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官修的《隋书》认为唐朝的皇位来自隋恭帝的禅让,所以为隋恭帝立了本纪,相应地,任何与隋恭帝对立的隋朝皇帝都不会得到唐朝的承认。所以事实上在唐朝代隋后,仍然有一位隋朝皇帝带领着隋朝的旧臣继续战斗,甚至还一度得到了众多反王的拥戴,至少在名义上成为了众反王的君主这件事,就被淡化了。
这场景,换了别人,都会觉得化敌为友中兴在望,可那位隋朝皇帝,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太子杨昭早逝后,隋炀帝没有重新立储,而是将太子三子都封王,长子杨倓封燕王,次子杨侗封越王,嫡子杨侑封代王。隋炀帝平时很爱出去玩,等三个孙子都有些长大以后,他经常把最喜欢的长孙杨倓带在身边,而把西京长安托付给杨侑,东都洛阳托付给杨侗。当然,让十来岁的少年承担都城事务有些强人所难,必须有一些能干的官员辅佐。
隋炀帝二征高句丽时,洛阳周边就爆发了杨玄感之乱。河内郡主簿唐祎被杨玄感擅自任命为怀州刺史,却没有响应,而是去告诉了杨侗。当时辅佐杨侗的是民部尚书樊子盖,看似文官,其实早年曾多立军功。樊子盖守住临清关阻断杨玄感进军道路,长安的杨侑也派刑部尚书卫玄率军四万来助战,炀帝也从高句丽抽身,派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和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回救洛阳。平乱后,杨侗在高阳朝见炀帝,被拜为高阳太守。
不久,炀帝见天下大乱,下江南躲清闲去了,再一次把洛阳丢给了杨侗,给他配备了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检校民部尚书韦津、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和右司郎卢楚等。然而,当时的洛阳形势非常严峻,洛阳附近的洛口仓和回洛仓都被瓦岗寨反王李密、翟让夺取,东都缺粮。杨侗派虎贲郎将刘长恭、光禄少卿房崱率步骑二万五千御敌,却被击败。杨侗赦免刘长恭等人并好言抚慰。不久,河南讨捕使裴仁基叛投瓦岗寨,洛阳局势雪上加霜。
杨侗派太常丞元善达去江都找皇爷爷哭穷求救。炀帝原本已经动容,不料内史侍郎虞世基为了讨好炀帝,说杨侗被元善达骗了,洛阳局势没那么严重,气得炀帝派元善达去反王活动的地盘催粮,让他做了烈士。
不久,炀帝还是派监门将军庞玉和虎贲郎将霍世举从长安出兵救援。杨侗命段达、庞玉趁夜出兵,大败李密,收复回洛仓,暂时让洛阳恢复了补给,但很快,回洛仓又被李密夺回了。
显然炀帝还是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哪怕洛阳可以不管,亲孙子总不能不救。后来他又派江都通守王世充率江、淮劲卒,将军王士隆率邛黄蛮,与河北大使太常少卿韦霁、河南大使虎牙郎将王辩从江都出发,与河内通守孟善谊、河阳郡尉独孤武都等会合。虽然王士隆不知何故迟到,但其他人加在一起仍然是一个豪华的阵容,总兵力也达到了十余万,暂时与李密形成了僵持之势。
当时,樊子盖已经去世,杨侗不得不倚仗王世充。虽然王世充屡战屡败,杨侗也努力慰劳,因为王世充哭穷,杨侗便大手一挥给他增兵七万。然而,因为一次误判敌情做出了错误的军令,王世充再遭重创,王辩、孟善谊、其他虎贲郎将杨威、刘长恭、梁德重、董智通、霍世举全都战死,独孤武都投降,王世充独自与数千人逃到河阳,自己下狱请罪,杨侗仍然遣使赦免,召回东都,赐金帛、美女以安其心。
他哪里知道他此刻正在倚重的这个人将来会如何报答他?
这一次,长安也派来了援军,但杨侗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长安已经变天了,太原留守唐国公李渊杀入长安,拥立杨侑为帝,挟天子以令诸侯,说是援军,其实带队的左右元帅是唐世子李建成和秦公李世民,真正辅佐杨侑的卫玄见大势已去,早就退隐去世了。杨侗实在难以相信李家兄弟,对他们爱答不理。当然,李密也不欢迎这支军队。小有交战后,李家兄弟觉得夺取洛阳的时机并没成熟,就回去了。本来想给他们当内应的朝议郎段世弘立刻改变主意,主动请求为李密带路,事泄后被杨侗命王世充处置了。
不只长安指望不上了,江都也指望不上了——将军宇文化及弑隋炀帝,改立秦王杨浩为帝,率精锐骁果军北上,也就是说杨侗本来可以指望的终极大后台现在全变成了敌军,而且来护儿以及杨侗的兄长杨倓也被杀害!至于宇文述,他已经去世了,而宇文化及就是他的长子!
炀帝死讯传到长安,李渊就迫使杨侑禅位,建立唐朝,史称唐高祖;传到洛阳,洛阳百官也做出反应,拥戴杨侗为帝。虽然杨昭同时是杨侑和杨侗的父亲,但杨侑没有追尊杨昭,只能由杨侗补上。杨侗大赦天下,追封炀帝为世祖明皇帝,杨昭为世宗孝成皇帝,尊母小刘良娣为皇太后;以王世充为纳言、左翊卫大将军、摄吏部尚书,封郑国公,以段达为开府仪同三司兼纳言、右翊卫大将军、摄礼部尚书,封陈国公,元文都为内史令,封鲁国公,皇甫无逸为兵部尚书、右武卫大将军,封杞国公,郭文懿为内史侍郎、赵长文为黄门侍郎、卢楚为内史令,七人共同辅政,时人号称“七贵”。
细心的朋友可能要问,韦津哪去了?之前一次作战的时候,因为段达畏敌逃跑,韦津被李密俘虏,当然也就无法继续辅佐杨侗了。
杨侑和杨侗从未同时在位,所以唯一和杨侗并立的隋帝就是杨浩。宇文化及北上的路上,一路官员都投降了,洛阳百官也害怕。有个叫盖琮的人上疏献计:李密也怕宇文化及,不如合作?元文都和卢楚一合计,觉得二虎相斗自己正好坐收渔利,欣然执行。李密本来也担心被洛阳守军袭击,得知自己有机会做大隋忠臣了,也很高兴,上表投降,受册拜为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魏国公,也就是他本来自称的魏公被杨侗认可合法了。杨侗许诺等李密打败宇文化及,就入朝辅政。至于翟让,先前已经被李密杀了。
李密的捷报一封封往上递,杨侗褒奖李密的诏书一封封发出,宇文化及终于被两家合力击败。元文都很欣慰,王世充却不同意:数次交战下来,多少同袍死在李密手下,难道真让李密做自己顶头上司?他答应,士兵们也不能答应。他因此和元文都面和心不和。
平衡的局面即将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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