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读，以为不过是一个你情我愿共同沉沦的爱情故事。
如今再读，方知女人的悲剧。女人的不幸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在青春年少时读，我可能会认为，这是一个女孩爱慕虚荣直至堕落的故事。
此时人到中年的我读完，内心除了叹息还是叹息，一个青春女孩骤然进入，一个全新的充满诱惑的环境，她大概率会被环境同化。
因为一个人所处的环境，往往决定了她的人生走向，尤其在一个人年轻什么都没有定性的时候。
01
有句老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用来说葛薇龙再合适不过。
上海女孩葛薇龙在香港南英中学求学，马上再有一年毕业了，可家里因经济困窘要弃香港回上海，薇龙想要继续求学，但经济成了问题。
她偷偷自作主张去找姑妈梁太太求助，梁太太因年轻时不顾家人反对，嫁给香港富豪梁季腾做小妾，所以与家人闹掰不再来往。
薇龙第一次去梁太太的家，就知晓了姑妈奢华绚丽的洋房，其实是一个隐秘的风月场所，姑妈是一个老牌的交际花。
一开始薇龙内心有过迟疑，她想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平白地搅在这个污水里，恐怕以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是她抱着来了一趟不白来的心态，给姑妈表明了来意。梁太太打着让侄女吸引男人的主意，爽快地让薇龙住在家里上学。
梁太太给薇龙准备了独立的房间，房间里一应俱全，特别是一柜子的衣服，长的、短的、丝绸的、轻纱的、晚礼服……这样的华裳美服，薇龙是没有见过的，她整整试了大半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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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龙寄人篱下，不好拒绝姑妈的各种要求。所以一住进来，她就穿着漂亮衣服，频频参加各种酒会舞会。青春美丽又有点学识的她，很快在交际场所也有了点名气。
最初的薇龙想着看看就好，到后来她觉得这样也挺好。就像姑妈说的，女孩子得出来交际，得有这个才能，这是生活所需。况且被人注目赞美，真的感觉很好。
头三个月的薇龙，还会忙里偷闲复习功课，此时她还知道在这里的目的，但学成后会怎么样她是没有想过的。
伺候她梳妆的女佣对她说，你那么努力学习有什么用，毕了业也不过做一份每月五、六十块的工作，还要受气，不如趁现在有利的环境找个有钱男人。
听得多了，薇龙也觉得是啊，上了学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过清贫的生活，嫁普通的人。眼下这样的好日子，只有嫁给有钱人才能得到，可她又不愿意做小妾。所以，她最好的选择就是做交际花。
02
曾在知乎上看到这样一个有趣的实验：
刚刚下过雨，有一个长长的山坡上都是泥。有人把一个面包团和一个不锈钢球同时从坡上滚下去。
面包团顿时变成了泥疙瘩，完全废了。而不锈钢球顶多沾点泥，用水一冲，光亮如新。
同样的环境，不同在于两个球的适应度。这对于人来说，也是一样。
进入一个新环境，你越适应，越迎合，身上粘的泥就越多，对自身造成的改变越大。
反之，你越不适应，不去迎合，身上粘的泥就越少，对自身造成的改变越小。
薇龙就是那面包团，她不知不觉中已经融入了、习惯了姑妈们的世界，不用姑妈怎么费尽，她已经自愿陷入了姑妈的陷阱。
薇龙她可以做钢球吗？
她没法做，她本身是一个求人的状态，吃着人家的，住着人家的，穿着人家的，享受着人家那么好的待遇。
换做谁，大多会选择妥协，况且是穿着漂亮去参加高大上的酒会，见高大上的人，任哪个女孩，都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吧。
环境对人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生活方式的影响，周围人言行的影响，对于一个涉世未深，一切都待建立的女孩而言，这些无疑会深深影响她对世界的看法，她的价值观。
所以，当葛薇龙决定走进姑妈家大门的时候，她的人生已经被定下了基调。
这也是现实生活中，很多女孩误入歧途的原因，不是她们自甘堕落，而更多是她们一念之差，进入了一个不好的环境，久而久之就变了。
