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军事编辑那段经历_编辑_部长_稿件

人生真是变幻莫测,有些事情做梦都不敢想的,后来居然成了现实。

作者:余泽江

一、梦想成真

我刚入伍时,连一篇一二百字的广播稿都写不伸展。在部队的培养下,在首长的关爱下,在战友们的帮助下,通过自己的刻苦努力,二三年后,时不时也在昆明军区《国防战士》报上刊登点“豆腐块” 、“大补丁” 。

▲在云南省广播电台任军事编辑时的我

1974年,我率边疆医疗队到勐腊县最边远、最穷困、最缺医少药的麻木树公社坝荷大队巡回医疗。历时一年零四个月,饱经千难万苦,为边疆各族人民送医送药、看病治病、培训赤脚医生、抗洪救灾,被边陲军民赞为“边寨红医兵。”

完成任务回医院后,我将医疗队的事迹整理,写出一篇5000字的长篇通讯《边寨红医兵》。被《新华社》发了通稿,《光明日报》、《后勤通讯》、《卫生与健康》、《云南日报》、《国防战士》等报刊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华语广播电台、云南人民广播电台采用。

为此,我在昆明军区新闻报道队伍中,有了一点点名气。但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心知肚明。我多么迫切想到大学新闻系或中文系去学习深造,也希望能到省以上报刊和广播电台去学习,提高自己的写作能力和水平啊。

我的这个梦想,对于最边防的139野战医院的一个小小干事,那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比登天还难。

但是,很多事情是说不清的。

1977年6月21日,139野战医院政治处杨松林主任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通知我: “接分部通知,经军区后勤部推荐,你到云南人民广播电台去实习编辑工作。”

这真是天大的喜讯,我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到了普洱师部(22分部) ,宣传科王永安副科长接见了我。王副科长交待:“军区后勤部让我们分部推荐一名同志到云南省人民广播电台军事部去学习,作为军代表。你不是刚发表了《边寨红医兵》吗?所以政治部首长就点名让你去。具体任务你到昆后政治部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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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军区后勤部,政治部王副主任接见了我,他说:“小余,云南人民广播电台军事节目组,每年由军区在军区直属机关、14军、后勤部、高炮部队、工程兵部队、省军区等军级系统,抽现役军人去担任军代表,参加军事节目编辑工作,今年轮到我们后勤部。

后勤部政治部反复考虑,让22分部选派一名新闻干事到省人民广播电台去工作一段时间。这不?你们分部就派你来了。这说明22分部信任你。后勤政治部对你的情况也有所了解,你勤奋、好学、肯钻、思想进步、政治可靠、社会关系清白。经严格的政审,并与地方共同研究,决定你去。

你知道吗? 广播电台属国家喉舌,一级保卫单位,不是谁想去谁就可以去的地方。你的责任很重,既是军队代表,又是节目审稿人、把关人;既当编辑,又当学员。到广播电台后,你要尽快适应编辑业务;要认真学习政治,掌握政策,领会关于军事广播稿的有关规定。哪些可以广播,哪些不能广播,你都要弄懂,要为每篇广播稿把好关。当然,更要虚心向地方编辑学习,提高自己的写作、编辑业务能力。相信你一定不辜负军区后勤部及全区指战员对你的厚望,圆满完成党交给的光荣任务。”

啊!我是军代表?执行军事广播稿编辑、审核、把关任务?我毫无思想准备。激动、喜悦、紧张、担心,使我不自主地浑身颤抖,词不达意地说:“首长,我还以为是派我去学习呢。这么重要的担子....... ”王副主任看出我的担忧,鼓励我:“要树立信心,当年你连医疗所内的广播稿都写不了,现在不是可以写几千字的通讯了吗?事在人为,我们相信你一定学好、干好!”又说:“在云南广播电台工作期间,为减少地方负担,你吃住都在咱们后勤招待所。等一会吴国雄干事领你去,安置好,洗个澡,精精神神地去省广播电台,你可是代表军区后勤部啊。”

