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囗的战争与和平_长沙_南门_木桥

文/张明亮

上个世纪初,我家就住在南门城门外的穷街陋巷上。那时城墙还在,城门每天定时开关,每到中午12点整,天心阁上准时放响三声午炮,响彻长沙城。

我家住在那里,经历了从抢米风潮到1949年长沙解放,所有发生在南门囗的战争,以及战争间隙和战争之后的和平。

我和我的父辈记忆中的战事,或与南门囗直接相关,或就发生在南门囗附近。

1910年长沙地图中的南门-黄道门及其附近街巷

抢米风潮潮起碧湘街

1910年即宣统二年,由于连年水灾,农田歉收,成千上万饥民涌入长沙。这时,晚清政府官员与奸商勾结,使米价飞涨,企图趁机从灾民身上再捞一把。这样不仅使得饥民无以充饥了,就连低收入的长沙市民也家家断炊。南门外,有人不堪忍受这种饥饿日子,发生了一家四口跳水自杀的惨剧,引起民怨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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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起悲剧发生的源头,就在碧湘街邹老板开的碓坊(当时米铺大多是前店后坊,碓坊就是把谷打成米的作坊)。头天邹老板刁难顾客造成自杀悲剧,次日又为难一个来买米的老堂客。因为她不晓得米价又涨了,带来的钱不够,跟老板讨价还价。老板不高兴,骂她穷鬼,“冇得钱还嫌我的米贵”,不卖米给她。

围观的市民和饥民实在看不下去了,忍无可忍,一怒之下把这家米铺砸了,抢了。

我父亲当时还只有十来岁,亲眼看见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并看见气急败坏的邹老板立马就去告了官。不久,清政府派警察抓人,激起更大的民愤,饥民和市民纷纷涌向鳌山庙巡警局,把巡警官员吊在庙前树上挥拳打。不久又涌向巡府衙门,要求开仓平抑米价,释放被抓饥民。

里仁坡鰲山庙

饥民围堵在巡抚署大门门前

清政府不但不平抑米价、安抚饥民,反而对着饥民开枪,打死数十人,打伤无数,引发空前的民变。几天之间全市800多家米店被抢一空。

清政府派军队和军舰开枪开炮镇压饥民,清兵抓着饥民就当街砍头,不少没有参与抢劫的市民也被误杀。他们还提着人头,举着杀无赦的告示牌,在城墙内外巡游,尤其是在南正街、中木桥街、社坛街、碧湘街等街巷。

入夜,他们举着亮壳子(即灯笼)在没路灯的街巷上巡游时,一边喊什么什么杀无赦,一边在亮壳子昏黄的光线中摇晃手中人头,搅得阴风惨惨,格外恐怖。然后,把人头挂在南门口城墙上。

如此血腥镇压,未能挽救清王朝的覆灭命运,第二年辛亥革命胜利。

南门口外毛泽东初显身手

民国初年,革命军内讧和军阀混战,长沙城头一年甚至一月几换大王旗。每次换主的战争枪声刚刚远去,城内外街巷中做买卖的吆喝声又起。那年头战争与和平,频繁交织,纠结在一起。

1917年北洋军溃败,一支约三千人的北洋败兵,企图进长沙城抢劫骚扰。当时还在一师读书的二十四岁的年青人毛泽东,在长沙城南门外猴子石,指挥仅120人(其中有20名持枪警察),主要只有木棍在手的学生军,与荷枪实弹的北洋溃军对垒。

120对3000,木棍对钢枪,无论数量还是实力都极其悬殊、极不对称的对垒,竟然是最弱的一方取得全胜,保卫了长沙城,维护了军阀混战期间长沙难得的和平。

一位天才的、伟大的军事家、战略家,在长沙南门囗战争与和平的风云中,初显身手,崭露头角。许多年后,他缔造了新中国和至今已七十多年的和平。

马日事变后的南门囗

1927年5月21日晚上11点多钟,反动军阀何键属下的33团团长许克祥,指挥千余人的部队突然包围长沙市内的各个革命机关,开枪打死一百多共产党员、国民党左派、工人纠察队员和农民自卫队员。枪声响到22日早晨,南门囗及附近街巷血泊里躺着前夜被打死的人,居民因此不敢出门,商铺不敢开门营业。

