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红齿白”一直是大众公认的审美，在追求一口健康好牙的路上，消费者从不吝惜自己的腰包。近年来，随着美齿经济的渐渐崛起，市场上各种有着“神奇”功效的牙膏如雨后春笋进入人们的视野。“修补牙洞”“闭合牙缝”“稳固牙松动”“祛除牙结石”……五花八门的卖力宣传，大有一支牙膏在手，牙医失业之趋势。
面对日渐泛滥的“神奇”牙膏，2022年1月和7月，国家药监局两次在官网刊发《牙膏不能治疗疾病》《牙膏不是“促长牙”、“补牙洞”的神器》科普文章。近日，北京青年报记者登录部分电商平台发现，各种“神奇”牙膏仍然我行我素，消费者一边发出“‘神奇’牙膏到底是不是智商税”的疑问，一边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种草拔草”。“神奇”牙膏靠谱吗？近日，北青报记者展开调查。
北青报记者登录某电商平台后发现，宣传可以通过刷牙告别蛀牙、填堵牙洞牙膏的宣传卖点，主要集中在使用了一种叫做再生硅的高科技技术。这种牙膏，不同店铺的销售价格不一，单支售价在50元到100元之间。
记者找到一家店铺销售的名为再生硅防蛀固齿牙膏，其被宣称来自日本牙膏专家，使用的是日本牙齿再生硅技术，针对牙洞、黑点、奶瓶齿、蛀牙、龋齿等多种牙齿问题，采用科研专利配方，温和安全有效。商家还亮出了来自“日本生物医学研究院”的正品保证证书，并配发了日本口腔专家的图片。一系列的宣传都在告诉消费者，这是一款高科技牙膏。
有了科技的保证，更要“眼见为实”，商家使用了多张“真实客户反馈”的对比图片，试图让消费者深信不疑。一组使用73天解决牙黄牙缝的困扰对比图，让人们看到，原本发黄，齿缝不齐的门牙变得整齐洁白；槽牙布满黑洞并有牙渍的试用者，在试用90天后，牙齿的黑洞和牙渍神奇地消失，牙齿变得健康又洁白。此外，商家为了强调牙齿“小洞不补大了受苦”的问题，还配发了注明为某口腔医院主治医师的医学科普小视频。
商家销售的这款再生硅防蛀固齿牙膏标称的产品成分为：碳酸钙、水合硅石、月桂醇硫酸酯钠、纤维素胶、黄原胶、植物酵素提取物等。商家强调，使用这种能“补牙”的牙膏，用1支可不行，要5支1疗程，洞再大也能补。记者又搜索了多家店铺销售的类似产品，除了外包装、品牌、价格不同外，宣传语基本大同小异，让人惊讶的是不同店铺晒出的“真实客户反馈”的对比图片竟然也很类似。
商家在宣传上似乎给出了足够的证据，可对于这种能“补牙”的牙膏，只要翻看商铺中“问大家”的记录，可以发现不少消费者对其疗效产生了疑问。“补牙后会开裂吗？是智商税吗？”“买了的亲们，有用吗？求真实回答。”“真的有修复效果吗？”回答也是五花八门，很有用、没效果……让人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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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实际的使用中有没有被这种牙膏忽悠的案例呢？记者发现去年江苏公共·新闻频道《早安江苏》就报道了这样一个真实的案例。据报道，杭州一家医院的口腔科曾接诊了一位10岁女孩，她有6颗龋齿需要修复。孩子的妈妈表示，她在2021年发现孩子的一颗牙有轻微的黑色龋齿现象，就网购了一款“牙洞修复牙膏”。没想到，牙膏用掉好几支，却发展成了六颗蛀牙。
除了补牙，平时困扰消费者的口腔问题还有牙结石，“神奇”的牙膏自然也没放过它。“80年牙结石，一刷掉一嘴”“去70年牙结石，刷一次白一点”……记者在某电商平台上搜索“去牙结石牙膏”，可以搜出种类繁多的专用牙膏、牙粉类产品。仔细研究这些牙膏的宣传语，益生菌科技、十二醇硫酸钠、成分协同作用……各种概念交织，却没一个能说清牙结石是如何靠刷牙就能被祛除的。
