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数字中国进程的加快，数字艺术这一与科技连接密切的艺术形式逐渐走入大众视野。NFT加密艺术、AI绘画艺术作品、科技艺术装置创新了数字艺术形式，各种带着“沉浸式”、“互动式”、“超感体验”的数字艺术展览成为了人们艺术观展和文化消费的首选，在文化、科技和商业等各个方面向我们展现了数字艺术所拥有的巨大潜能。
本期访谈，EST再次携手著名数字艺术策展人王泊乔从“文博数字艺术化”、“赋能新消费”和“小众到主流”这三个维度深度畅想数字艺术的现状与未来。
王泊乔肖像
Part 01
文博数字艺术化探索
2023年3月28日，首都博物馆为纪念北京建都870年而推出的“辉煌中轴”展重磅开幕。展览受到各大主流媒体先后报道，引发了观展热潮，场馆连续一周每天都预约满额。此外，展览还在微博、小红书等社交媒体得到了观众的自发传播。传播热潮证明了一大部分前来观展的人群是年轻人，表明了当代年轻人对文化历史的关注和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认同感、自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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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煌中轴展览海报
王泊乔与他带领的团队负责了展览多媒体内容的设计、创作和制作，用数字艺术化的设计理念，丰富的视觉感知与场景互动体验，跨媒介、跨时空的新媒体艺术手法，为观众营造了一个古今相通、虚实交织的沉浸式中轴线文化体验空间。
辉煌中轴展览序厅
王泊乔在文博数字化方面的探索始于2012年。彼时中国国家博物馆与德国歌德学院合作，在国博二层空间规划了一个能够让观众与博物馆展览作品及文物互动的观众体验区，展陈文物包括德国博物馆“启蒙的艺术”展中的名画和以“西汉错金银云纹青铜犀尊”为代表的国博馆藏。
辉煌中轴展览——中轴数字沙盘沉浸空间
王泊乔作为数字多媒体总设计，希望通过努力令厚重、沉寂的文化遗产变得生动有趣，于是他设计了“玩转国宝”、“活的名画”和“拍照换脸”等一系列可玩可听的多媒体互动展项。通过AR和体感交互技术，观众可以多角度玩赏国宝文物，并且通过特定动作互动感知文物在实际生活中的用途；当观众在欣赏数字油画时，油画肖像仿佛拥有了生命，它的目光也会始终追随观众……王泊乔观察观众的反应时发现，相比过去在传统博物馆中的被动接受，观众在这里能以一种轻松而主动的态度，消除对文物的疏离感和敬畏心，在多觉互动中建立起对历史文化生动而鲜活的认知。
在这次为国博打造文博数字化体验项目的过程中，王泊乔感受到每一件文物背后都有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传奇故事以及独特的美学价值，这也让他开始思考如何更加简洁直观、生动有趣地对文物的历史文化进行数字艺术化转译，并从嗅、触、视、听等多感知层面为观众打造数字艺术博物馆。
辉煌中轴展览——中轴数字沙盘沉浸空间
2018年在 《国家宝藏》数字体验馆的设计创作中，王泊乔通过五个独立的沉浸空间在现实层面实现了自己的构想。《西周大克鼎》、《辛追墓型T帛画》、《雍正粉彩瓶》、《睡虎地秦墓竹简》、《杜虎符》这五件国宝级文物均是各地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此前已经得到了非常专业的陈列展示与学术诠释。然而博物馆内厚厚的玻璃展柜、高大上的展陈形象和简短的文字注释却往往令普通观众与文物间产生距离感，观众难以感知到国宝背后强大的文化、历史、艺术魅力。王泊乔认为文物与观众之间的关系不应局限于观看与被观看，可以通过科技艺术手段让观众与文物进行某种有趣的交互，令身体的感知取代解释性的文字成为整个展览的核心。例如王泊乔及其团队通过设计实现了观众与大克鼎的多重交互，以体现大克鼎作为“国之重器”的前世今生。当观众通过交互“唤醒”大克鼎时，一次古与今，个人命运和国家精神之间的有趣对话也就此开启。
CCTV《国家宝藏》数字体验馆
