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7月11日,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一起杀人碎尸案进行一审判决。一对杀人的“情侣”被一审判处死刑。
2002年8月16日,这一对“情侣”杀手被终审判处死刑,并被当庭押赴刑场。女杀人犯刘冬梅赴刑场前在法庭上轻声吟唱了流行歌曲《解脱》。被押出法庭时,神情淡漠而恍惚的刘冬梅一直吟哦自己写的一句诗:“无缘何生斯事,有情所累今生。”
究竟是什么缘、怎样的情让一个年仅21岁的女孩子不惜用最残忍手段毁灭了自己和别人的一生……
刘冬梅于1980年出生在河南省潢川县一个普通的农家,是家中的长女。她1996年考进郑州市旅游学校,学习饭店服务与管理。潢川地处偏僻、经济落后,家长希望孩子早点就业。那时,中专的录取条件比重点高中还要苛刻、录取分数比重点高中还高。一个乡里出一两名中专生。比考上重点高中荣耀多了。
旅游学校的女生都要经过面试。女孩身高必须在1米60以上,面容姣好、身材不胖不瘦才有可能被录取。但初中毕业成绩差一点的女孩,长相再好也只能被“打入另册”,上中专里的“职专部”。刘冬梅由于学习、长相俱佳而顺利成为该校“中专部”的一名学生。在饭店服务与管理7班,刘冬梅学习一直很努力,成绩也不错,几乎每个学期都被评为“三好学生”。
展开全文
刘冬梅1999年毕业,2000年案发。一年时光恍如隔世,昔日的“乖乖女”已犯下滔天血案。
在刘冬梅班上,郑州市本地的学生和河南其他地方的学生之间一般不大往来。如果有郑州市的学生和一名外地的学生关系不错,其他人就会有看法。
刘冬梅和朱珠却并不在乎这些。虽然朱珠家在市内,但在中专一、二年级她们两人一直是最好的朋友。想到潢川距离郑州遥远,朱珠不愿意刘冬梅周末总呆在宿舍,便经常邀请她到自己家里住。朱珠的父母也很喜欢刘冬梅,对她很好。“你真幸福。”朱珠记得刘冬梅由衷地对自己说过。
但刘冬梅很少对朱珠说起自己的家庭。有一次朱珠提议到刘冬梅家里看看,没想到她的反应挺冷淡,只说了一句“没什么好看的”。在偶尔提到自己家庭的时候,刘冬梅也总是说妈妈挺疼她的,妈妈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她和妹妹身上,而妈妈自己过得非常可怜。刘冬梅很少提她爸爸,也没有流露出憎恨的感情。朱珠的爸爸很幽默,经常会说些让大家捧腹的话。“你爸爸真好,”刘冬梅说过。但像男孩子一样粗心的朱珠根本没有想过,这句话跟刘冬梅自己的身世有什么联系。
刘冬梅是个缺乏父爱的孩子。她父亲是做生意的,而母亲则在家务农。有了点钱,父亲就在外面另找了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过着夫妻一样的生活。父亲并没有和母亲离婚,但对她们母女非常冷落,很少回家看望她们,刘冬梅的母亲贤惠而软弱,只有把眼泪往肚子里咽,有时也会忍不住对着爱女痛哭。母亲的遭遇让身为长女的刘冬梅感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与压力。
在旅游学校中,女生与男生的平均比例高达8:2。刘冬梅所在的班里一共有50来个学生,男生只有10余位。10来个男生中,有4个喜欢刘冬梅,其中两位是郑州市的男孩。
1998年,学校要安排酒店服务与管理专业的同学到外地实习。消息宣布之后,刘冬梅说自己“心里特别放不下”,因为她喜欢另外一个男孩,但一直不明白那个男孩对她的态度,她自己也不敢告诉他。刘冬梅终于没有说出口,就去了广州一家宾馆,在宾馆附属的茶楼里实习,那一年她17岁。
刘冬梅在实习期间割了双眼皮,眼睛比以前大了。她穿衣服的风格也开始变化,越来越“洋气”。和同学提起出去吃和玩的经历,她就表现出很高的兴趣。