“去牙结石高达99.9%”“专利祛除牙结石”“无效可退”，在一家网店销售的祛除牙结石牙膏的宣传中，商家信誓旦旦。仔细看牙膏的宣传，弄得记者一头雾水。为了宣传这款牙膏，从视频到文字，至少出现了三个国家，日本进口原料、法国专业口腔团队、联合美国牙科医学百人研发团队。在提到牙结石的祛除原理时，出现了益生菌科技、十二醇硫酸钠、成分协同作用、海盐配方、酵母发酵提取物、医药级标准、食品级品质等多种概念。
还有的店铺销售的宣称祛除牙结石牙膏要搭配牙科清扫水进行使用，这种美牙结石水喷在牙齿上，可以精准溶解牙石污垢，祛除牙石牙渍，而这种深入溶解的元素为一种草本因子。不过，商家在宣传这个说法时用明显浅于正常字体颜色的字做了一句“补充”——数据源自内部试验中，具体效果因人而异。
除了填补牙洞、去除牙结石的牙膏外，在一些电商平台上，还可以找到宣称可让牙龈再生，甚至是宣称可以抗幽门螺旋杆菌的医用牙膏。反复研究这些“神奇”牙膏的宣传，记者发现它们都具有统一的模式，披着高科技、专利产品的外衣，有国外或者国内知名口腔医学团队的助力研发，还要配上消费者“真实”的使用案例。经过如此的包装之后，“神奇”的牙膏让消费者心动并且有了消费的冲动。
对话
牙膏无法替代医生专业治疗
对话人：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口腔医院预防科主任医师 张辉
牙膏到底能不能“补牙”?牙结石靠刷牙就能刷掉吗？萎缩的牙龈凭着一支牙膏就能再生出来？带着消费者的这些疑问，近日，北京青年报记者专访了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口腔医院预防科主任医师张辉，一线专业医生给出了权威解答。
北青报：牙膏的作用原理是什么？
张辉：从根本上来说，牙膏是口腔清洁的辅助用品，之所以能够清洁牙齿，是因为其中含有关键成分——摩擦剂，结合牙刷的刷牙动作，通过机械性的摩擦，将牙面上的牙菌斑、软垢和食物残渣等清除干净。牙膏内会加入发泡剂、保湿剂、芳香剂、胶黏剂、水等，使之成为膏体，方便人们使用。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摩擦剂，好的摩擦剂清洁能力强又不损伤牙齿。目前常见摩擦剂中较好的是水合硅石、二氧化硅等，相对较差的摩擦剂是碳酸钙等，消费者可酌情选择。
北青报：使用再生硅防蛀固齿牙膏真的能填补龋坏的牙洞吗？
张辉：这肯定是不靠谱的。从市面上看到的再生硅牙膏配料成分来看，大多为摩擦剂、胶黏剂等，属于牙膏的基本成分，而没有补牙的成分。目前补牙材料应用范围比较广的是光固化复合树脂，填充到预备好的窝洞之后需要特殊的光固灯来照射20-40秒，使树脂材料凝固，才能完成补牙，使之接近牙齿的硬度。
牙齿出现了龋坏，肉眼可以看到牙齿出现了黑洞，其实里面有很多污染物质，包括部分变软、变色的牙体组织，这是不可能单纯利用牙膏刷牙来恢复的，而需要到医院找牙医治疗。医生会先用专门的涡轮机，将龋坏的牙组织去除干净，形成一个清洁的窝洞，之后需要涂布黏结剂并光固化，再用复合树脂材料分层充填并光固化，直到充填完成，最后进行咬合调整和磨光。对于过深的龋洞还需在充填前进行牙髓保护。如果龋坏波及牙髓（即牙神经），还需要“杀神经”（医学上称为“根管治疗”）。总之，补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操作过程，必须由专业的口腔医生进行检查、诊断并治疗，绝不是用牙膏刷牙能够完成的。
部分商家评论中晒出的牙齿前后对比图，有的前期有牙洞，声称使用了这种牙膏一段时间就恢复了，但那明显是去医院补的，有的还是戴的牙冠，属于医疗行为，而不是靠牙膏刷出来的，牙膏不含有补牙的功效。商家以此宣传牙膏的“神奇效果”，主要是利用了人们的两种心态，一是担心上医院挂号难、看病麻烦，二是利用大家对看牙的“恐惧”。
