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室内艺术家」来到公园_作品_的是_系列

上一次去李俊工作室是在2017年的春天,他住在一环路一个老小区的顶楼,楼下是工作室和卧室,楼上是光线充足的书房和厨房。

2008年到2011年,他在家养4年灰尘,拍摄出《无常时》系列,获得了第五届三影堂摄影奖大奖。2014年到2015年,延续“存在与消逝”的主题,拍摄出《物影》系列。

现在,他依然住在那里,工作室安在别处,依然重视作品的逻辑推进,几年磨一个系列,往日的锋利感少了一些,生活态度更加积极。

不同于以往宅在工作室的拍摄,这一次,他的新作品均拍摄于公园——城市里最容易抵达的自然。

他为它们命名为《何处是眼?林中不见赤裸的柏拉图》。

·荒诞抽象,残酷具象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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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绚烂又冷漠的新作品

“摄影被发明是为了记录外部客观事物,因此相机或许是一个‘主体丧失’的机器,似乎没有人对相机的‘内部’感兴趣。”2017年,李俊将三棱镜放置到相机内部,拍摄出《被排除的剩余目光》系列作品。

·《被排除的剩余目光》 2017

之后,他将之前拍摄的照片重新放入相机内部,让光再次穿透图像,完成第二次叠加式的成像,《记之暗面》系列作品诞生。

·光线昏暗晃动的肖像⎜坐在宾馆沙发上,若有所失的眼镜男子⎜两个男子在房间里的一张床上⎜一间由驳船改建的豪华餐厅,叫金马岛,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2017

2021年,他回到三棱镜的使用,走出工作室,来到公园,光线的折射让平时我们看不到的很多东西也进入画面,由此拍摄出《何处是眼?林中不见赤裸的柏拉图》。

这是他首次在工作室以外的地方完成作品,“首先是想转换一下工作环境,其次公园是城市里最容易抵达的自然景观,尽管是人造的自然。”

·晦暗处有影子,明亮处亦有 2021

·遗忘之后,剩余明媚 2022

画面明媚、瑰丽,五光徘徊,十色陆离,同时兼具阴沉、冷漠、粗粝、疏离感。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组作品时的感受。

相机和眼睛都有固定的视角,但通过许多三棱镜的折射,视角不再固定,能拍摄出什么样的画面,具有偶然性。拍摄了几千张后,李俊目前选出了二三十张。

· 自反的光进入犬牙交错的景 2022

·高潮般喷射斑斓 2022

选择标准是什么呢?

李俊说,首先是奇崛,在传统绘画里,奇崛画风有两个层次:一是作品手法奇特,二是创作主体胸中奇逸之气的彻底宣泄。

其次是疏离感,“寻找一种陌生感,我不想它看上去太好看,太舒服,而是有一些刺激。”

这个系列还在进行中,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植物,不同的视角,不同的内部组合,出来的效果都不一样。

·暗处有更多的不明所以 2022

这个系列更重要的是视觉冲击,还是所有照片表达一种共同的东西?

“我觉得很复杂,里面的主题有很多面向。当然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这种方法论,就是我找到了一种重新观看山水,或者说重新观看自然的切入点。”

同样运用这样的方法,别的摄影师是否也可以拍出这样的作品?

“每个人的视野不一样,拍出来肯定不同。英国艺术家斯蒂芬·吉尔,是把蚂蚁等放进相机,再用一个镜头来拍暗箱里面的画面。虽然看上去差异点很小,但我觉得背后对于机器的理解和对于成像的理解完全不一样。”

·边缘未知,中心漠然 2022

在传统的中国绘画里,山水是一个重要的主题,李俊希望通过摄影达成一种呼应,重新找到解读的方法。绘画里的山水,大部分是从高远处去看,李俊的摄影则是从树林里往外看。

·被含混后成为山水 2021

这很像柏拉图的洞穴理论,人类从洞内走到洞外,从现象世界走向理念世界,从无知走向有知。三棱镜像是现实中二元对立的人和世界之间的“第三者”,我们往往为事物的假象(三棱镜)所蒙蔽而看不到事物真相。