利用职业之便,朱珠换了几百元港币玩。刘冬梅看了以后说自己很喜欢,就向朱珠要了100港元。和刘冬梅坐在一起喝茶,朱珠觉察出了刘冬梅的变化,她似乎对物质越来越看重,对朋友也没有过去热情了。
“宾馆餐饮部的同事对刘冬梅的印象不太好。她模样清纯,很容易成为一些客人猎取的目标,而她自己也不太明白这点。客人请她吃饭或者出去玩的话,她很少拒绝。”同在广州实习的裘小利说。
1999年春天,同学们结束实习,重新回到旅游学校。刘冬梅依然和实习前一样文静,见了同学就点头微笑。但她在班上更加沉默寡言,和最好的朋友朱珠之间也疏远了许多。这时,饭店服务与管理1班的男生王琅经常来找刘冬梅,两人谈起了恋爱。
王琅来自河南少唐河县,比刘冬梅大两岁。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不知道是否与这段经历有关系,王琅在班里表现得特别重情重义。也许是二人的相似家境产生出的惺惺相惜,也许是刘冬梅觉得王琅的粗犷刚好与自己的柔弱互补,刘冬梅经常和王琅一起到校外吃饭,看起来关系不错,是校园中让人颇为羡慕的一对。
2000年2月,毕业后分配到海南工作的王琅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他得知自己在广州的女友刘冬梅与香港商人黄某居然保持着长达一年半的暧昧关系。也就是说,自己与女友之间一直站着另一个男人。女友一直在瞒着他。
“王琅并没有责备刘冬梅,甚至没有说什么怨言。他只是提出来要分手。”与二人都相熟的裘小利说,“
王琅还对刘冬梅说,既然有过这样的缘分,就算分手的话也还是朋友。以后如果刘冬梅遇到什么问题,还可以找他帮忙。”当时王琅似乎也说过自己感到自卑。他说一切只能怪自己没有那么多钱、也没有大本事,无法让刘冬梅觉得有经济上的安全感。刘冬梅很希望在广州安顿下来,并把母亲接来与自己同住,这一切是刚刚毕业的王琅无法给她的。
之后,王琅在海南辞了职,开始自己做生意。
刘冬梅此后在广州的经历就没有人能够讲清楚了。根据警方公开的消息,刘冬梅与黄某的“婚外情”被黄某的妻子潘某发觉了。潘某告诫刘冬梅,说黄某对她并不是真心的,而只是在玩弄她。潘某还劝她最好离开黄某,不要再对黄纠缠不休。潘某的告诫让刘冬梅感到羞辱,担心以后和黄某的交往受阻碍、进而会失去黄某。刘冬梅心中遂起杀机。
刘冬梅是否一开始就知道黄某是有妇之夫呢?
朱珠提供的答案是否定的。
1998年实习的时候,朱珠从顺德跑到广州看望刘冬梅,两位老朋友见面之后,刘冬梅告诉朱珠说自己认识了一个男人黄某。黄某常驻广州,单身,对她特别好,但就是年龄太大了(30多岁),也不太有钱,不知道该不该和他发展。
“他对你好吗?”朱珠问。
“好,非常好。”刘冬梅回答,黄某有时可以在她工作的茶楼一呆一整天,仅仅是为了多看看她。他还经常带她出去玩,并送她一些礼物。刘冬梅把黄某送的一个镀金钥匙链给朱珠看,造型十分可爱。
“刘冬梅一开始真的不知道黄某是有妇之夫,黄某一开始对她就挺殷勤的,但她还在犹豫该不该和他交往。”朱珠说。
交往了一段时间之后,刘冬梅才知道了黄某已经结婚的事实。但黄某对她说要和妻子离婚,然后一定会娶她。
2000年5月13日,远在海口市的王琅接到刘冬梅的电话,说自己有急事,叫他速来广州。王琅匆匆安排一下手头上的工作,马上奔赴广州。刘冬梅见到王琅就哭了,流了很多眼泪,她说黄某的老婆潘某诱骗了她,让自己被一个老头子强奸了,听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到这样的折磨,王琅难以压抑心中的怒火。
根据公安机关提供的资料,王琅当即表示要替刘冬梅出气,于是两人开始密谋杀死潘某。
15日中午,刘冬梅以观赏《清明上河图》为名,将潘某骗到王琅所住的宾馆。王琅趁两人谈话不备之机,拿事先准备好的铁锤猛击潘某的头部,然后用手扼住潘某的颈部与嘴,置潘某于死地。随后,王琅用匕首、锯子把潘某的尸体肢解成多块,装进两个旅行箱内,分两次抛进珠江。他又匆匆跑回海南。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人生的轨迹却已彻底改变。
