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从来银汉隔双星。——杨宪益
北京老旧的胡同里，掩藏着一座小小的、斑驳的教堂。戴乃迭就出生在这个地方，这个有着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儿，出生后的第一眼，见到的是中国的风情与山水。
这第一眼，仿佛是宿命的根源，戴乃迭从此的几十年人生，都与这个国家紧紧缠绕，她爱上了中国人杨宪益，她对中国古典文学充满兴趣，她此生最大的成就是和丈夫一起翻译了我国的鸿篇巨著《红楼梦》。
她的母亲曾在她执意要嫁给杨宪益时诅咒她，像是笼罩在戴乃迭头顶上积年的深黑梦魇。但那个不顾母亲劝阻的女孩，眉目明艳的戴乃迭，嘴边噙着温柔又坚定的笑容，伸手握住了她的爱情，从此与杨宪益不离不弃地过完了这一生。
戴乃迭与杨宪益的爱情
1919年，戴乃迭出生于北京，她的父母是来自英国的传教士。七岁时，戴乃迭回到英国上学。1937年，戴乃迭考上了英国的著名学府牛津大学，就是在此处，她遇见了一生挚爱——杨宪益。
十八岁的戴乃迭，身形窈窕，出落得亭亭玉立。英国的矜持与礼貌，中国的传统与神秘，在戴乃迭的身上完美地融合，让她看起来极富魅力，几乎让人挪不开眼。而那时杨宪益是牛津大学中国协会的会长，于是理所当然地，戴乃迭加入中国协会，两人相识了。
杨宪益原本在天津的教会学校学习，后来才来到英国留学深造。因此两人的共同话题颇多，而在日常的交往中，戴乃迭渐渐有了心动的感觉。她本来觉得这个中国男生相貌普通，让人有亲和力，现在又感觉杨宪益风趣幽默，对古典文学有着很高的造诣，深深令人着迷。可以说，戴乃迭正是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吸引和杨宪益的影响，才改学中文，并攻读中文学位。
而杨宪益，同样也深深爱慕着戴乃迭，这样一位优雅而灵动的少女，回眸都顾盼生辉，又有谁会不爱呢？但是杨宪益自觉其貌不扬，又有强烈的竞争者在追求戴乃迭，因此迟迟没有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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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到浓时，每个对视的眼神都流转着情意，于是某一晚，两人终于还是互相倾诉了衷肠，执手相依。
两人在一起后，常常一起参加学校的活动。杨宪益经历过中国当时的流离动荡，深切明白战争带来的满目疮痍。于是他常常在学校里组织各种呼吁活动，还为抗日活动进行募捐，为祖国出自己的一份力。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杨宪益的身旁，总会伴着一个窈窕而安静的身影。
戴乃迭默默的支持着他，同时也为遥远东方的第二故乡投去忧虑的目光。她爱着这个古老而富有魅力的国度，她出生在中国，在一个人最重要的童年里，戴乃迭呼吸着中国的空气。这一切，早已深深融入她的骨血之中。
也正是因此，当杨宪益觉得既然学有所成，就要回到祖国，为受尽创伤的祖国母亲出一份力的时候，戴乃迭义无反顾地追随了他。
她一生的诅咒
而就是这个时候，戴乃迭受到了来自母亲最深刻的诅咒。戴乃迭的母亲认为中国动荡不安，跟着杨宪益回国，是“愚蠢”，是“被爱情迷昏了头”，于是她说：“如果你跟着他去中国，嫁给他，你早晚会后悔的，就连你们的孩子，也会自杀的。”
那时，就连杨宪益都不相信戴乃迭还会跟着他，他也不想自己的爱人跟着自己受苦，放弃英国优渥的生活和浓厚的学术氛围，于是向戴乃迭提出分手，希望他心尖上的爱人能够幸福顺遂地度过这一生。
但戴乃迭微笑着摇头，温和地拒绝了母亲，坚定地握住了杨宪益的手。
回国后，杨宪益在西南联大教书，两人就在重庆简单举办了婚礼，正式成为了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婚后，他们在生活中互相照顾，在学术上共同探讨。后来杨宪益不再从事教学工作，开始和戴乃迭合作翻译，亲密无间。两人在编译馆工作了整整八年，工作地点也从重庆转移到南京，直到编译馆被取缔。
这八年的生活，是值得回想、充满力量的一段时光。他们在生活中相濡以沫，结识了不少好友。而在工作中，杨宪益和戴乃迭也互相帮衬，两人最值得称道的成就，就是翻译了我国四大名著之首——《红楼梦》，这是翻译史浓墨重彩的一笔。
同时，他们还一同吟哦《离骚》，通读《资治通鉴》，翻译了上百部的中国文学作品。戴乃迭也一度认为，母亲的诅咒是无稽之谈，她与丈夫恩爱不离，还养育了三个可爱的孩子，幸福的生活明明触手可及。
可那梦魇般的诅咒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身遭，因为戴乃迭英国人的身份，迥异于国人的外貌，两人都被打成了特务。因为这顶子虚乌有的帽子，杨宪益和戴乃迭都吃尽了苦，但是两人都没有放弃。戴乃迭就算在狱中，也要保持自身的清洁，每天坚持做运动，坚定不移地相信终有和丈夫相聚的那一天。
被时光和苦难打磨过的爱情愈发纯粹，灿然生光。四年后，杨宪益和戴乃迭终于相聚了。但两人的大儿子杨烨因为父母的关系，在特殊时期同样受到了迫害，精神不堪重负，罹患精神疾病。在某个冬日，发病的杨烨点燃了汽油，自焚而亡。
来自最亲近的母亲的诅咒，掩藏几十年后，真的应验在了她最亲爱的儿子身上。此后的二十年，戴乃迭一直在忍受这摧心断肠的痛苦，终于积郁成疾，于晚年患上了老年痴呆症。
杨宪益细致入微地照顾她，无可挽回地看着她滑向死亡的深渊。最后在戴乃迭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于她冰冷的额上印上深切的一吻。或许对于戴乃迭来说，缠绕一生的母亲的诅咒，也只应验了一半。
她从来没有后悔过与杨宪益结为连理，从此相守一生。这历经几十年的爱情，因家国的苦难和日常的点点滴滴而显得弥足珍贵。多少人魂牵梦萦的，不正是这样海枯石烂的感情吗？
文/羽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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