王泊乔认为“多感知体验设计”应该成为现代博物馆展览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他在首都博物馆“辉煌中轴”展览中通过虚实空间的氛围营造和动态叙事设计创作了中轴线数字沙盘沉浸空间、祭祀乐舞、八大工艺、我在中轴线上等17个多媒体互动展项，与83件实体文物陈列展示融为一体，为观众营造了一个古今相通、虚实交织的沉浸式中轴线文化体验空间。通过将北京中轴线这一体量巨大、内涵丰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放进1200平米的展览空间，王泊乔及其团队令观众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超级视角，通过视、听、触等多感知方式跨越时间和空间，身临其境地感受中轴线纵观古今的文化风貌和日夜四季轮转的瑰丽变化。做到了即使没有语言文字，也能领略中轴线近千年的历史变迁和壮美景象的展览效果。
辉煌中轴展览——中轴数字沙盘沉浸空间
紧接在壮美中轴后的文化中轴作为辉煌中轴展览的第二部分则致力于激活沉寂在海量历史典籍和文物中的中轴线。王泊乔及其团队通过6个对文物本体及其历史情景高精度还原的多媒体展项，以简单易懂的方式带领观众细致的了解了中轴线的历史源流、初现、发展和礼乐文化等丰富内容。其中对现藏于故宫博物院的《雍正祭先农坛图卷》进行数字艺术化再创作过程令王泊乔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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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煌中轴展览——祭祀乐舞
《祭祀先农坛图》记录了雍正帝前往先农坛谒神农，在中轴线上行祭礼的盛大场面。在利用数字艺术活化文物的前期创意构思阶段，团队翻阅了大量文献资料，尝试研究清乾隆时期《律吕正义后编》所记载的清帝王在中轴线上祭祀乐舞的舞蹈和曲谱，理清《雍正祭先农坛图》这一文物的历史文化背景。
在制作阶段，创作团队严格按照史料复现图卷中乐舞生的服装、饰物与仪仗器物，并邀请北京舞蹈学院数十位专业舞者多次排演乐舞。在研究雅乐30多年的专家黄海涛的指导下，通过三维制作、二维渲染、真人实拍和绿幕扣像的方式，将沉寂在古代典籍和想象中的祭祀乐舞复现。伴着献予天地日月诸神的庄严雅乐，随着再次起舞的干戚、羽籥舞，古今时空在这一瞬实现了礼乐交融。
辉煌中轴展览——祭祀乐舞
作为辉煌中轴展览的最后板块，永恒中轴致力于以趣味性的表现方式建构中轴线的公共文化记忆，令观众感受到自身与中轴线紧密相连。王泊乔带领团队在这一部分设计了名为“我在中轴线上”的即时互动装置。通过“一步一景”观众能够在短时间内游历整个北京中轴线，并可以选择与最喜欢的景点合影留念。所拍摄的照片则幻化为一只守护中轴线的雨燕，飞入组成“中”字形的天屏中，成为作品的一部分。
辉煌中轴展览——我在中轴线上
观众可以通过扫码保存由自己照片所形成的独特纪念海报，每张海报还会随机搭配北京文学大师对中轴线的印象语句，如刘心武的《钟鼓楼》：“钟鼓楼高高地屹立着，不断迎接着下一刻、下一天、下一月、下一年、下一代。”。
“博物馆数字化”虽然已成为国家文化战略和文博领域的主流形式，但不少展陈行业从业者的观念仍停留在“展墙装饰”、“文物活化”、“视频讲解”和“科普动画”阶段，强调通过高科技软硬件和声光电来表现和诠释文物展品，无论如何数字化也仅是对文物展陈的补充说明。王泊乔认为文博数字化项目的设计原则应是：有趣、有关、有用层层递进，绝不能忽略了文物背后真正的精神内蕴和美学价值。设计师和艺术家们首先要沉下心来去研究、吃透每件文物背后的内涵，以一种“数字考古”的精神将文化中深远的人文主题进行深度数字化转译，重新建构当代数字美学体系。在技术实践层面，王泊乔并不局限于中数艺团队的设计师和艺术家，每个项目都会与各个领域的专家、学者和艺术家进行链接并展开多种形式的项目合作。
辉煌中轴展览现场
Part 02
原生数字艺术赋能新消费场景
文博数字艺术化领域外，王泊乔在数字艺术的产业化转化方面也有所建树。从2019年腾讯“栖：数字艺术展”、2020年“流动的边界：艺术科技展”到2023年BOE京东方苏州湾数字艺术馆“灵境-未来灵感世界”常设展，王泊乔带领团队为不少知名互联网、物联网企业提供了创意、策划和设计服务。
王泊乔在展览现场