这还有什么说的呢?党的信任,首长的关怀,使我热泪盈眶。我是又激动又忐忑不安:想不到啊,我一个来自乌蒙大山的放牛娃,一个在边防前沿野战医院的基层干部,能够到省广播电台深造。

二、警卫森严

昆明军区后勤部招待所,在昆明市东风西路中部与进入军区后勤大院路的岔口处,是昆明市的中心地段。由于有后勤政治部首长的交待,后勤招待所对我特别优待。给我安排了一个单间,还有办公桌。生活上考虑得相当周到,我心里热乎乎的。感受到了党的关怀,感受到部队的温暖,也鼓励着我去广播电台好好学习的决心和信心。

我当兵虽然七八年了,搞专职新闻报道工作也五六年,但我们部队在边疆,离昆明有一千多里,坐汽车要五整天。一般情况下,最多是到师部驻地普洱县城。昆明很少到,广播电台更没到过。

云南人民广播电台在昆明市中心的五华山顶。从军区后勤部门前乘8路公共汽车,在五华山山脚下车,有一条小公路上广播电台。小公路一直爬坡。我沿着小公路直上,在一堵石墙处, 小公路分了岔,往右是车行路,往左是人行道。从岔路分手往左走约200米,来到第一道岗哨。

那个特殊年代,以阶级斗争为纲。广播电台实行全方位军管。属国家一级保卫和保密单位,可谓戒备森严。

坡头处,有两名荷枪实弹的战士站岗。见我走上了坡,值班室里走出一个军人(干部) ,用手势止住我前行的步伐。检査了我的一应证件,作了登记,开具准入证。指着200米处的一栋大楼,说:“军事编辑部在那栋楼。”

走到大楼门口,又是一道岗。值勤的战士端着枪,笔直地挺立着。见我靠近大楼, “啪” 地立正!敬礼:“首长,请出示证件。”我把第一道门岗出具的准入证和军区后勤部介绍信、军人通行证件交给站岗的战士。战士一件一件审查,说: “请首长到左边那栋楼行政部办理临时工作证。”

按照战士指点,我来到行政部,有四五个地方干部在里面。我把介绍信交给一中年男子,他顺手递给旁边桌上的一个女同志。那女同志看了介绍信,问我带照片沒有?我把两张照片给她。那女同志就拿一张表给我填。填好后,那女同志让我等一会,说要政治部主任签字。说着就把我的介绍信、填的表,拿着上了楼。

一会儿,那女同志回来,递给我一本蓝皮小本子,说:“解放军同志,你可以进编辑部大楼了。”

那蓝皮小本上印着烫金字:“云南人民广播电台工作证” 。翻开来,在工作单位一栏写着:“军事编辑部。职务:军代表。”照片处卡了钢印。

我走到编辑部大楼,那站岗的战士再次检査了我的证件,放我进大门。

进大楼大门后,是一个大厅,厅内有一工作台,台内站着两个地方同志。見我进来,其中一个迎上来。我把工作证递给他,他看了看,把我领上二楼。

二楼又有一道岗,执勤战士问明原由,又再次检查了我的证件,示意可以通行。

时下,广播电台是党和国家咽喉,是一级保卫单位,如果广播电台出现任何不安全的珠丝马迹,将会给国家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广播电台一旦发生半点失误,几分钟后全世界都会知道。所以,对广播电台的保卫工作,是严之又严的事。

五华山,神圣庄严。广播电台,警卫森严。

三、军事编辑部

往左拐进一楼道,过了三道门,那引路的同志敲开一办公室门。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同志。领我的人说:“饶部长,你们军代表来了” 。坐在靠窗边的一个高个子中年男人抬起头,见我们进屋,就笑嘻嘻站起来,迎着我快步走过来,向我伸出手:“余干事,你终于来了。欢迎欢迎!”说着,热情地握着我的手。

