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吾:“厚黑教主”确是厚道之人,为何懂他之人少之又少_厚黑学_的是_之人

李宗吾:拨浓雾层云,识厚黑教主

春节前夕,在短视频平台上,借着嘲弄专家对新冠病毒防控的许多奇葩言论,又加上了一堆诸如“谁家都有50万存款”,以及“贫困人群可以将闲置的房屋出租”等一系列的观点,群起而攻之,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

但其中最让人让吃惊的是,北大教授孔庆东建议取消年夜饭,更是让人惊掉了下巴,于是,孔教授成为崇洋媚外和无知无畏的典型。

其实,我知道孔庆东是很早的,他外号孔和尚,以前在“乌有之乡”经常看他文章,他是以坚持国粹的爱国形象立足的,这次的话正是针对那些反对放鞭炮而进行的反讽,其意思是“你们反对这,取消那,干脆把年夜饭取消算了。”这是他维护国粹的正气之声。

孔庆东

但那些为流量而奋战的小人,却断章取义,弯曲孔庆东的原意,生生地将孔教授贴上异类的标签,好在孔和尚并未出面解释,这是一种不屑,亦是高贵的表现,霸气!

之所以要罗嗦这些,是因为历史上也有一人,明明这部书说的是历史现象,偏偏被曲解成厚黑学,更是被别有用心地包装为成功学,杀伐四方,大行其道,作为此书作者的李宗吾怕也是叫屈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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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厚黑学说,千言万语,无非教人‘思想独立’而已。”这是李宗吾对自己这个学说的解释;然而,现在的厚黑学已经被人糟改的不成样子了。

一提起厚黑学,很多人就觉得这是一种教人摒弃道德,以不要脸加欺诈手段而达到目标的成功学,其实,这与教主的原意背道而驰。

对此,李老先生是早有先知先觉的,他这样嘱咐读过此书之人的,凡是我的学生,一定要懂得这个法子,假如有人问你:“认识李宗吾否?”你就放出最庄严的面孔,说道:“这个人坏极了,他是讲厚黑学的,我不认识他……”

按不过脑之人的理解,所谓“厚黑学”,是教人在对事对人上,脸皮要厚心要黑,这样才能成功,换言之,必须将善良、真诚、信誉等一切构成我们社会核心价值观的内核全部抛弃,代之以虚伪,狡诈、歹毒,才能成功,才能实现人生之价值。

而《厚黑学》一书,正是堂而皇之地指点人们如何运用厚与黑,为自己谋取一己之私利的“妖书”,其实,这是误解,是望文生义,也是对“厚黑学”以及李宗吾先生本人的严重误读,而包括蒋委员长在内,很多人都犯了同样的错误,因为,蒋介石曾经因为这“厚黑”二字,在全国范围内通辑李宗吾。

李宗吾是我四川老乡,富顺人氏,这地方盛产井盐,因自古富裕故有此名,“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里读书人自然就多,据《富顺县志》记载,有宋以降,这个现在不甚知名的小城中,考中的进士就有 238 名。

四川依靠着都江堰的庇佑,有着“天府之国”之称,不但名人辈出,怪才也是多多,远的有武则天、李调元,近的如刘晓庆、牟其中,当然,也包括大名鼎鼎的李宗吾。

川西坝子上的轿夫

他天生聪颖,轻取秀才,入四川高等学堂优级理科师范班学习,这学校就是四川大学的前身;但是,他人长得丑,是如贺铸或左思一类的颜值,自然没甚绯闻缠身,他一开始是学文学,但学文学之人对相貌很敏感,于是,他转而学哲学,似乎他觉得,学哲学的人,一般对相貌不太注重。

长得丑的副作用就是读书比较认真,李宗吾穷读经史,以最优等成绩毕业,让人更为吃惊的是,他竟在官方已宣布停止科举的前提下,因成绩太优异而被学部特授举人。

但是,让清政府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李宗吾已由同学介绍,参加了同盟会,时间是2005年,由此而成为王朝的掘墓人。