03
葛薇龙对于爱情的选择，也耐人寻味。
葛薇龙爱上的，并嫁给的乔琪，是个情场浪子，不学无术，按当下说法就是个渣男。
那为什么薇龙会选择他呢？
首先，薇龙遇上乔琪这个人，也是必然。
一个女人在垃圾堆里找男人，大概率她找到的男人就是垃圾；一个女人在风流世界找男人，那她找的男人大多也是风流成性。
再者，乔琪这个人，也有他的魅力所在。他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帅哥，很懂女人心，又很会甜言蜜语。
凭这一点，就能让薇龙爱上了。薇龙，一个不到二十的中学女生，情窦初开，爱上这样一个男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对爱情的想象是美好的天真的，对爱情的态度也是最热烈的，飞蛾扑火的爱情大多发生在这个年龄段的男女身上。
所以，薇龙一腔孤勇爱着并嫁给不爱她的乔琪，还幻想着改变他，她正是现实生活中很多女孩的缩影。
所谓渣男，也是女孩们在经历了刻骨的伤害后，才明白的；所谓找个爱自己的好男人，那也是女孩们在经历男人看透男人后，才参透的真相。
可往往，这时女孩已经不再年轻。
04
这篇小说最令人感伤的是，薇龙的沉沦，自始至终她都是清醒的，都是她心甘情愿地。
其实薇龙在决定走这条路前，她有过多次的挣扎和逃离。特别是在看到，前一秒跟她偷欢的乔琪，后一秒又与佣人缠绵时。她穿上来时的学生装，提上藤竹箱，要回上海，态度看似果决。
她几次与环境的拉扯、争斗，最后失败。不是她不坚定，没有勇气，自甘堕落。而是她自身那薄弱的力量，相比那一个环境，实在是太小了，无法抗拒。
而且没有任何外力能拉她一把，反之周围的人在用力把她往深渊里拉。
姑妈给她做工作，你名声已经不好了，身子也失了，回到上海你又有什么好结果；乔琪又被姑妈怂恿，假模假样勾引薇龙。
这样的处境下，薇龙，一个小小女子，怎么能逃得过呢？
人年轻的时候，一旦踏入一个泥潭，往往凭自己是很难走出来的，那非得要有坚强的毅力、过人的心智才行。
05
关于人性。
小说中，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纯粹的坏人，都是有着复杂人性的活生生的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自身独有的烙印。
姑妈的麻木冷酷，透着她过往经历的不堪；乔琪的放荡不羁，透着他家庭的原罪；而薇龙，也在慢慢往姑妈们的圈子靠拢，早已不再单纯。
书中有一段描写：“三个月的工夫，她对于这里的生活已经上瘾了。她要离开这儿，只能找一个阔人，嫁了他。一个有钱的，同时又合意的丈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单找一个有钱的罢，梁太太就是个榜样。梁太太是精明人，一个彻底的物质主义者；她做小姐的时候，独排众议，毅然嫁了一个年逾耳顺的富人，专候他死。他死了，可惜死得略微晚了些——她已经老了；她永远不能填满她心里的饥荒。她需要爱——许多人的爱——但是她求爱的方法，在年轻人的眼光中看来是多么可笑！薇龙不愿意自己有一天变成这么一个人。”
可见，薇龙比年轻时的姑妈还要贪婪，她不仅要物质，还要爱。
所以，对于姑妈的引诱，她何尝不是欲拒还迎；对于乔琪，她除了爱，还有私心。
姑妈和乔琪算计着她，她又何尝不是？最后，无非看得是，谁把谁算计了。
小说的结尾：“从此以后，薇龙这个人就等于卖了给梁太太和乔琪乔，整天忙着，不是替乔琪乔弄钱，就是替梁太太弄人。”
“还有那凄清的天与海——无边的荒凉，无边的恐怖。她的未来，也是如此——不能想，想起来只有无边的恐怖。”
这就是薇龙的结局，薇龙的未来。她的一生就如那一炉香，到这已经将要燃尽。
薇龙的故事告诉女孩们，不要轻易去踏入不良的环境，不要交不好的朋友，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有定力；遇见浪荡子，请远离，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有魅力，对方也不会因你改变。
人生的好时光就那么多，谨慎对待每次选择。一生中难免有走错路的时候，错了不要紧，但不要一错再错，及时止损，一切都来得及。
人生并无捷径，看似捷径，有可能是最坏的路。去踏踏实实地活着，人生总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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