“这是军事编辑部的饶部长。”领我来的人向我作了介绍。

我向饶部长立正,敬礼。

▲军代表

那人说:“解放军同志,你算到岗了。祝您在广播电台工作期间,工作顺利,生活偷快。”我也对他表示了感谢。

饶部长让我在一张办公桌前坐下,说:“早就知道你了,你叫余泽江,139野战医院新闻干事。6年前你的《军营盛开体育花》广播稿还是我编的呢。”我激动不已,紧紧握住饶部长的手:“感谢部长!那是我第一篇投稿,第一篇被省级广播电台采用的稿件。”

饶部长和我交谈的时候,室内其他四个人都站起来看着我们。饶部长对我说:“我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瑞军编辑,这位是吴林编辑,黃佳芬编辑,陈绍海编辑,我叫饶应全,以后大家天天在一起工作,慢慢就会熟悉的。”我向编辑们一一敬礼、握手、问好。

饶部长指着他对面的办公桌:“那就是你的办公桌。我们的条件就是这样,军事编辑部都在这间屋里。你先了解一些情况,读一些有关军事编辑的文件,熟悉一下节目组的编辑程序和要求,然后再分些稿件给你编辑. 。”

饶部长有四十五六岁年纪,高高的个子,壮壮实实,是1947年入伍的老革命;张瑞军编辑有三十五六岁,是云南省军区转业分来的;陈编辑有五十多岁,编辑部的老大哥,13军支左就地转业的老军人;吴编辑二十七八岁,和我差不多大,云南大学中文系工农兵大学生;黄编辑是军事编辑部唯一的女编辑,人长得端庄、秀丽,高挑的身材,苗条而匀称,是复旦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军事部的笔手。

特殊年代,对广播电台掌控相当严格。广播电台属正厅级,但党委书记是由云南省军区副政委、云南省革委副主任兼任的。

军事编辑部,就是专门编辑军事稿的部门。别看他才几个人,却是县处级级别。

四、上一篇稿真是太难

按照饶部长安排,我先学习军事编辑的相关文件。对军事广播稿,有很多严格的规定。军队有很多内容是不准广播的,这是军事部编辑必须严格掌握的政策杠杠,是一点都不能马虎的。譬如部队番号、移防、调动、人员编制等等。

学了两天文件,饶部长把已广播过的各类文稿,有一二百篇,叫我看一下,为什么要选择这类文章编辑广播?弄懂为什么要这样编辑?

军事广播稿从编辑到进入广播的程序是:收到军事稿件,由陈编辑开封,根据稿件内容,,登记、建档。不能进入编辑的稿件,在陈编辑这一关就枪毙了。可以进入编辑程序的,分发给各编辑。各位编辑阅稿后,可编的留下,不可编的摆在桌子下的废纸箱内。

各位编辑编好的文稿,交给军代表初审。军代表认为没问题,签字同意,送饶部长审改。饶部长审定修改了的稿件,又返回初编者手中,抄正后,再交军代表审核。编辑部会议审核通过,饶部长签字上报总编室。

总编室编审委审核,有问题或通不过的稿件,退回军事编辑部。如果被总编室或编审委会议否定的稿件,军事编辑部讨论需要坚持采用的,那就要按总编会议提出的疑问和要求,重新核实、重新采写、重新编辑,再按程序上报。

编辑部上呈的稿件,编审会议同意广播后,交由总编辑签字。然后就把稿件送播音部。那时政治审查很严,不兴直播。播音部要先录音,录音时通知军事编辑部去播音部监听;审听的人听了,有错的立即更正。试播录音后,军事部审听人员在录音带上签贴封条、签字;录音带密封,送总编室最后把关,确定无误后,参加最后终审定稿的人员签字密封,才送到机房播出.。

在部队时,只晓得写稿,根本不知道一篇稿件播出,要经过这么多程序,闯过这么多关口。今天才知道,能上一篇广播电台的文稿,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五、刻苦学习编辑业务