在与京东方、百度、腾讯等公司合作的过程中，王泊乔有机会与量子物理、人工智能、芯片传感等前沿学科的顶尖科学家进行跨界交流。数字艺术是一种能够实现前沿科技成果转化，让科技走入大众生活的路径。但对于仅仅将数字艺术作为消费“包装纸”的行为，王泊乔并不赞同。他认为技术在促进艺术形式变革的同时也需要在思想上引起转变。数字艺术应该作为一种思考方式，不应局限于打造震惊体验的消费场景。
灵境-未来灵感世界——陶纹海洋
与首都博物馆以文化遗产为核心进行的数字多媒体虚实融合设计不同，BOE京东方苏州湾数字艺术馆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数字艺术馆”。整个展馆没有一件实体艺术品或文物，却能通过数字化形式展示人类艺术作品。
艺术馆位于吴江区东太湖畔苏州湾文化中心南区，总建筑面积约14000㎡，展厅面积约5000㎡，总投资1.8亿元。这是一个数字艺术赋能新消费场景，同时具有行业标杆性意义的数字文化应用场景。在此人们可以一窥未来元宇宙艺术馆的种种可能。
BOE京东方苏州湾数字艺术馆
元宇宙是对现实物理世界与虚拟数字世界融合的未来生活场景描绘，王泊乔作为苏州湾数字艺术馆“灵境—未来灵感世界”常设展策展人认为“元宇宙”时代的来临需要一个“入口”，人们通过这个“入口”可以观历史、照当下和探未来，这个“入口”的创造观念与当下的主流媒介殊途同归。未来界面，虚实同源，以“屏”为媒介的艺术形式，将平行于我们现实世界。在这一平行宇宙中，数字化“生命”将随时随地地生成、生长和永续迭代，人们对时间与空间的传统认知将被完全颠覆。
苏州湾 “灵境-未来灵感世界” 常设展现场图
王泊乔在整体策划上将BOE的柔性显示、VR/AR/XR、传感、AI算法等领先技术与文化艺术充分融合，策划了“时空穿梭机”、“多感知星球”和“未来灵感城”三大版块，根据策展大纲馆方邀请国内外知名艺术家和团队以屏为媒介，以观众多感知体验为中心进行创作。展览的整体设计共有三条线索，分别是在体验过程上代表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线索；在维度上代表二维空间、三维空间、高维空间的空间线索；贯穿探索时空、收获自信、唤醒感知、激发思维、灵感创造、认知自我六个方面的情感线索。
灵境-未来灵感世界——纸上乾坤
整个展览用屏幕重演了古老的岩壁、陶器、青铜器、竹简、绢、布、纸、屏幕等人类文明发展史上媒介和科技的历史变迁，带领观众坠入人类文明和媒介共同演进的历史时空。
灵境-未来灵感世界——青铜百变屏
时空穿梭机为观众提供了一种跨时空的宇宙视角，人类可以站立在更为浩瀚的时空维度，回溯过去媒介进步对人类创造力的释放，驻足观望人类从过去到当下所取得的成就，诠释文明演进与媒介进化过程中的“变与不变”，感知自远古以来铭刻在我们基因中对爱、美与灵感的向往。
灵境-未来灵感世界——时间机器
多感知星球为观众在忙碌生活中提供一处“时间的缝隙”，让人们可以停下来，从视、听、触、嗅等多感知交互艺术装置激活观众的感受力，重塑对时间的认知，感受时间缝隙里被我们忽略的美好。
灵境-未来灵感世界——时间机器
未来灵感城将让观众通过“虫洞的旅程”穿越到未来，体验与畅想未来元宇宙园艺师、捏脸师等职业，“你即宇宙”用曲面屏营造了一个高度沉浸的超时空体验空间，将观众带领到亿万光年之外的遥远宇宙，穿越时空看到的浩瀚星空和地球全貌，感受生命的渺小与伟大。
这呼应了策展人王泊乔先生想要在整个展览中传达的底层世界观：“人类，既不渺小，也不伟大；自然即你，你即宇宙”。媒介形式不断演进，文明形态亦在更迭，但不变的是人类对爱、美与灵感的永恒向往。
灵境-未来灵感世界——史前岩画
当下，王泊乔认为随着区块链、NFT等数字加密技术的发展，数字艺术内容具有了成为“真实资产”的可能性，“数字艺术+潮流IP”愈发成为一种新的消费趋势。但潮流不意味着追逐流行，王泊乔认为当代艺术在视觉形式与媒介上已经进行了充分的探索，当下艺术家更应该从观念表达、语言创新等角度探寻艺术的边界与力量。例如数字艺术家卜桦，她的作品一直在不断地探寻真实的自我。在艺术家IP商业授权领域，王泊乔积极推动了美妆品牌LIROSA、北京国际时装周高定品牌AM.IXAM与卜桦数字艺术IP的合作，取得了经济和社会影响力的双重成果。
王泊乔肖像
Part 03
从小众到主流的数字艺术