同盟会

由于李宗吾没有东渡日本留学,所以,同当时那些叱诧风云的从英雄们少有交集,且局于巴蜀一隅之地,也未能知道李宗吾有哪些革命业绩,直到保路运动爆发,以尹昌衡为首革命党发动起义,作为同盟会员李宗吾任审计院次长,大概是监督审核相关财政方面的事务。

然而,不知什么原因,他力辞不就,又委他以重庆海关监督,这可是个人人眼红的“肥缺”,他依然不去,只担任了一个不咸不淡的闲职,且还要将薪金由两百元减为百元才肯就职,甚是奇怪。

李宗吾肯定不是个适合在官场打拼之人,而尹昌衡们在掌握政权后,也迅速地堕落腐化,所以,李宗吾辞官回乡,让人吃惊的是,他为官数年,竟然连回乡的路费都没有,还是找富顺老乡筹借,方才回到家中。

辞官的回到家乡后当了教书匠,担任富顺官立中学校长,他这人长于思考,除教学和校务管理外,对哲学报有极大的兴趣,时常看见他作沉思状,仿佛他天生就是一位操心的命。

当时他住在学校,隔是一位张姓教务主任,中间是用竹篱笆夹泥糊成作墙,根本不隔音,一日深夜,不知是张主作说梦话还是读书时的拍案叫绝,只听他大呼道:“当今之世,非脸皮厚心子黑不可!”

正是这一句话,使李宗吾大受触动,他思考了二十余年的道,竟被突然间点醒,他喜不自禁,连呼:“得之矣!得之矣!”恰似当年王阳明龙场悟道般,得到了理学之真谛,而这件事成为他后来写《厚黑学》的直接诱因。

王阳明

其实,《厚黑学》开始时并不是一本书,仅仅是李宗吾用八股手法,写的一篇不足三千字的文言文,最初是发表在成都的《公论日报》上,但反响异常热烈,可谓是一夜爆红。

现在之人看到的,一般都是转化成白话的译文,其内容论证了古今建功立业者都有的特点--脸皮厚,心子黑,即“脸皮厚如城墙,心要黑如煤炭,才是英雄豪杰!”

当时,此文一出,伴随而来的有赞叹,有漫骂,赞叹者认为李宗吾敢于直面现实,一针见血地针砭社会弊病,而那些以正统自居之人,则大骂李宗吾是在人心不古,教人学坏。

不管人们如何议论,《厚黑学》只是表达了一个中心观点,即古之所谓英雄豪杰,不外乎面厚心黑而已;为此,他列举了一些古代著名人物加以佐证。

曹操

比如,曹操杀吕伯奢、杀孔融、杀杨修、杀董承,公开叫嚣“宁愿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这可能是黑心皮厚的天花板了;再有,刘备、孙权、吕布、刘表,哪个不是寄人篱下又聒不知耻,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三国的精彩。

另外,文中还阐述了一些基本规则,比如要如韩信一样,能容忍眼前的侮辱,放下架子,顾全大局才叫“厚”,还提出认准一个目标,遇事要忍,出手要狠,善后要稳等等,都是一些中国传统的为人之道,反响是越来越大。

其他如苏秦、张仪、张良、刘邦,甚至项羽和俾斯麦,都被李宗吾用来阐述“厚黑”的正确性,可以说,这二十四史,都可用“厚黑”二字来解析;有些搞笑的是,他本是只是把心中的理解写了出来,竟被很多人误解,说他是败坏人心,李宗吾百口莫辩,干脆不予解释。

韩信

后来的李宗吾愈发不可收拾,连续写了《厚黑丛话》《厚黑原理》《厚黑传习录》等续篇,从最初的“游戏文字”,转身化为直指社会现实,深刻揭露官场积弊和人性劣根的严肃话题。