学习了文件,看了一个星期已广播过的稿件,我对军事广播稿的编辑程序、政策、规定、知识,略知一、二。

为了尽快帮助我提高编辑能力,尽快让我进入编辑工作,第三周,饶部长组织部里编辑们对我进行编辑业务的培训。这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因为,各部队选派来的人,由于兵种不同,所处地理环境不同,文化水平、写作能力不相同,军事编辑部都要来一次火线练兵。这也是我非常迫切和需要的。

▲刻苦学习

对我的培训,由饶部长讲政策规定,哪些稿件能编、哪些稿件不能编;陈编辑讲如何把好稿件选择关,尽量减少编辑阅稿的负担;吴编辑、黄编辑讲:怎样编出精品文稿,广播稿与报纸稿的区别等;张瑞军讲稿件核实和录音稿的制作程序。

编辑们对我的培训,使我大开眼界,茅塞顿开。过去写文章为什么老不见采用?为什么自己总抓不住要点?为什么辛辛苦苦写出的稿件,别人总读不出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关键是没掌握写作的知识和技巧。

这是不可多得的学习过程,这是千载难逢提高自己写作能力的良机。我如饥似渴地、孜孜不倦地学习。编辑们讲课时,我专心地听,认真地作记录。没弄懂的,时常请教,不耻下问。下班回招待所后,除了吃饭时间,都在钻政策,啃笔记,查资料。每天都要学习到凌晨三四点钟才入睡。第二天早上6点早早起床,7点半赶到五华山,打扫完编辑室内卫生,去锅炉房提来开水加满部里保温瓶,迎接编辑们上班。可谓全神贯注,分秒必惜。一月下来,人消瘦了,体重从150斤减到138斤。

饶部长知我文化底子薄,对我特别关爱。业务培训结束,饶部长召开编辑部会议,对我进行全方位测试。测试的方法就是由编辑们提问题,我来回答。答对了的,记录下来。答错的或答得不全面的,让辅导的编辑再讲,下一次测验再重复。最后通测一遍,对编辑们提出的各个测题都答对了,才算是可以进入编辑工作了。这样,确实非常有效地加深了我学习成绩的巩固和提高。

六、初编军事稿

前一个月就在这样紧张的学习中过去,饶部长见我进步较快,就让陈编辑分一些稿件给我编辑。于是,我开始了军事稿件的编辑工作。

我第一次编辑的稿件,是炮兵某部一个姓余的排长写的,稿纸好像是在訓练场上,随便找些废纸写的,题目叫《训练场上活雷锋》。写稿人文化不高,文章写得很不通顺,但例子很感人,我就着手编辑。在编稿中,有很多地方不明白,我向饶部长请示:“能否通知作者来补充材料? ”饶部长说:“这部队离昆明不远,可以通知。”我就以军事编辑部名义打电话到炮兵团政治处,请作者来广播电台补充材料。第二天,那排长来了,我到第一门岗处去接他。见了我,他激动得浑身打抖,眼眶浸着泪水,说: “真没想到,我那稿件会到编辑手中。昨晚接到通知,激动得一晚未入睡。今早指导员专程陪我来昆明,要我一定要参加改好稿件,争取能广播。”

▲某炮团训练场上

我对余排长进行重新釆访,又见了他们指导员。按他文章原标题,重新帮他写了一稿,叫他抄正。我又补充了一些词句,就叫余排长回去了。稿件交給饶部长,饶部长作了一些修改,让我抄正。把原稿附上,报给总编室。放了几天,还是播出了。后来,这个排长又写了几篇稿件寄来,由于质量太差,都被"枪毙"了。