北青报：如果发现牙齿出现牙洞应该怎么办？
张辉：必须及早到医院找专业的牙医治疗。即使没有发现牙洞，如果牙齿对冷热酸甜刺激敏感，或是出现疼痛等异常状况，都要及早去医院做口腔检查。此外，市面上还有不少功效牙膏，就是在普通牙膏的基础上添加某些功效成分，使之兼有辅助预防或减轻某些口腔问题的作用，比如含氟牙膏、抑菌消炎牙膏、抗敏感牙膏、美白牙膏等，可根据个人对牙膏颜色、口味、价格等来决定，同时根据使用者的口腔情况酌情选择。需要注意的是，这些牙膏只是辅助，不能替代医生的专业治疗，出现牙齿问题一定要及时就医。
北青报：市面上一些声称可去除牙结石的牙膏真的能够去除或溶解牙结石吗？
张辉：如果口腔内已经产生牙结石，单纯靠牙刷和牙膏将牙结石去除掉是不可能的。牙结石产生的原因在于，人体唾液中的钙离子与牙齿上没有刷干净的牙菌斑一起慢慢沉积，聚合时间长了，便会形成类似于水垢一般的牙石，是非常坚硬的，单纯靠牙膏、牙刷的力量是不足以去除牙结石的。如果真的有牙结石，需要去医院洗牙。目前去除牙结石一般使用超声洁治器，通过高频振动，将牙石去除，而单纯靠刷牙是不可能的。
另外，牙结石也无法轻易溶解，所谓去除牙结石的牙膏，不管标榜的是什么成分，其功效都是辅助性的。
北青报：市面上宣传的能让牙龈再生的牙膏，靠谱吗？
张辉：不靠谱。牙周病人的牙龈退缩是不可逆的，目前临床上有在开展牙周组织再生手术，但这种手术也是有适应证的，并非所有病人都适用，手术效果也是因人而异。因此，单纯使用牙膏是达不到牙龈再生效果的。
北青报：有些牙膏宣称可以抗幽门螺旋杆菌，是真的吗？
张辉：牙膏不是药品，不能代替任何药品进行疾病治疗，如果遇到宣称可以治疗疾病的牙膏，一般需引起警惕。幽门螺旋杆菌主要存在于人体胃部，没有证据证明，通过使用牙膏刷牙能够对存在于胃部的幽门螺旋杆菌产生影响。
北青报：对于维护牙齿健康，您有什么建议？
张辉：首先，一定要认真刷牙，每天至少两次，每次刷牙至少保证三分钟。坚持用正确的方法刷牙，比选用什么牙膏更有效。刷牙讲究“面面俱到”，每个牙面都要刷到。要顺着牙齿的方向刷，避免拉锯样横刷。建议大家配合使用牙线，清洁牙齿邻面。此外，建议家长也要多关注学龄前儿童的牙齿，每天刷完牙后用牙线或牙线棒帮孩子清理牙缝，预防乳牙邻面龋。
内存
国家药监局两次科普牙膏不是神器
针对市场上出现的各种“神奇”功效牙膏的热销现象，去年国家药监局曾两次在官网刊发科普文章，提醒消费者牙膏不是神器，口腔患有疾病，要遵医嘱治疗。
《牙膏不是“促长牙”、“补牙洞”的神器》一文中就明确提到，所谓通过使用牙膏刷牙来“修补牙洞”、“闭合牙缝”、“稳固牙松动”，均无科学依据；没有科学证据表明，通过用牙膏刷牙，能对乳牙萌出产生影响，更不可能使恒牙脱落后再生。
在《牙膏不能治疗疾病》一文中提到，根据2021年1月1日起实施的《化妆品监督管理条例》规定，牙膏参照普通化妆品的规定进行管理；牙膏按照国家标准、行业标准进行功效评价后，可以宣称具有防龋、抑牙菌斑、抗牙本质敏感、减轻牙龈问题等功效。牙膏不能明示或者暗示具有医疗作用，不能进行虚假或者引人误解的功效宣称。
这篇文章中同时明确，口腔中的幽门螺旋杆菌与牙周病、口臭、胃癌等消化系统疾病的相关性尚缺乏循证医学证据的支持。宣称具有“抗幽门螺旋杆菌”的牙膏等产品可能添加了广谱抑菌剂。如若长期大量使用广谱抑菌剂，可能导致口腔内菌群紊乱，不利于口腔健康。
北京青年报记者了解到，国家药监局于2020年11月13日发布《牙膏监督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对牙膏新原料进行定义并制定判定依据，也提出牙膏已使用原料管理要求。2022年《牙膏监督管理办法》作为部门规章被列入了市场监管总局立法工作计划。据悉，目前，该办法正在积极推进中。
延伸
百城消费者满意度测评 北京市排名第九