这后来的三篇,连同已发表的文章集为一册,正式出版发行,书名即为《厚黑学》,一时影响甚巨,上到高官达人,下至贩夫走卒,人人皆言“厚学”之说,李宗吾之名爆红于世,毁誉交加,其风头之劲,无人能与之相匹。

刘邦

按《厚黑学》一说,古往今来的那些英雄豪杰们,无一不是厚黑的实践中,只是有些事,能说不能做,有些事,能做不能说,而李宗吾偏偏就将这能做不能说的“厚黑”说个透彻,这不是他的发明,他只是这一现象的叙述者。

厚黑学像内裤。许多人爱它真实合用,以至于不可须臾离也;骂它的除了端方君子之外,权谋家也许是因为它肆无忌惮地张扬,没有谨守遮羞布的低调本分。

今年春晚节目中,沈腾演的小品《坑》是大受欢迎,他工作的心得是,多做多出错,少做少出错,不做不出错,这同李宗吾先生谑写的厚黑术中道行是高度地一致。

沈腾演的小品《坑》

因为,李教主就明确说过:“在政府部门做事,要讲究一个磨字,在政府部门你不要做实事,一天到晚磨洋工才能升官发达。”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里也写了这么个意思,在我们国家,那些被称为暴君的,可能都是些有雄心的君主,但是他们的雄心和中国农业社会不能很好的积累财富相冲突,所以往往搞得民不聊生。

要达到厚黑的境界也是不容易的,要经过多次的人生磨砺,还要不断地感悟才能达到至臻的高度,如果借用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的“人生三境界”,那么,古往今来学厚黑学者,无不经历三重境界:

国学大师 王国维

一是脸皮刚厚起来,心肠刚黑起来,诗云: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二是脸皮厚如城墙,心肠黑如浓墨,诗云:笑骂由他我自在,识时务者为俊杰;

三是脸要厚而无形,心要黑而无色,诗云:名利双收谁如我,见说道,覆雨翻云手。

“古之成大事者,不外面厚心黑”的观点,为他招来诸多口诛笔伐;就像孔子与儒教,释迦牟尼和佛教的关系,李宗吾与厚黑学合二为一,从此,李宗吾就等于“厚黑”。

尽管《厚黑学》出版后责难之声排山倒海而来,但为老李站台之人却也大有人在,比如林语堂曾著文评价说:“李氏发布《厚黑学》是积极的,不只是嬉笑怒骂而已,对社会人心实有建设性,旨在触破奸诈,引人入正。”所以,他感叹道:“读过中外古今的书籍,没有读过李宗吾者,实人生憾事。”

李宗武的一生其实也是很悲催的,他一生至少挨过三次胖揍,可是他并不以此为意,反而大有挨一次打便又经历了一次磨砺,后来他对一切针对个人的攻击,都不以为意了。

台湾作家李敖曾经放言,我们李家有四大“怪才”:老聃、李卓吾、李宗吾和我;看来,李大作家是将李宗吾引为知己的,不然他也不会说这般的话了。

将李宗吾引为知己的,并非个别人,国民党元老吴稚晖当年迁居重庆时,便同这位“厚黑教主”二人非常投缘,李宗吾说吴稚晖是没见过世面的刘姥姥,说自己是大观园大门口那干净的石狮子,二人相见恨晚,谈笑风生,相互调侃。

民国大阿福 吴稚晖

以至于后来蒋介石要通辑李大师时,正是吴稚晖这位“民国骂神”亲自出面,找到蒋介石,把蒋总裁一顿地教育。

蒋介石是基督徒,崇拜王阳明和曾国藩,对这些闲杂之书是看也不看的,从字面上就认定此书是混淆视听、败坏人心、危害社会,必须封禁。

所以,吴稚晖说蒋介石没有看懂书的本意,没奈何,通辑一事只好不了了之,不然,老蒋一个示意,让戴笠这种魔头出面,这李老先生还能躲到哪里去,十个李宗吾也没命了。

聪明透顶的吴稚晖看人是很准的,李宗吾是个很厚道之人,南怀瑾就说,“他很是诚恳,为人道德,一点儿也不厚黑。”当然,对南大师来说,他是受过李宗吾恩惠的,这也是他一生中最难忘之事。

