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望庐山瀑布》,到底哪里有问题,为何会被人质疑是伪作?_庐山_李白_瀑布

2016年,四川大学的孙尚勇教授曾经发文指出,《望庐山瀑布》的七绝版本,可能并非是李白的作品。

李白一共著有两首《望庐山瀑布》,其一是一首五言古诗,而其二就是我们所熟悉的那一首七绝了: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不过,七绝的《望庐山瀑布》,只是在摘录五古成句的基础上拼凑而成,完全没有创新。并且,七绝版的《望庐山瀑布》在唐人选本中,也从来不见收录。

中唐的徐凝曾经作了一首《庐山瀑布》,当中有句“千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白居易见了这首诗之后,直呼“赛不得”。

意思就是,徐凝的这一句诗,根本没有人比得了。可是时间来到了北宋,大文豪苏轼读完了此诗以后,却直接指责徐凝抄袭了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

南宋诗评家葛立方据此认为:白居易、徐凝,很可能根本就没读过李白七绝版的《望庐山瀑布》。至于“抄袭”一事,就算徐凝“抄”了,那也是抄了李白五言古诗版的《望庐山瀑布》。

一、《望庐山瀑布》七绝版的可疑之处

孙尚勇教授认为,《望庐山瀑布》七绝版中的每一句诗,看上去都像是从那首五言古诗中摘录出来的。

比如“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看起来就像是是五言古诗版中的“西登香炉峰,南见瀑布水”。

“飞流直下三千尺”,就是五言古诗版的“挂流三百尺”,只是把三百改成了三千。“疑似银河落九天”,也像是从“初惊河汉落,半洒云天里”中修改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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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七绝版的《望庐山瀑布》相对于五言古诗版的《望庐山瀑布》,了无新意。那么,一个伟大的诗人,怎么可能这样简单地“重复”自己的作品,而不进行任何的创新呢?

除了句式相似度过高以外,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诗中提到的时间很可疑。七绝版第一句是“日照香炉生紫烟”,说明时间是在白天,但是诗的最后一句却提到了“银河”。

银河是天上的星河,在白天是根本不能看见的。把瀑布联想成银河,也并不是不可以。但是这真的是李白的自然联想吗?孙尚勇教授不这样认为!

因为在五言古诗的版本里面,李白先是提到了“江月照还空”。江上有明月,那说明时间是夜晚。既然场景是在晚上,那么五古里那句“初惊河汉落”,也就显得非常自然了。

换句话说就是,七绝版的《望庐山瀑布》,思维略有一些“跳跃”了,和先问世的那一首五言古诗版的《望庐山瀑布》比较,内容上根本没有创新。

另外,七绝版的《望庐山瀑布》,在唐人的诗集中也从来未被记录过,至少目前还没有被发现。李白的“铁粉”,和他同时代的任华,以及中唐的白居易,也都没有见过这首七绝。

再者,因为发现古本《将进酒》而出名的“敦煌遗书”里面,也只是收录了五言古诗版的《望庐山瀑布》,不见七绝版的踪影,孙尚勇教授因此觉得七绝版的来历十分可疑。

金克木教授也曾经在自己的著作中提到,七绝版的“遥看瀑布挂前川”最后二字让人费解。“前川”是说瀑布前面还有一条河吗?看上去是作者为了“凑韵”写出来的,这不像是李白的水平。

二、李白诗集曾经“三度散失”,真伪只能存疑

前面我们曾经提到,徐凝的《庐山瀑布》中写道 :“千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苏轼认为第一句,可能是抄了李白七绝版《望庐山瀑布》中的“飞流直下三千尺”。

不过,葛立方却认为,徐凝是抄了李白五言古诗版《望庐山瀑布》中的“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空”。看样子,宋代的诗人和诗评家,都知道李白是有一首七绝版的《望庐山瀑布》了。

但是很奇怪的是,唐代的大诗人白居易却不知道,李白同时代的“铁粉”任华也不知道,《河洛英灵集》和众多唐诗选本的编修者,皆不知道。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状况呢?因为从唐朝发展到宋朝,在中间这接近三百年的时间里,经历了很多年的战乱。李白的诗句,事实上大部分都已经散失了。

李白生前曾经三次拜托友人帮自己制作全集,可是这三次都因为兵荒马乱或者别的原因,最后没有能成功。

李白最后一次托人帮自己制作全集,找的是自己的族叔李阳冰。时间是在宝应元年(公元762年)。不过,李阳冰拿到了李白的手稿以后,因为发生了战乱,所以“避地八年”。

等到李阳冰逃难回来以后,发现手稿已经是“十丧其九”了。缺了九成的内容,最后还全靠李阳冰四处去抄回来,才编成了《草堂集》。

可想而知,在李阳冰四处去抄的这个过程中,肯定会出现很多的错漏。可是,就连这样一个不太可靠的原始版本,最后也都失传了。

那么,我们今天看到的李白的诗集,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根据中华书局《李太白全集》的前言中介绍,李白的诗集最早是从“南宋”杨齐贤注的《李翰林集》传下来的。

不过,宋代的文人一直有一个非常特别的“习惯”,那就是很喜欢改写唐诗。现在我们看到的很多唐诗,都有被他们改动的痕迹,尤其是以李白的诗居多。

前面我们曾提到过,李白《将进酒》的敦煌版本,和我们现在看到的版本也有明显区别。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和宋代文人的篡改有关。

同时,李白那首著名的《静夜思》,更是有多达八、九个版本。诗里面很多句子,几乎每一句都和通行的版本有出入。

比如“举头望明月”,在有些版本中是“举头望山月”。再比如“床前明月光”,在有些版本则是“床前看月光”等等。

可想而知,我们如今看到的《李白全集》里面,有相当大一部分的作品,应该都是宋代文人按照自己的意思加工、修改后的作品。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宋代文人,突然脑洞大开,跑去把李白五言古诗版的《望庐山瀑布》改成七绝,也就不让人感到稀奇了。

结语

孙尚勇教授对七绝版的《望庐山瀑布》的质疑,证据也并不是那么充分,顶多只能算是一种假设而已。李白这两首诗的句子虽然是重复的,但是这也不能证明这就不是李白本人所为。

另外,在唐代选本里面没有发现七绝版的《望庐山瀑布》,同样不能作为它是伪作的“绝对证据”。只是,宋代文人“造假”的可能性,也并不能因此被排除。

其实,七绝版的《望庐山瀑布》,到底是不是李白的作品,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这个问题,根本不影响如今的人对李白的崇拜。

如今的人喜欢读李白的诗歌,本来喜欢的也就是南宋以后精选出来的那些版本。比如今人喜欢的《将近酒》、《静夜思》等作品,也都不是敦煌发现的古本。

同时,“诗仙李白”,本来就是民间“造神运动”造出来的一个“精神偶像”。人们喜欢的李白,和历史上真实的李白,虽然是有着很大的关联,但是二者并不是完全重合的人物形象。

所以,这首七绝版的《望庐山瀑布》,既然从诞生之日起,就挂上了李白的名字,那么它就是“李白”所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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