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矫情地说我不知道有个世界读书日,但我是真的不知道世界读书日是哪一天。
虽然微信朋友圈和关注的公众号上,时或见到关于世界读书日的内容,但我都没点进去看,所以仍然不知道哪一天才是读书日。
哪一天不能读书呢?
直到有朋友转了另一位我们共同的朋友所写的一篇关于读书的文章给我,文章里作者罗列了他上个月甚至上年所读的书。转文章的朋友问我最近读了些什么书,又说你怎么不在世界读书日写点读书的文章呢?
我告诉了他我最近翻阅浏览的一些书名,又实事求是地说: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对读书的看法。
我在以前写过许多关于读书的文章,尤其是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在《大众日报》的读书版发过大量读书类随笔。我从来不存样报样刊,有些因为被收入各种书中,存了下来,有些就永远过去,也不可能再去找了。
我偶尔会回读尚存的过往所写的读书文章,很感动于自己年轻时的热情、专注和笃定,却对当时的很多认识,又有了不太相同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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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许与阅历有关,更也许与年代不同了有关。
我最初对读书是充满热情的,对读书的认识也很笃定。不读书何以识天下?阅读让我心驰万仞、目空五湖。
很长一段时间,我拒绝出游,因为万卷书中,我已卧游万景。
再后来对读书开始不以为然,激愤时不屑一顾。
主要是因为目光所及的读书人,多有蝇营狗苟、附疮吮血者流。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当然,最初对读书充满热情之时,心中也未必没有疑虑。后来对读书充满疑虑之时,心中也未必没有热情。
只是越来越觉得读书未必是人生的必须选择,读书与打牌搓麻,没有本质的不同。
在本质上,读书与其它爱好,都只是个人选择而已,只要不伤害他人,都是个人自负其责的事。
读书本身是一个中性的行为,以所读之书行善事,则读书是一个照亮心胸的行为;以所读之书行恶事,则读书就成为磨练凶器的过程。
所以我一向很少鼓励人读书。读书是完全个人的事,正如从同一本书中,有人吸取的是向善的力量,有人吸取的是作恶的能力,更多的人则纯粹是为了读过而读过。
这些为了读过而读过的读书人,是觉悟不到自己的大脑已成为一片光溜溜的跑马场的,更觉悟不到是某些有目的的读书人,在刻意用读书来制造出这些大脑跑马场。
对这些人来说,读书与不读书没什么区别。如果硬说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浪费了本可以学习一技之长的时间。
读书靠的不只是眼睛,更是大脑。关键是这大脑得有拒绝成为跑马场的能力才行。
任何文字在落笔写成文字之时,与作者大脑中的原始思想,就发生了脱离。白纸黑字的文字,已成为独立的存在,要读出文字之后作者所欲表达的东西,以及自己所希望破迷解瘴的东西,都需要阅读者得有举一反三的能力。
得有向往真相求解思想的愿望。
这种愿望,也是一种能力。
《鲁迅全集》中的鲁迅文章,基本是白话文,却有着大量注解文字,就是因为鲁迅的文章在字面之下,蕴含着更多层的东西。
注解文字试图把这些蕴含的东西说清楚。但事实上多有不能,甚至有因为某些原因故意曲解、或因为能力欠缺形成错解之处,仍然需要阅读者具有自己阅读思考的能力,这阅读,才有意义。
我现在也不再时常引用“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了。因为屠狗辈固然多有仗义之人,却很少可以对谈思想之人。伯牙子期虽然社会角色不同,仍是对音乐的共同理解,才能让他们相知。
读书人固然多有负心之人,但拒绝大脑成为跑马场者,也许只能出自于读书人,虽然比例一定低的可怜。
我一直相信,谭嗣同舍生取义,走上菜市口断头台时,那些蜂拥着唾骂他、往他身上扔菜帮子的市民中,一定不会有多少读书人。而谭嗣同希望以自身热血所唤醒的人中,也大概不会包括这些人。
从谭嗣同始,其后一连串与谭嗣同抱持有同样愿景的先烈们,大都还是读书人。
连日的阴雨,让阳光照不到满架的书籍。我站在书架前,抽出一本,再塞回一本。
用手轻轻抚过一本本在阴雨中显得暗淡的书脊,默默自问:这书,是该读呢,还是不该读呢?
2021年4月23日(世界读书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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