白色恐怖笼罩长沙城,并波及全湖南,使得一万多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相继惨遭屠杀。

第二年3月29日,工人运动著名组织者郭亮,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并把他的头颅砍下来,挂在离南门口两百来米的司门囗。两年后,杨开慧在离南门口仅两里路远的识字岭,被何键下令枪杀。

彭德怀在天心阁设指挥部

1930年7月,彭德怀率领红军第一次攻打长沙,兵临城下。那一年,我那个在裕湘纱厂当工人的舅舅参加了共产党,在党组织领导下,积极配合红军攻打长沙。

7月27日长沙被红军攻克。7月30日,湖南省苏维埃政府在长沙成立,这是全国最早建立的省级红色苏维埃政权。南门囗又在和平的氛围里生意兴隆起来。

据史料记载,彭德怀率红三军团成功攻下长沙城后,占领了十余天,并将指挥部设在了天心阁。后红军主动撤离长沙,国民党反动派返回长沙城,对支持协助过红军打长沙的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进行疯狂搜捕和屠杀。我那个共产党员的舅舅,从此下落不明,再没有回家。

天心公园的老档案。手绘图重现了当年红三军团夺取长沙城后,将红三军团指挥部临时设在天心阁,当晚彭德怀便在此召开军政会议。沙伟翻拍

从那以后,在反动军阀何键的指挥下,湖南的反动军队参加了五次围剿江西中央红军的战争。尤其是湘江战役,数万红军战士的鲜血染红了湘江上游,流到长沙南门囗附近的西湖桥,水中还有很浓的血腥气。用惯了河水的长沙市民,那些天都不敢用河水洗衣服。河中还有烈士遗体漂过。

文夕大火“燃”起南门外

1938年抗战形势严峻,11月蒋介石密令张治中实行焦土抗战,在日本鬼子踏进长沙时把全城烧毁。

13日凌晨,南门囗外沙河街附近的伤兵医院意外起火,接着南门外又有三处地方发生火灾,使得作好了焚城准备的国民党军警,以为是日本鬼子来了,加之民国政府译电员译错电文误传军令,慌忙在天心阁上放火,号令全城军警宪出动,开着灌满汽油的救火车往房屋喷洒汽油,并把它点燃。

很快全城便烈火熊熊,烧了数天,把千年古城烧成废墟,长沙成了二战中全球战争损失最惨重的城市之一。而当时日本兵离长沙还有120公里。

作为南门囗穷街陋巷上的土著民,我们全家经历了这场空前浩劫。当晚因为我父亲哮喘病发,深夜还没有入睡,听到中木桥街上很吵,还隐约看见外面火光闪烁,慌忙喊醒全家人跑到街上,才避免了一家人葬身火海的厄运。

他们看到无数排冲天火墙把夜空烧得通红,听到炽热的气流声在燃烧着的街巷屋宇间回旋呼啸,被烧房屋巨大的坍塌声此起彼伏,引发人们撕心裂肺般哭泣嚎叫交错其间,空气中浓烈的汽油味夹杂着人肉烧焦的糊臭味,令火里逃生的人窒息、恐怖、浑身颤抖……

文夕大火

然而,劫后余生的长沙街坊邻里,在大火基本熄灭后不久,便开始清理废墟重建家园。我父亲用拾来的没烧透的杉树皮在中木桥街搭起了临时窝棚,一边做炸油粑粑的生意,一边寻找虽已过火但还能用的建材,把窝棚慢慢变成房子,这样就有了后来中木桥街17号的铺面。