南怀瑾

当年,南怀瑾流落重庆时,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李宗吾,二人一见如故,遂成莫逆,后来南怀瑾要回成都,囊中羞涩,便找李宗吾要十个大洋作路费,李大师二话没说,立即包起二十个大洋奉上。

后来,南怀瑾上了峨嵋山,闭关修行,等他出关时,得知李宗吾已逝世,感叹不已,这钱是没法还了,只能时常念金刚经,为其超度,从这件小事,也能从侧面反映李宗吾的为人,绝不“厚黑”,而是位十分厚道之人。

他写厚黑学,明明是“伤心人以冷笑代幽咽”的反讽技法,却被人曲解,真正懂他知他的人是极少的,大部分是持否定之态度,这实在是很可悲的。

但却也不是没有理解之人,号称“川中怪杰”的原川大学中文系主任张默生,便从厚黑学的字里行间看出了妙处,以他的解读,老李同志为人既不厚,也不黑,甚至还有一副菩萨心肠,这同南怀瑾的观点高度一致。

二人相聚时,张默生看老李不大吃菜,只是一个劲地喝酒,便劝他要少喝酒,可是,李宗吾如何能听进去,依然故我,后来的遭遇证实了张教授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然而,晚年时的李宗吾家境困苦,“家无长物,惟线装书尚多。”又因背了个厚黑教主之名,本人亦刁钻怪僻,许多人都避而远之,所以,他朋友不多,甚感孤独,不过,他“笑骂由他人笑骂,好坏我自为之。”

李宗吾一生好酒,时常自斟自饮,左手捧一本书,右手端一杯酒,是他最真实的写照,当然,也有说他是桌上放书,一手持端杯,一手扣脚丫子,也许是戏谑,不过,这形象也是比较符合他洒脱性情的。

1943年,李宗吾在家摔了一跤,家人将其扶到床上,夫人报怨道,你就是酒喝多了,他还不服气地反驳说,我看我就是酒喝少了!谁知,这竟是李宗吾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病情急转直下,送去医院后,判定为脑溢血,医院当时的水平也束手无策,李宗吾始终昏迷不醒,可能是因为经济原因,家人只好将其抬回家中。

吃了一个多月的中药全无效果,最终,被誉为“影响中国20世纪的20位奇才怪杰之一”、《厚黑学》的一代宗师李宗吾仙逝,时年64岁。

第二天,各大报纸都登载了这一消息,各界人士都送来挽联以示悼念,这其中有位叫汪瑞人的写得最好,最能契合李宗吾的心境:

教主归冥府,继续阐扬厚黑,使一般孤魂野鬼,早得升官发财门径;

先生辞凡尘,不再讽刺社会,让那些污吏劣绅,做出狼心狗肺事情。

李宗吾生前蹉跎,死后亦不得安宁,他的灵柩埋在附近富台山的接官厅旁,但大跃进时墓被挖掘,棺材遭变卖,尸骨被抛弃,后来由他的族人,在青龙山上的大岩村建了个衣冠塚,聊寄哀思。

直到21世纪初,由一位做餐饮业的崇拜者,做了一方长3米、高1米的李宗吾纪念碑,安砌于“古盐道餐厅”大门石壁边,至于其他,皆随风散了去。

李宗吾无疑是民国最为奇怪的大师。他的一生,留下了很多著作,但是在他逝世后,却发现身边却没有留下一张照片,一页手迹,一件遗物,一篇遗稿留存于世。

对他创立的《厚黑学》,后人争论多多,如果是认真看过的人,皆有感触,说他简单实用者有之,说他博大精深者亦有之,见仁见智,不一而足。

当然,更多的是从没看过他著作的人,闭着眼睛而胡骂一通,就如同孔庆东要取消年夜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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