作为一名长期研究和关注艺术科技的策展人，王泊乔早在2008年就预见到艺术与科技融合将是艺术发展的必然趋势。在他看来，触屏手机使人们大步迈进了梅洛庞蒂提出的“数字化生存”时代。方块屏幕取代柔软的纸张成为主导人们生活的“信息传播者”，数字艺术也由此获得极大的成长空间。随着区块链、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技术的发展，沉浸式、互动式、参与式的艺术形式从浪漫的理想变为能够触摸的现实。观众也从最初的被动信息接受者转变为主动的艺术参与者，甚至成为创作者。在不断发掘数字艺术家并持续为公众展示数字艺术魅力的15年中，王泊乔非常清晰地感受到随着数字艺术的主流化，观众在艺术生态中的地位不断得到提升。在变动不居的现代生活中，大众对于美的好奇和发挥创造力的渴望这一最本质的情感是稳定不变的，而不断突破想象边界的数字艺术则为放大和实现人们对美的追求带来不断可能。
王泊乔及其团队工作照
2023年数字艺术的热度仍未消退，方力钧、蔡国强、徐冰等大批中国知名艺术家纷纷开始进行NFT创作。3月14日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加密艺术：一种新的可能”展览，并收藏了参展艺术家玛丽娜·努涅斯（Marina Núñez）的加密艺术作品《沉浸2》，成为国内第一家收藏加密艺术作品的美术馆。
加密艺术：一种新的可能展览现场
对于这些现象，王泊乔认为具有国际影响力的艺术家及头部艺术院校对加密艺术的拥抱，在学术圈与收藏圈中对加密艺术起到了推广与引导作用。但冷静来看，现阶段加密艺术仍然是勇敢者的游戏。知名艺术家转战NFT的同时自身的名气、IP与旧有的艺术市场层级也随之转移，这对原生NFT创作者的发展也是一种挑战。除此之外，学院在数字艺术学术理论方面的建构以及创作方法论上的探索仍有所欠缺。王泊乔十分期待并鼓励艺术家利用不断更新的数字技术以及去中心化的社群，创作出对当下这个时代具有反思性的艺术作品。
蔡国强, 你的白日烟火，NFT
当下，区块链技术的产生和加密艺术的出现确实为数字艺术探索提供了新方向，其一是探索新媒介，例如区块链在加密艺术创作的艺术语言；其二是加密技术推广和赋能，促使数字内容产生经济收益的模式，保护内容创作者的权利。他看好一些加密艺术项目将艺术作为一种构建群体联系，并一起做一些事情的力量。比如无聊猿，发挥群体力量开发IP，并将虚拟IP迁移到了现实世界，社区成员不仅可以发挥创造力，还可以看到自己的创想落地，这是非常让人受到鼓舞的事情。另外还有像《审查》（Censored）这样的项目，激发大家对于阿桑奇事件的关注，是非常有力量的。
PAK, The Censored, NFT
对于ChatGPT是否会取代人类的艺术创作，王泊乔认为传统艺术形式无论是绘画、雕塑、影像等，都是通过艺术呈现表达意义，艺术作品是人通过对艺术创作工具的控制完成呈现，人是凌驾于工具之上的。而数字艺术是在探讨人机交互时人与计算机之间的合作，作品由人与计算机共同完成，这种创作过程中关系的转变正是人类发展进程中关系转变在艺术创作中的体现。
灵境-未来灵感世界——竹简丛林
2023年的春天已悄然接近尾声，王泊乔作为中国数字艺术产业论坛执委会秘书长，将和团队从今年开始将连续五年承办“中国数字艺术产业论坛”，并会与主流媒体共同发起“数字艺术中国TOP榜”和“数字艺术中国·青年数字艺术家计划"。通过这一国家级数字艺术产业平台，王泊乔希望将科技、艺术、商业等各个领域的机构、团队和创作者链接起来，为数字艺术及新消费附加更大的能量。
辉煌中轴展览现场图
从策展、设计到创建平台，王泊乔不受过往设计师、策展人和艺术家等身份限制，面对自身的有限、空间的有限、资源的有限、经费的有限和时间的有限，跨越和打破艺术、科技和商业的藩篱，用数字艺术思考和创造更为无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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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总监 | Amber
编辑 | 小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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