待到整条街上的邻居,先先后后都在废墟上重新把房子建起来,并各显其能做起生意,中木桥街和长沙城里其他街道,便又顽强地活了过来,活在战争的硝烟不但没有散,反而愈发浓烈的烽火中。

长沙大会战南门外的血与火

文夕大火虽然把长沙烧成了一片废墟,日本强盗并没有因此放弃占领长沙这块战略要地的野心,从1939年9月至1942年2月,连续三次与中国军队鏖战。虽然两度攻进长沙,但却未能占领这座城市,反而损兵折将11万。1944年5月又集结36万兵力,分三路发动猛攻,才在6月19日攻陷并占领长沙。

据知乎@崔钟博汶介绍,此图为1944年6月初左右长沙南门口附近,美国人拍摄

那时的长沙老百姓纷纷往城外四周农村山野逃难,当时叫“躲兵”。我们一家六囗也在躲兵逃难的难民中,日本鬼子尾随追杀,到了河西一个叫“牛屎坛”的地方(此地名和后面的“野鸡尾”,只有当地70岁以上土著民知道,谷歌高德地图上能搜索到),我母亲看见一个日本鬼子一手提东洋刀一手提着一只抢来的鸡,指挥他的士兵朝难民开枪。

我们在这里的亲戚家躲了两天,惦记起南门口的家,打算过河回城。

然而,湘江东岸被日军封锁,不允许任何大小船只靠岸,在河中航行的船必须向日本兵示意,船舱里已有一尺多深的水,快沉了。否则,日本鬼子就朝你的船开枪开炮。这些残忍而愚蠢的日本鬼子认为,船快沉了你很快就会被淹死,用不着他开枪。

这样,白天想过河返城是绝对不可能了,我们只好在离靳江河囗很近的“野鸡尾”一个亲戚家等,等到半夜,才雇了一只舱中有尺多深水的划子偷偷过河。这样一旦遭遇日本兵,只要不强行靠岸,还可能保命。侥幸的是日本兵撤走了。

猴子石岸上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死尸的恶臭。我们一家人摸黑在死尸中穿行,母亲脚下突然一滑,情急伸手想抓住什么,黑暗中却碰到了一具腐烂的尸体,恶臭沾手。后来连续几天用香夷子(即香皂当年把肥皂叫夷子)洗,那臭气很难洗去。

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在南郊山野小路上跌跌撞撞走到快天亮时,才回到南门口中木桥家中。

长沙后来成立了日伪政权的维持会,我们和陆续返城的几十万长沙市民,在日本鬼子的铁蹄下,做了一年又48天极其屈辱的所谓“良民”。

*图源/陈先枢

来自国军伤兵的祸害

1945年日本投降,是年9月6日长沙光复。和平应该来到南门口了,但是内战的烽火又起。幸运的是,最初几年,长沙远离内战的主要战场,枪声炮声还很遥远。趁着战争利剑还在远处厮杀,南门囗附近街巷日渐繁荣热闹。

然而,随着内战的烽火渐烧渐近,不少国军伤兵从战场上败退下来,欺侮骚扰百姓的事时有发生。

由于南门外有一家伤兵医院,所以经常有成群结伙的伤兵老爷经过中木桥社坛街,一旦走进哪家商铺,那家商铺的老板不出点“血”,是绝对不可能打发走这帮“祖宗”的。否则他们或者赖在你铺面上要吃要喝,或者把你的铺面砸个稀巴烂。

横行无忌的美国大兵

1948年长沙大街上还有美国大兵横行。那是夏天的一个上午,一个美国兵从社坛街方向开着一辆吉普车过来,在我家铺面外街上,把一个中年农民的脚压了,汽车只稍稍停了一下,那个农民刚把脚从车轮下抽出来,美国大兵便一踩油门扬长长而去。

当时这个农民身边围了许多人,我也挤了进去,看到他是被压了右脚大拇指,流出许多鲜血,痛得眼泪直流,好久以后,才慢慢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在麻石街上留下了一路血迹……