我在广播电台期间,吃住都在后勤招待所。星期天也沒去处,就把稿件带到招待所编辑修改。因此每次开会,饶部长都要表扬我,号召大家向解放军学习。

七、一字都不能放过

有一天,陈编辑交给我一篇14军一个通讯员写的稿:《大荒山上爱民曲》,讲的是某团在驻地大荒田,为老百姓开垦荒山,栽种桃子、李子、梨等经济作物,增加群众收入的事。

我接到稿件,一下被某团的事迹感动了:这个团来到大荒田时,见这里的群众生活很贫困,集体经济为零。团里见驻地周围都是寸草不生的荒山,就萌生了为该生产大队开垦荒山,改造土壤,植树造林,帮助群众发展经济的想法,并付诸行动。几年下来,栽种各种果树苗数百亩,使集体经济有了载体,老百姓获得了较好的收益。

我对稿件爱不释手,马上进入编辑。我满以为,这篇稿件一定能采用。谁知,稿件交给饶部长,他看后,皱了皱眉头:“余干事,这篇稿子是不错,但是,里面很多问题含糊不清,数字不确切。譬如:经几年?垦荒数百亩?栽种各种果树?群众获得好效益?全是概念性的东西。这样的稿件是通不过编审会议的。我们编辑部的责任,就是精心编辑出好稿件,做到叙事清楚,说理充分,立论有据,数字准确,广播后起到示范、启迪、教育、影响、带动的作用。”

▲驻守大荒田某部在训练休息时

接着,饶部长召开编辑部会议,让我读稿件。大家都说:“事迹太好了,这样的稿件丢了太可惜。”饶部长说:“余干事和大家都认为这篇稿件好,那就不能让它就此睡在我们的纸篓里,要让它发出光彩。但是,对于存在的问题,一定要慎重,一个字一组数据都要准确,绝不能含糊。”接着,饶部长对吴编辑说:“你立即同余干事往大荒田走一趟,将这些数据核实清楚。对稿件中还存在或不清楚的问题,重新采访,与原作者一道,将稿件进行必要的修改,让部队和地方审核审定后,带回来再编辑。”

军事编辑部还真雷厉风行。吴编辑马上带着我到火车站,买了去大荒田的车票,当天就赶到了某团。

团里见省广播电台对稿件如此重视,如此慎重,将原作者找来,并组织一个小组,对所有含糊不清的数字,一个个核实清楚。经几年努力?确切时间是4年零5个月;垦了多少亩荒地?牵着皮尺丈量:442亩;栽了多少棵果树?一株一株地数:桃树2466株,李子树3297株,梨子863株。还有6372株松树。集体经济如何?桃、李第二年就结果,第三年收入2157元钱,第四年收入5722元钱,都归生产大队;群众两年从中获得6188元分配,余款作为生产队留作集体经济。老百姓称赞该团:“当年红军、八路军回来了,人民军队爱人民的光荣传统,又在大荒田谱写了新篇章。”

吴编辑和我与原作者一起,对稿件进行了修改,又经团政治部和生产大队、小队共同审定稿件,费了三天时间,我们才回到昆明。将稿件交给饶部长,他作了些必要的修改,就上报编审会议,一次就审核通过。

此稿广播后,在军内外产生了很大的轰动。编辑部收到120多篇听后感的稿件。

这件事对我教育很大、很深。也为我在长期的报道工作中时时敲响了警钟:必须写实,一个字也不含糊。

八、享受一次“特权”

我没来广播电台之前,写有一篇题为《深更半夜捉田鸡》通讯。《国防战士报》登了,而云南省广播电台没有播出。

到编辑部几个月后,和各位编辑熟悉了,我就提起这篇稿件的事。黄编辑哈哈一笑:“被我枪毙了。”

说着,黄编辑从她桌子下的大纸箱里翻了半天,才把我那份稿件从废纸堆中找出来。

《深更半夜捉田鸡》一文,写的是前不久139野战医院一所内科收治了一名患伤寒病的边防战士,由于勐腊物资供应所限,病人营养跟不上。护士黄忠菊带领两个儿子,深更半夜到曼帕田坝中捉田鸡炖给病人吃,帮助病人增强体质,恢复健康的事。