昨天，中国消费者协会发布《2022年100个城市消费者满意度测评报告》。测评结果显示，2022年全国100个城市消费者满意度综合得分78.81分，总体处于良好水平，超过疫情发生前的最高水平。其中，得分最高为91.81分（苏州市），最低为70.19分（衡阳市），最高分和最低分相差21.62分。北京市得分为84.42分，排名第九，39个城市得分高于本年度全国综合得分。据悉，2022年度报告为中消协连续第六年发布城市消费满意度测评系列报告。
中消协相关负责人表示，从地区和城市表现来看，东部和南方地区城市、经济发展水平高的城市得分明显高于中西部及经济发展一般的城市。100个被测评城市得分排名总体稳定，39个城市得分高于全国综合得分，苏州市（91.81分）、青岛市（90.40分）、杭州市（89.74分）、烟台市（89.17分）、南京市（88.85分）、佛山市（88.15分）、无锡市（88.13分）、厦门市（84.45分）、北京市（84.42分）、宜昌市（83.54分）位居100个城市消费者满意度综合得分第1至10名；哈密市（72.48分）、柳州市（72.10分）、运城市（71.96分）、兰州市（71.79分）、宝鸡市（71.66分）、三亚市（71.52分）、呼和浩特市（71.35分）、庆阳市（70.81分）、吉林市（70.67分）、衡阳市（70.19分）位居后10位。
北京青年报记者注意到，2022年满意度测评中“消费供给”“消费环境”“消费维权”作为3个一级指标被排在首位。“消费供给”反映了市场产品和服务供给的层次、效率和创新是否能够满足消费者的需求；“消费环境”则是消费者在消费过程中形成的消费感知、享受到的消费体验、与商家之间的友好关系是否能够满足消费者的需求；“消费维权”是政府及有关部门、社会组织、经营者对消费者进行知识教育和权益保护的方式、效率、效能是否能够满足消费者的需求。
综合测评结果，“消费供给”得分最高，为80.54分；“消费环境”得分次之，为78.92分；“消费维权”指标得分为77.53分。在“消费环境”方面，有43个城市的“消费环境”得分高于全国综合水平，7个城市的得分高于85分。苏州市得分最高，为91.54分；衡阳市得分最低，为70.37分，最高分与最低分相差21.17分。北京市得分83.80分，排名第九。
测评报告显示2022年三个一级指标得分均出现下降。“消费维权”下降幅度最大，为2.52分。“消费环境”连续两年得分有所下降，2022年下降1.60分。2022年，“消费供给”得分首次出现下降，下降1.39分，降幅小于“消费维权”和“消费环境”两个指标。对此，中消协表示，近年来，全社会高度关注消费维权工作，消费者权益行政保护力度不断增强。与此同时，当前市场上仍存在一些损害消费者权益的行为，如标价不规范、食品安全等老问题，以及主播售卖假货、虚拟财产侵权等新问题。这些问题的出现，影响了消费者的消费体验，打击了消费者的消费信心，对消费者权益保护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为了营造安全放心诚信的消费环境，需要进一步加强全链条监管，筑牢消费者权益保护的“防火墙”。
下一阶段，中消协将分批次向被测评城市通报各城市测评具体结果，并组织地方消协通过专家评议、消费者调研、大数据分析等方式，对进一步提升被测评城市消费者满意度进行深入研究，为推进放心消费环境建设、完善消费者权益保护体制机制、提升消费者满意度提供全力支持。
《北京青年报》2023年3月15日相关新闻版面
漫画/陈彬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蒋若静
编辑/谭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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