战争阴霾下的乞丐

民国那些年,在南门口乞讨的叫化子很多,有单个挨家乞讨的,有成帮结伙一群群上门强讨强要的,还有打着莲花闹唱着快板讨钱的,也有在你家门囗不停地玩戏法等你打发的。总之无论武讨文讨,只是为了能讨到一口剩饭剩菜充饥。

在连年战争中,这些社会最最底层极贫极苦的人,无论晴雨寒暑,都只能露宿街头,幸运的能睡到南门口那些大庙的神座下。

楚湘街的八方庙有个戏台,戏台上下全睡的是乞丐。天心阁瓮城架古炮的城墙洞里,睡着许多没有大人相伴的少年和幼年叫化子,据说这些失去爹娘的小叫化子中,还有在战争中殒命的国军士兵遗孤。

天符庙位于长沙市天心区楚湘街至裕农街口一带,又名天符宫、八方王爷庙 摄影/张慧明

肩负重托的将军屈居在我家

1949年初夏有一天,我家来了一位姓李的不速之客,说是我家的远方亲戚,要求在我们家住宿一段时间。当年我们家的李姓亲戚很多,这个亲戚好像从未见过,但他态度谦和诚恳厚道。我的父母尽管想不起他是谁,还是客气地答应了他,安排他跟我哥睡一间房里。从此,他每天半夜来我家睡觉,天不亮就出门,很神秘。

住了不长一段时间后他要走了,临走告诉我哥哥,他叫李明灏,问我哥愿不愿意跟他走,去当兵,并征求我父亲的意见,我父亲没有同意。

许多年后我们才知道他贵为将军,屈居在我们这样的平民家里,是为了毛主席的重托,让长沙能够和平解放,不再被战争凃炭。

李明灏(1897-1980)

和谈期间他之所以会秘密寄宿在我家,恐怕与我的一个舅舅有关,因为我母亲的这个弟弟当年正在陈明仁麾下任团长,带着一个团的兵力在长沙驻防。

长沙和平解放后,跟陈明仁一道宣布起义的几个副司令和几个团长,带着队伍又跑到白崇禧那边去了,但我舅舅没有跑,一直跟随在陈明仁、程潜身边。解放后他长期在省政协参事室工作,只在文革期间造反派把他赶到街道上扫马路,粉碎四人帮后又落实政策回到了省政协。

解放大军威武雄壮走过南门口

管辖中木桥街社坛街这一带的国民政府南区第二保保长姓戴,长沙和平解放前一天,他给街上所有商铺人家,送来两面用竹棍子糊的小旗,要我们明天去迎接进城的大军。

8月5日这天骄阳似火,特别炎热。长沙市民在小吴门夹道欢迎解放军举行过入城式后,大部队则沿着建湘路、天心路、城南路,往西湖桥方向行军。四人一排的队伍,在火辣辣的阳光下扛着轻重武器,一队接一队,威武雄壮、汗流浃背,从上午一直走到傍晚。

那天我跑到南门口去看了几次,被烈日烤得火烫火烫的马路上,行军队伍在静静地通过。而两边商店却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在正常地做着生意。长沙的历史在这一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但却是那样平静,平静中的巨变宁静致远。

图为城南路,1949年8月5日解放大军大部队在这条路上冒着酷暑,往西湖桥方向行军,走了一整天。 作者供图

长沙和平解放的第一夜

1949年8月5日华灯初上的时候,南门正街也就是现在的黄兴南路步行街,人山人海,白天被太阳烤得不敢出门的市民,晩上全上街来迎接长沙和平解放的第一夜。

我父亲因为多病平时晚上几乎不出门,这天也牵着我的手走到了中华国药局门口,兴致勃勃地望着街上喜气洋洋的人流。突然眼前一片漆黑,街上所有灯光都灭了,吓得人们惊叫着不知所措。

