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潞王陵 认识一个奢靡不羁的王爷_万历_皇帝_太后

生于帝王之家,只要对皇权没有野心,去外藩做个王爷,尽可以放心地锦衣玉食,花天酒地,穷奢极欲,醉生梦死。

河南省新乡市凤泉区凤凰山脚下,有一处占地400多亩的皇家陵园——潞王陵,民间都叫它潞王坟。这里下葬的是明代卫辉府的藩王——潞王朱翊鏐。

朱翊鏐是明神宗万历皇帝朱翊钧惟一的同母胞弟,不但被母太后溺爱无度,也被亲皇兄宠爱有加。朱翊鏐两岁时,即被其父亲明穆宗朱载垕封为潞王,万历十七年(1589年)出京就藩卫辉府,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四十七岁亡故,谥曰简。朱翊鏐死后,其儿子朱常淓又世袭了潞王位,史称潞闵王,因此,潞简王陵或潞简王墓是此一处更准确的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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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年来,潞王陵虽然早已被破坏得满目疮痍,价值连城的陪葬品也早已不翼而飞,但依原貌修整之后,呈现出来的模样和排场依然让人刮目相看,依然称得上是中国保存现状最好、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座明代藩王陵墓,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入选了“明清皇家陵寝”扩展项目预备名单和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

潞王陵完全仿照北京明十三陵万历皇帝的定陵而建,人称“中原定陵”。潞王陵同定陵一样,共三进院落,内中所有建筑除少量砖木结构外,均以青石雕凿垒砌而成,又有“中原石头城”的别称。

即便“中原定陵”不能与北京的定陵同日而语,但潞王陵还是有它不可一世的铺张。一些张扬之处,不但是万历皇帝的定陵,包括明朝所有皇帝的陵寝,甚至是朱家皇太祖朱元璋的孝陵都要自叹弗如。

现有潞王陵景区的大门,是一座雕饰着云龙图案的青石牌坊,上刻“潞藩佳城”四个大字,这里是整个墓区的起点。牌坊东西两侧,各有华表一座,上面同样雕饰云龙图案。自古以来,龙纹装饰都是皇帝御用的专有图案,其他人等无权使用,但在潞藩佳城的建筑物上,龙纹图案却比比皆是。

走过牌坊,是一条总长189.5米的神道,神道两旁肃立着栩栩如生的石文吏1对、控马官1对、石兽14对,共16对石像生,石兽性别分明,左公右母。石兽中,9对为獬豸、石羊、石虎、狻猊、麒麟、骆驼、大象、石马,另有5对究竟为何种动物,后人竟不得而知,大概都是朱翊鏐生前想象出来的瑞兽。这些精雕细刻的石像生虽然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但其精美艺术品的气象还是让人感觉扑面而来。

明朝的典制,是帝王陵前的神道仅设狮、麟、象、驼、獬、马六种石兽,太祖朱元璋的孝陵、成祖朱棣的长陵概莫能外。潞王朱翊鏐并非皇帝,居然逾越祖制,一口气在神道两旁摆设了14种石兽,其骄奢之气,在此又可见一斑。

穿过神道,是一座汉白玉三孔御河桥,百步之外,即是潞王陵潞藩佳城的正门。城门里,一座“维岳降灵”的石牌坊喻示人们这里墓主人的尊贵,后面的一进院落,两侧碑廊里,镶嵌着朱翊镠之子——第二代潞王朱常淓草书唐诗刻石复制品336方。祾恩门后的二进院落有祾恩殿遗址及东西配殿各一座,矗有万历皇帝以及当朝太子所立的祭碑。棂星门开启了第三进院落,门里,石五供和明楼后面的坟茔,上为宝城,下为地宫。

圆立式的潞王“宝城”,通高9.35米,周长70米。宝城覆盖着的180多平方米的地宫,由前、中、后、左、右五个殿堂构成,全部为石结构的拱券式建筑,棺椁置放于后殿。地宫上的门钉,纵横均为九颗,为中国封建社会门户的至尊装饰,共计九九八十一颗。地宫主人享受的规格,不是皇帝,俨若皇帝。

如果你认为这就是潞王陵的全部,那就太小瞧了潞王生前的任性和奢靡。潞王陵其实是分东墓区和西墓区的,东墓区就是朱翊鏐自己的潞王墓,西墓区则是其妃子赵氏的次妃墓。

在朱翊鏐的一生中,有两个极其重要的女人。一个是他的母亲孝定太后李氏,一个是他的妃子之一赵氏。潞王墓西边的次妃墓,里面下葬的正是赵氏。赵氏之所以是次妃,只因为她不是潞王的正妻。赵氏曾是孝定太后的贴身侍女,潞王离京到卫辉府就藩时,被太后赏赐给了潞王。名义上,赵氏只是随封的侍媵,实际上还是太后的耳目亲信。

次妃墓西距朱翊鏐的潞藩佳城140米,总体建筑和布局与潞藩佳城极其相似,也为三进院落,城门楼、石牌坊、祾恩门、祾恩殿、棂星门、石五供、明楼、宝城、地宫一样不少。

比之潞王墓,次妃墓的内容和质量似乎更胜一筹。次妃墓的宝城高达10米, 240平方米的地宫面积远远超出潞王墓地宫的185平方米,而且四周均由青石和白石相间砌成图案,所用石材的质量明显高于潞王墓,精良的建筑工艺,使之更具观赏性和文化价值。