02/

「神秘」不是艺术的意义,而是结果

从《无常时》开始,李俊的作品展现的都是对于存在本身的焦虑,“我所有的作品都和影子有关,都和存在和不存在有关,如果说得颗粒度更小一些,探讨的是存在的真实性和虚假性的关系。”

·《母亲和儿子》,《无常时》,2010

·《忘了开哪一把锁》,《无常时》,2011

以前,他的作品表达的是非此即彼,二元对立。现在,作品里掺杂了很多灰色地带,“其实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所感受的也不是非黑即白,也是有很多中间地带的。比如相机内部投影的变化,它是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

·《物影》2014

内在观念的改变,导致看到的世界不同。可以看出,这几年来,李俊变得更加松弛、缓和、视角多面。

“以前我看到是应然,这个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用这样的逻辑去和这个世界发生关系,于是产生巨大的挫败感。当我换成实然,就是以这个世界实际的样子去和它产生联系的时候,就没有了之前的痛苦。我就按照自己的逻辑来运行就可以了。”

·《没有人证明谁是唯一的受害者》,《无题》,2018-2019

这些年来,李俊得过一些大奖,也遭到过一些质疑。有人说,艺术作品,不关注社会议题,有没有社会意义?他的回应是:“别人怎么看是我控制不了的。我不需要别人的判断来左右我自己的判断。”

做这组作品时,他也从未怀疑过作品是否成立,他在意的是作品是否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比如说色彩是不是可以更强烈一点,是对物理属性的怀疑,而不是对作品意义的怀疑。”

至于社会介入的作品,不排除以后会做,只是他还在寻找更好的平衡点,在他的创作路径和社会介入之间的平衡。

·李俊在蓝顶美术馆筹备新展 摄影/ 鲁钰

为什么会那么强调方法、逻辑的推进呢?

“因为差异性,如果没有差异性,我和其他人的创作有什么区别?我个人的视角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目前,李俊最受欢迎的还是《无常时》系列,至于新系列能否超越过往,他不是很在意,“我觉得是有一些推进的,但这个推进是不是超越我不敢说,因为时代会选择需要什么样的艺术家。”

有一本书叫《艺术创造神秘》,在李俊看来,艺术本身是有神秘感的,但艺术家没有。“艺术肯定是人类对‘世界’的一种感知外化,而所谓‘意义’又是被主观赋予的,所以‘神秘’不是艺术的意义,而是结果。”

约着见面那天,李俊刚刚游泳回来,精神饱满,是认真扎进生活里的样子。他说自己每天9点起床,喝咖啡、看书、听播客,下午有时候去拍拍东西,有时候去运动。没有以前那么宅,但也不会有太多社交。“看书的话,还是哲学、政治学相关的比较多,从前年开始拍新系列,集中看了很多柏拉图、尼采的作品。”

·《展延展与隐匿——俊朗之径》展览现场

常常拍摄,但不可能天天都能出好作品的,一个月能出一张就很不错了。这样攒着,攒出几个T的照片,“有时候会回过头去看看,但也不觉得有多珍贵,珍贵的是我这个人。”

一直以来,李俊都是一位“缓慢”的艺术家,从新闻——纪实——艺术这样的路径踏步而来,带着哲思与对世界的深沉经验,不断推进创造性的表达。

最近,李俊带着几个系列的作品与艺术家黎朗一起举办了双人展《延展与隐匿——俊朗之径》。如展览策展人谢晋宇教授在前言《俊朗缠枝莲的缠转》里所写:

两个艺术家都做到了极度的敏感,他们的作品都表达了某种他们自己才感觉到的东西,又能够让观者感知和理解的更深刻的见解。在黎朗,这可能是某种被强化的戏剧性、仪式感和庄严性。在李俊,这可能是神秘感、平静感,某种抽离和隐匿。无论是什么,总之,这已经超越了单纯的风景、人物或者静物。他们都在为当代摄影艺术贡献着自己的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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