我父亲说声不好牵着我返身就走,在黑暗中挤挤撞撞还只走到晏家塘巷口,街上又忽然亮如白昼,人山人海中发出一声响彻夜空的惊呼,南门正街恢复了华灯初上时的热闹和喜庆。

后来才知道,长沙和平解放的当夜,国民党特务企图炸毁电厂,被刚公开身份的地下党组织领导工人护厂队,粉碎了他们的破坏阴谋,保证了正常供电。

解放军半夜静悄悄地进街露宿

从这天开始一连有好几天深夜,长沙市民发现有部队悄悄地进街宿营,我也亲眼看到了。

我有一个坏习惯,晚上起夜,要哥哥陪着我到铺房外麻石街上,站在两块麻石之间缝隙上拉尿。这天刚打开铺房门就看见街中间,往南到社坛街,往北到南门口,都是背靠背睡在麻石街上的解放军。

哥哥拉着我立马回铺房关上门,我仍然好奇地从门缝里往外看,还看见有一个解放军战士端着枪在站岗。后来下雨了,他们就睡到街两边的屋檐下。

第二天清早,街上空荡荡的,没有留下一丁点曾经宿营过大部队的痕迹,这使街坊邻里特别感动震惊,都说自盘古开天地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军队,深夜悄悄地进街宿营,天未亮又静静地开跋,走时还把街道清扫得干干净净,纪律如此严明,打起仗来必定横扫千军如卷席。

白崇禧的飞机天天来轰炸

刚解放的最初一段时间里,几乎天天都听到了远处的隆隆炮声,还时不时有防空警报声拉响。为了防空,玻璃窗上都成米字形贴了纸条,屋内则在大方桌上再盖上门板,门板上又盖上被单棉絮,桌子底下的空间就成了临时防空洞。警报一叫,全家人便躲进去。

但大多数时候,即使在紧急警报声中,听到炸弹爆炸声了,我家的大人们都没有躲进去过,因为桌子底下空间太小,又闷又热又蚊子咬,抱着侥幸心理,以为白崇禧的飞机不会在南门口丢炸弹。

有一天我在南门囗玩,突然听到飞机的轰鸣声,接着枪声大作。我惊奇地抬头一望,天上有一架大肚子飞机,在枪弹炸响的火花中飞过南门囗,很快就消失在南边天上。

大土匪柳森严的破坏活动

刚解放时,大土匪柳森严的破坏活动十分猖獗。有天入夜,突然从社坛街方向传来几声枪响,吓得行人仓皇奔跑,街上一片噼噼啪啪慌忙关店铺板子的声响。我父亲虽然体弱,这时候也会尽力帮我哥哥关板子,还要亲自加上一根粗粗的横木和撑棍,以保证铺面板子不会被土匪一脚踹开。

又有一天晚上,南门口方向忽然枪声大作,铺面还没来得及关板子,枪声又停了,听慌忙从南门口过来的人讲,土匪刚才袭击了一辆大卡车。后来我们去看,果然有一辆蒙着蓬布的大卡车停在南门口西南角马路中,一个解放军战士端着上了刺刀的枪,守卫在那里。

当年听大人子说,柳森严带着他那帮土匪,每次都是从幼幼小学校斜对面的燕子岭山路上来的。那条小山路如今还在,当年仅一人宽,除路口两边住着两户人家外,一直到燕子岭山顶,都是野草丛生,荒凉可怕,晚上更是阴森森黑魆魆的,便于土匪出没。

解放军战士血洒天妃宫

这种紧张恐怖的日子并不长,尤其是衡宝战役大捷以后,隆隆的炮声渐行渐远,空袭警报也逐日减少,到1949年底基本上就没有空袭了。不久,土匪头子柳森严被捕伏法,社会恢复了平静安宁。

但是,1950年早春三月,登瀛桥天妃宫发生一起惨案。三名解放军战士押解两个恶霸地主经过长沙,在天妃宫禅房借宿。深夜,这两个恶霸地主先把同他们一起睡在禅房内的两名战士杀害,接着又把在禅房外站岗的战士杀死,然后携枪逃跑。