另外,次妃墓宝城的两侧,还有两座丫鬟墓,丫鬟墓同样拥有宝城和地宫,这也是潞王墓所没有的景象。赵氏既非潞王的正妻,也没有为潞王生养一儿半女,身后却有一座比照潞藩佳城的陵寝,足见朱翊鏐对其用情之深。

赵氏在潞王府中陪伴潞王12年,32岁去世时,万历皇帝亲笔御批追封其为潞王次妃,朱翊鏐更是全然不顾《大明会典》中列祖列宗的典制,比照皇后待遇,亲自督办,为其单独修建了这座亲王级别的次妃墓。在明代的帝王陵里,次妃墓仅此一处。放眼历朝历代的帝王陵里,这样的次妃墓亦是绝无仅有。

两墓并列的潞王陵共占地157205平方米,万历皇帝的定陵也不过才占地180000平方米。有诗叹曰:“古殿空山裹,名王有旧莹。秦陵和汉寝,不及此幽情。”

潞王之所以胆敢如此为所欲为,皆因其背后还站着另外一个女人——生母李太后。李氏原本也只是嘉靖皇帝后宫中一个普通的使女,被其时还是皇子的朱载垕偶然的一次私幸之后,就生下了未来统治大明朝48年的万历皇帝朱翊钧。母凭子贵,李氏后来成了隆庆皇帝的贵妃,又为朱载垕生下了皇子朱翊鏐。

李贵妃对自己大儿子朱翊钧的管教极为严苛,对小儿子朱翊鏐却极端溺爱。

史料记载,万历八年的一天,十八岁的朱翊钧醉酒失态,在宫中拔剑追杀太监。秉笔太监冯保将此事报告给已是太后的李氏。太后听闻大怒,厉声呵斥万历皇帝失德,一度宣称要废长立幼,让其弟弟朱翊镠继位。

万历十年,为给十四岁的朱翊镠筹备婚礼,李太后吩咐宫廷买空了京城的金银珠宝,共计黄金3869两,青红宝石8700余颗,白银10万两,珊瑚珍珠24000余颗。为此,朝廷挪用了90多万两军费依然入不敷出,经李太后同意,又抄了她曾经无比敬重的张居正家。

户部实在看不下去这一高额的用度,就引用《大明会典》中“亲王定亲礼物,金止五十两,珍珠十两”的典制,上奏皇帝明察。闭目想到太后母亲的威仪,万历皇帝竟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

在如此这般的娇纵之下,奢靡无度的朱翊鏐愈加狂放不羁,胆大妄为。

根据典制,明朝的王爷到了一定年龄,必须离开京城到外地就藩,没有皇帝的谕旨,一生再不能回京。万历十二年,大臣们商议潞王的就藩地,备选了湖广衡州和河南卫辉,万历皇帝御批指定让其去衡州。但潞王不想离京城太远,执意就藩卫辉,同时将衡州一并纳入自己的食俸之地,就说“臣愿就近,庶几咫尺天颜”。

万历想也没想,立刻又答应了,并且于当年六月就派人到卫辉去给潞王修建王府。历时4年,规模宏大的潞王府才告竣工,共耗费白银40多万两。离京之时,朱翊鏐动用了500多艘船只运送自己的财物,迤逦不断,一个多月后,方才全部运达几百里外的封地。

离开京城,没有了原就形同于无的约束,朱翊鏐开始更加疯狂地敛财。潞王的就藩之地,本是世宗朝景王朱载圳的封地,朱载圳早死且无子,其封地的庄田本来都按“一条鞭法”分给了百姓。朱翊鏐就藩之后,却强取豪夺,硬生生地将已散布民间的庄田全都归了自己。

明史记载:“景藩除,潞得景故籍多达四万顷。”潞王府庄田分布之广,跳跃式地横跨了湖广的德安府、承天府、黄州府、荆州府、汉阳府、武昌府以及河南的开封府、怀庆府、卫辉府等9府25县。朝野上下,私下里都称潞王为“诸藩之首”。

朱翊鏐对百姓毫无体恤之心,但还算个孝子。就藩之后,母子经年不得相见,思母心切,潞王就征调四方百姓,在卫辉府修起了望京楼,企图站在楼顶,能望见几百里外京城里的太后。两年寒暑,才建起了两层,高33米,东西宽约32米,南北进深19米的望京楼。望京楼外壁采用青条石砌筑,内壁则以白条石镶筑,全部石料皆从太行山里运来。清朝初年,望京楼大部被清兵拆毁,但这座极为罕见的无梁殿式建筑依然在2006年被列为了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由此可见望京楼的文物价值。

当年,为了修建望京楼,不知死去了多少能工巧匠和民工苦力。至今,河南卫辉还流传有这样的顺口溜:“望京楼,实难修,活着来,死了走。一人喜,万人忧,天碰地,一同休! ”

“头枕凤凰山,脚登老龙潭,左手揣着金灯寺,右手托着峙儿山。”这首民谣,告诉来人,潞王陵曾经是何等耀眼,所在的地方,是一块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

万历皇帝为修建自己的定陵,花费国库白银700万两,这个数字是万历朝两到三年的财政收入。潞王的“中原定陵”规模略小,却逾越典制,工程浩繁,到底耗费了多少银两,史书上并无记载。虽然不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天文数字,但来访潞王陵,让我认识了一个奢靡无度任性不羁的王爷。

由此,结合万历皇帝30年不上朝,也就不难理解,礼崩乐坏的大明为什么很快就要亡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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