我很难过地将稿纸折痕抚平,泪花在眼眶中打着转转。

黄编辑见状,说:“你这篇稿,立意好,事情也突出。但你没把文章写好。从标题上看,你是要写篇通讯或故事。可是你却写成了消息。而且文稿写得太生硬,叙事太简单。这样的文章适于登报,不适用于广播。报纸是用眼睛看的,可以让读者去慢慢品味。而广播稿是让人听的,不容听者细细琢磨每一句话,所以广播稿要声情并茂,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黄编辑的话,让我受益匪浅。她又对我稿件的写法提出了必须把握的要点。

在黄编辑的启发和指导下,我用几个晚上休息时间,改写了通讯《深更半夜捉田鸡》。全文如下:

深更半夜捉田鸡

在南腊河畔,曼帕山下,驻守着第 139 野战医院。这里,天天上演着医务工作者学雷锋、见行动,全心全意为伤病员服务的感人诗篇。

1977年5月,第 139 野战医院一所收治一个来自边防某部队的伤寒病人。

这个病人身体十分虚弱,骨瘦如柴,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病情反复无常。

医学上讲:病是三分治,七分养。

这个病人身体体质太差,抵抗力太弱,病情好了好了又反复。要治好这个病人,关键是要提高病员的营养,增强他的身体体质。

怎么才能提高病人身体抵抗力,增强他战胜疾病的体格呢?医生护士们都在扪心思索着。

提高病人身体素质,第一位的当然是补充所需营养。

第 139 野战医院地处边陲,物资有限。只有少量的肉质罐头,其它的就是粉丝、花生米之类的干货。这些干货对于恢复病人的体质,没有特殊功效和大的起色。

医护人员们想尽办法,下傣族村寨去买鸡和蛋,每次收益都难以满足病人生活所需。他们就找采购食物的司务员,为病人买些猪骨头给病人炖汤喝。但是,这些措施成效不大,无计于事。

▲左图:黄忠菊(左)对新同志传、帮、带 ▲右图:黄忠菊(前排中)与一所战友在纳莫

担负这个重危病人特别护理的护士黄忠菊,忧心忡忡。回到家中,愁眉不展。她的大儿子邹晓波问她:“妈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这样闷闷不乐的。”黄忠菊就一五一十地将这个病人的情况与儿子叙述了。她大儿子说:“妈妈,这稻田坝中到处是田鸡,我们老师讲过,田鸡肉是一种高补品,为什么不去捉一些田鸡给病人补一补身体呢?”

黄忠菊一听,开了窍:“这真是个好主意”。二儿子邹晓东也说:“妈妈,我们可以帮助你捉田鸡炖给病人吃,给病人增加营养。”

吃了晚饭,黄忠菊去服务社买了两支手电筒,从家中提上网袋,做好防蚂蝗、蚊虫的预防措施,带上两个儿子,就朝曼帕寨大田坝中走去。

田鸡生长在大水田里,是一种蛙类动物。白天潜伏,一般都在晚上十一、二点钟才出来捕食虫类。

田鸡最怕亮光,电筒光一射,它眼睛就看不见亮,呆呆地蹬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人捉。

当然要抓到田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第一,不是所有水田里都有田鸡,一般是哪里稻秧长得茂盛,哪里才会有田鸡。第二,傣族群众种田很粗糙,田埂很窄小,一不小心就跌下水田。第三,旱蚂蝗、水蚂蝗密集,又都是晚上出来活动,稍不注意,就会钻进身体。第四,抓田鸡必须高度倾听,哪里有扑跳声音才能打开手电,猛然射去,田鸡才不会跳走。

开始,黄忠菊母子三人不懂这些规律,吃了不少苦,母子一个个摔进水田,滚得全身泥水,在田坝里东跑西颠,费了三四个小时,耗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才抓到几只田鸡。后来,慢慢摸索到了规律,一两个小时就能抓到一二十只田鸡,能保证这个伤寒病人一天两餐的田鸡美餐。