5月16日,装尸体的蓝色旅行箱浮出水面而被路人发现。5月18日,潘某失踪3天后,黄某觉得妻子失踪和刘冬梅有关系,就问她潘某到底去了哪里。刘冬梅支支吾吾、神色仓皇,生气地反问黄某是不是在“审问”自己。这更引起了黄某的怀疑,他迅速向警方报了案。
警方对碎尸进行刑事鉴定后证实无名女尸就是失踪人潘某。刘冬梅很快进入警方的侦查视线。6月初,刘冬梅和王琅相继落网。
2001年,7月11日,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故意杀人罪同时判处两人死刑。
根据在法庭上记者的目击报道,刘冬梅是当天宣判的罪犯中的唯一女性。她穿了一件粉红色休闲服,脸上一直带着惨淡的笑容,记者拍照时,她看上去很镇定,旁若无人地吟诗、唱歌。王琅一直看着她,目光深情。
“可以看得出来,他依然对她很痴。”裘小利说。她曾坐了两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到监狱里面去看望二人,并为他们送去了钱和衣服。但狱警说,他们不愿意见任何的同学和朋友。在此之前,裘小利收到一封王琅从监狱里面寄来的信。在信中,王琅说自己很后悔,太冲动,没有把事情想清楚,恨自己怎么那么傻、那么草率。他在信里面没有提刘冬梅的名字,没有提到他为帮她杀人而后悔。
刘冬梅在庭审时称她本没想过要杀害潘某,王琅杀人时她虽然在场,但当时已吓昏过去。王琅说出了刘冬梅提议杀人并要求其准备作案工具的事实,但他似乎再一次原谅了她为自保而撒谎。
无论怎样辩解都无法抹去血淋淋的事实。两个毫无杀人、碎尸经验的男女,匆忙决定行凶,居然没有在宾馆的房间里留下破绽,唯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他们周密地考虑过每一个细节。
“爱是不夜城,回忆像星辰;热泪在沸腾,我感觉有些冷……枯坐到清晨,阳光为房间打开了灯……这世间辽阔,我总会实现一个梦。”歌声渐去渐远,为这场噩梦划上了句号。但悲剧仍然没有完结。
潘某死去了,留下尚未成年的孩子哭喊妈妈,刘冬梅死了,留下一直与她相依为命、一心一意巴望她好好生活的母亲。王琅也死了,他再没有机会通过做生意变成有钱人、帮自己心爱的人圆梦。
只有黄某还活着,从掌握的资料来看,他是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也是事件链条中最重要的一环。但根据法律,无从追究他的责任。
短短一年时间“乖乖女”就犯下人命大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一、对未来、对幸福的理解有误。在学校的时候还想着靠自己,但走上社会后发现找工作很难、做工作很辛苦,便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渴望一个“救世主”一样的男人给自己幸福。
二、对命运的抗争和寄托。出身贫寒或家境不幸的女孩子,在心里常常很好强,想一心一意向上走,改变原来的生活状况并报答对自己有恩的亲人。
三、过于自卑和自怜,觉得自己命苦或不如别人,渴望做个人上人,让人看得起自己。而社会常常会宽容男人对她们的不公,却对她们在两性交往中的过错(甚至是无意的)不宽容。这会加深她们的自卑和自怜,使她们在某些时候做出极端的反应。
四、理想化,没有分辨力。
五、个人承受力太弱。
青春真的那么美好、那么容易过吗?只有没经过的、或者缺乏记性的人才会那么想。
(因可理解原因,文中人名除涉案人员外均为化名)
特别声明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站立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