委托他人进行虚假种草的商家，属于从事虚假宣传的不正当竞争行为，而对于代运营的组织者和公司，既属于帮助他人进行虚假宣传的不正当竞争行为，亦属于从事非法经营活动。
总体来看，无论是从行业还是消费者角度而言，都可谓是苦“虚假种草”久矣。但随着相关部门加强监管，及平台自身加大治理力度，众多违规账号被封号。或许，社交平台犹存已久的“虚假种草”乱象将逐步减少，最终在多方合力之下形成互联网新经济发展的良性行业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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