每天晚上,黄忠菊母子三人都去田坝中捉田鸡,手电筒的闪光成了曼帕稻田的一道美丽夜景。

抓了田鸡回到家,为不影响两个儿子第二天上学,黄忠菊待儿子们入睡后,才点着煤油灯剥田鸡皮,清洗干净田鸡肉。然后升火加柴为病人炖田鸡汤,一直熬到凌晨两三点才能上床休息。第二天一清早,黄忠菊端着炖好的田鸡汤来到病房,一口一口地喂给病人吃。

在黄忠菊精心护理下,在田鸡汤的滋补下,这个病人身体一天天强壮起来,惨白的脸庞有了血红色,各项体征指标恢复正常,医疗效果渐渐明显。

一个月后,这个病人康复出院。他紧紧拉着黄忠菊的手,泪流满面,泣声说:“是 139 医院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是黄大姐深情给了我康复的生机。我永生不会忘记 139 野战医院救了我,我要告诉子孙后代永世不忘 139 医院的医务工作者,特别是黄忠菊大姐对我的比山高、比水长的恩情。”

我将改写的《深更半夜捉田鸡》稿交给黄编辑,她看完后,一掌拍在我肩上:“行啊,余干事。改写得很成功。”

黄编辑动了几个字,交给饶部长。饶部长读了,连声说:“多好一篇广播稿。”

几天后,《深更半夜捉田鸡》在军事节目中头条播出。

我将稿件寄到《解放军报》。《解放军报》在1978年3月5日登载,还加了编者按:“请同志们认真读读这篇通讯。通讯里记述的是 139 野战医院护士黄忠菊热心为伤病员服务的事迹。在全军医务工作者中,像黄忠菊这样把伤病员视为亲人、千方百计让伤病员早日恢复健康,重返战斗岗位的事迹成千上万。这,就是雷锋精神在当今军人中的再现。黄忠菊同志的行动,就是学习雷锋,发扬光荣传统的具体行动。”

九、监听责任重大

在军事部,我和大家关系处得很融冾,尤其饶部长对我很噐重,很关心。原来到播音部审听广播,都是他去,别的编辑是沒有权力去播音部的。

▲作者(左)、饶部长(右)

有一天,饶部长对我说:“小余,你和我去播音室。”饶部长递给我一张卡片,是特别通行证。饶部长说:“这东西听完录音后得马上上交,不准带出编辑部大楼。”

我跟着饶部长从二楼平台上走到播音部大楼,楼门是一扇铁门。饶部长按了门铃,一个中年男人开了门,检查了我们的特别通行证。问饶部长:“这解放军同志是军事编辑部军代表?”饶点点头:“总编室同意余干事参加审听,如果我有事外出,军事部的稿件就由他来监审。”那开门的同志没有说什么,就让我们进了铁门。

我们上了四楼,有个持枪的士兵站在门边,向我们敬礼,特别看了我两眼,除检査特别通行证外,还认真看了我的工作证。验证完了,士兵问饶部长:“今天有军事广播节目?饶部长,感谢你们,军事节目我们每次都听,干部战士都很喜欢。”饶部长说:“谢谢。”

▲休息时 昆明那年很冷

士兵为我们打开门,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同志把我们迎进一间套间屋里。里间是播音室,外间放了一长两短沙发,一张茶几。从隔墙玻璃中,我看到一男一女播音员坐在录音机桌前,头上戴着耳机,手中拿着稿子。

外室里有两个小喇叭。引我们进屋的那女同志请我们坐下,问饶部长:“可以开始了吧?”饶部长点点头。

播音员开播,我们通过小喇叭监听。听到那里播得不对头或表达不准确,饶部长就招呼停下来,说了意思后,播音员又开始朗读。稿子播完,从头到尾让我们连贯听一遍,饶部长和我才在磁带上签了字,贴上封条,我们就算完事了。