当时这桩惨案轰动了长沙城南,第二天我跑去看了,天妃宫门口惮房内外全是鲜血,惮房外豋瀛桥南墙弯的麻石地面也被鲜血染红。

取缔中木桥街的银元黑市

刚解放后有段时日,总铺巷口中木桥街十号门前的临街空坪上,天天有一些手拿着白花花银元的人,聚集在那里。当时听大人们说那是一些银元贩子。一天下午,我正在街上玩耍,看到一些武高武大身手敏捷的人突然冲过来,把他们全抓起来带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中木桥街当年一度成了长沙城南银元交易的黑市,那天我亲眼见到的情景,是人民政府取缔这个黑市的雷霆行动。

和平的欢歌笑语

新生的人民政权基层公安派出所和居民委员会,1950年初就开始建立了。我记得派出所警察上我们家登记人囗状况时的情形,当时我父亲报告家庭成员出生年月,一家人中有民国、宣统、光绪甚至同治年间出生的,房籍警察拿着一个本子一一对照后说,都要改成公元。

中木桥街归当年设在何家巷的城南路派出所管辖,也是这个派出所发给了我们家新中国的第一本户口簿,上面登记的每个人的出生年都是公历,只是出生月日依然是农历,用括号标注了。后来户口本多次换发,这个括号内的农历二字,不知哪一年起就没有了。所以,现在户口簿上七十岁以上老年人的出生月日,实际上大多都是农历。

图为城南路派出所,50年代这家派出所在何家巷。 作者供图

也是从1950年起,人民政府对所有做生意的店铺做了工商登记,70年代我在一次外调中,查了一下我家50年代工商登记情况,并摘抄了一份外调材料,保留至今。

1950年中木桥街归城南路街道办事处管辖,这个办事处也设在何家巷,人民政府没收的原民国一位官员公馆里。

街道办除了组织居民搞卫生大扫除外,还组织妇女识字扫盲唱歌。中木桥街的妇女经常晚饭后,集中到街对边上海大陆酱园后面房间里唱歌识字。当年我经常跟着母亲去,因为参加这种活动的都是堂客们,我一杂伢子掺杂其中,每次都成为堂客们逗笑取乐的小把戏。

不过,当年这些经历过战争岁月的堂客们,切身感受到战争远去了,和平已经降临,发自肺腑的欢歌笑语飞扬在南门口上空。

确实,南门囗的战争,在1949年8月5日这天画上了句号,也从这一天开始至今,南门囗的和平,已经绵延了七十多个春秋。长沙的岁月所以长期静好,不是因为战争已经绝迹遁踪,而是有人迎着战火而上,其中不乏长沙儿女。

自1949年以来,无论抗美援朝战场,还是保卫东南沿海,也无论是中印边界反击作战,还是中越边界自卫反击,等等战争的枪林弹雨中,都有长沙儿女的英雄身影。是他们让战争的幽灵,只能在祖国的边陲之外徘徊游荡。使南门囗和全国绝大多数地方一样,总是远离战争硝烟,天天和风拂煦,日日祥瑞随行。

但居安必须思危,要警惕……战争的不散阴魂!

注: 文中1910年至1947年的南门囗战事回忆,是我父辈的亲身经历和见闻,写作时参考了中国近代史的相关史料。1948年至1950年前后的回忆,是我本人的亲身经历和见闻。

END

*本文由

城市记忆CityMemory

独家发

布,作者|张明亮,上世纪四十年代中出生在长沙南门口中木桥17号,并在那里生活到五十年代初,成年后在武警湖南总队服役,退役后在长沙正圆动力配件厂工作,是该厂科学技术协会常务理事,全国内燃机配件行业协会专干。曾是长沙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长沙市科协理事。

*编辑 | 明明。部分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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