之后,凡饶部长不在部里,就由我去审听。这是轻担子,重关系,责任大于天,一点也马虎不得。这说明饶部长和总编们对我的信任。

十、录音报道不一般

在军事部,和我关系最密切的要算张瑞军编辑。他是部队转业的,人很耿直直也很不会人情事故。经常为业务上的事,和饶部长发生矛盾。什么事他都很较真,也很固执。所以军事部的人对他很不感冒。我到军事部,和他都有共同经历,共同语言。他的老家在保山,老婆孩子都在保山。广播电台只给他一间5平方米的小屋,除一张床外,什么都沒有。所以,我俩经常在一起吹牛、侃大山。星期天如果没事,各人骑一辆自行车, ,到西山、筇竹寺、大观楼、金殿、黒龙潭等地游玩,欣赏祖国大好河山,交流编辑经验,畅谈人生乐趣。

▲星期天骑着自行车到西山、大观楼、滇池等地游览

1977年底,为搞好部队年终总结宣传,阳宗海驻军72医院写了个稿件来。张瑞军编辑对饶部长说,要去72医院搞个录音报道。饶部长同意。张编辑又要求我同他一起去,理由是我是医院的,对医院情况熟悉。开始饶部长以工作忙,沒有同意。经不住张编辑翻脸,还是同意了。我呢,也想去72医院看看。再说,录音报道怎么制作?我还真沒见识过,能经历并学习,也是我很迫切的愿望。

我们二人坐客车到阳宗海电厂,打电话给72医院。医院政冶处搞报道的齐干事随车来接我们。从阳宗海到72医院,还有七八公里路程。

72医院建在一座大山脚的缓坡处,从下往山上排着病房、宿舍。机关建在坡顶上,站在院部,全院尽收眼底。

省广播电台亲临医院采访,这算医院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喜事。我们像贵宾一样受到热情接待,吃在小灶,住在小招。岳政委一直陪同我们,政治处杨主任跑前跑后。当天下午,院里召开政工干部会议,请张编辑下达任务。

录音广播,不像我想的那样,录了音就成。录音报道也是先釆访, ,然后写出稿件。那个地方由播音员播,那个地方出现现场录音,完全由稿件控制。

张记者(报社、广播电台编辑外出称记者)和我用5天时间釆访,该录音的录下音来,然后在医院小招写稿。稿件写出后,请医院领导审稿,我们带着录音带和稿件回到昆明,与播音室合成录音报道。磁带制作好后,我和张编辑又返回72医院,请医院党委和有关方面的人员审听。

审听那天,医院各科室都派人参加,院小会议室挤满了人。

录音报道的效果很不错,有播音员的声音,有医院开展各种活动的录音。大家都觉得奇怪,播音员怎么就像看到的一样?局外人怎么知道,播音员念的是我们写的稿子。

这个录音报道题目是《整顿出新貌》,是年终工作的重头戏,总编室安排在1978年元旦节播出。

在云南人民广播电台军事编辑部这段时间,是我写作能力提高最快的时期。我虽为军代表,但我知道自己在编辑们面前是小学生,而且时间比金子宝贵,我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向编辑们学习,向撰稿者学习,不断提高自己,丰富自己,充实自己。

1978年7月1日,14军政治部的郑健干事来军事部接替我。我就回139野战医院了。

每当回忆起这段经历,我就十分兴奋和激动。

(校 编:李翔昌)

作者简介:

余泽江,蒙古族,作家,大专文化,中共党员,贵州省毕节市人。 1968年11月入伍,在部队历任战士、卫生员、政治干事、指导员、师政治部战地新闻报道组长、昆明陆军学校政治教官。1985年4月转业地方,历任主任;局长、党组书记;秘书长。一生以爬格子为己任,著有长篇小说《三节草》《惜别凤颈桥》《贤妻似镜》《情已了》;记实文学:《淬炼年华》《山路弯弯》《有故事的人生》等;编著《七星关区史志人物选》《密林一三九》《七星闪耀》等大型文献;成书有《泽江获奖作品选》《泽江散文集》等作品。2009年退休,现居住毕节市七星关区麻园社区。

编辑:严京平《白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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