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疆翩然起舞30载,回湘C位气质终不改_新疆_文工团_长沙

编者按:

如今,当你漫步在风景优美的湘江之畔,你会看见一块重达百吨的巨石,这块120吨的青灰色花岗岩是从4000多公里之外的天山峡谷运来,以纪念八千湘女上天山,保卫、开发、建设新疆的丰功伟绩。

72年前,共和国历史上首批大规模进疆的湖南女兵奔赴天山南北。据统计,从1950年到1952年3年间,湖南共计有八千余名女青年应征入伍。她们进疆的漫漫西行路,迎着肆虐的风雪,冲破残匪的袭扰,也开始了自己不一样的工作和人生……

正是她们的付出,结束了“屯垦戍边,一代而终”的历史,让新疆,让祖国的千里边防长治久安。

时光荏苒,转眼70余年过去了,岁月早已经将出发时风华正茂的少女,变成了回来时饱经风霜的奶奶,她们的芳华,在新疆绽放。不变的是她们为祖国奉献终身、改变边疆面貌的初心,她们忠诚报国的大爱情怀、勇于担当的意志品质、甘于奉献的崇高境界,永放光芒。

湘水边的那块“湘女石”与天山遥遥相望。天山下,湘水边,亲情从此绵延牵挂。

进疆翩然起舞30载,回湘C位气质终不改

口述/刘海伦 文/奉荣梅

湘女档案:刘海伦,1936年出生,1950年进疆,在新疆军区文工团当舞蹈演员,1964年转业新疆工学院。1979年调回湖南省艺术学校做行政。现居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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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新疆工作生活近30年,时常整理翻看当年在部队的照片,有辗转在千里戈壁大漠里基层连队的演出,有出访几个国家的巡回表演,还有在北京多次汇报演出被国家领导人接见……

母亲给我分了半条被子去新疆

我报名去新疆当兵时,还在周南女中上初中二年级,十四岁半,小不点。我当时在学校很活跃,身高已经1米56,在学校打篮球中锋,还喜欢打排球、羽毛球、唱歌跳舞。

当得知我1950年8月下旬就要去新疆时,父亲是第一个反对的。不知父亲在哪里找到的资料,说新疆很苦,夏天热死人,“早穿棉袄,午穿纱”,说那里的人一年四季都穿一块皮货在身上,冬天皮毛朝里面穿,夏天皮毛外翻在外面穿。

但我很坚决地表示一定要去新疆。父母都是开明的人,也就开始给我准备一些行李。因为当时是夏天,母亲把一床厚被子拆开两半,缝了一床薄被给我,母亲伤感地说:“我是半床被子嫁了个女儿!”父亲拿出一张他自己的小照片和30元钱给我,这在当时来说是笔“巨款”。

我们是1950年8月26日早上9点到建湘路浏城桥的老火车站集合的。母亲给我叫了一辆人力车,拉上被子衣服,还给我准备了脸盆毛巾洗漱用品,用网篮提着。母亲与姑姑带着我的弟弟妹妹,一起走路送我到火车站。火车是十点出发,我们这批有三百多人,像我家这样大大小小好几个人来送行的却很少,大多女生都是瞒着家人去新疆当兵的,都是一个人上的火车,行李也很简单。

行程两个多月到达乌鲁木齐

火车的座位都是木头硬座,部队早将我们分好了班组,每个班8人。我们这批进新疆的新兵,其实不只有女兵,还有男兵。在火车开动以后,我们开始唱《共青团员之歌》:“听吧!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 ,穿好军装拿起武器……” 没有离别的悲伤,只有对去几千里外的边疆当文艺女兵的自豪、新奇与向往。

到西安已经是第三天上午了,部队在火车站附近征用了一些老式客栈、大车店之类,一个破围墙围着,安排我们三百多人住下。

这样在西安一等就是一个月,直到9月底,我们坐车到了兰州。车到兰州时天气很冷,部队开始给我们发军装,穿上军装时当然很兴奋。

一路往西,到了星星峡,就是新疆境内,这里是新疆大土匪乌斯满盘踞的地方。车队要开始防备土匪的袭击,班长将机枪架到车头上,并且告诫我们女兵,要把头发盘在军帽里,如果听见枪声就都趴下,不要吭气。靠近星星峡时,副驾驶员一直趴在机枪上,沿途盯着路边的状况,一有情况司机就准备冲过去。我们都很紧张,大气都不敢出,不过幸运的是我们一路没遇到匪情。

到南疆巡回演出两年

我们抵达乌鲁木齐时,已经是十月下旬了。一个月后,我被分配到了军区文工团。

文工团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月的津贴,两个银元,因为父亲在临行前曾提出要求,我每周一定要写封信邮寄回家,如果没时间写,就只寄一个信封回家,家人知道我还在就行了,此后的几十年一发了津贴我就这样做。

元旦过后,军区文工团分成北疆南疆两个团,我们要到南疆基层连队去巡回演出。出发之前,文工团给每个人发了一大包散装棉花,让自己动手做褥子,面对带着棉花籽和老鼠屎的棉花包,我们这些南方来的年轻妹子无从下手。有经验的老同志开始带头动手演示,从院子里折一根柳树枝,不断抽打棉花,将柳枝上粘下的棉絮扯下来,铺陈到棉布单上,最后棉花团只剩下棉花籽和残渣,被褥就铺好了。

我们一百多人从乌鲁木齐往南开拔,分很多站沿途驻扎演出,最终到达南疆的和田。我们排演了“团结建设新新疆大歌舞”,就是1964年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的前身。

刘海伦在新疆文工团时下基层演出照。

出访九个国家,三次进京演出

我们是1952年12月从南疆和田回到乌鲁木齐的,汽车每天走两三百公里,整整坐了12天车。此后文工团每年五六月份下基层演出,七八月份回来。那时候文工团的演出很频繁,专业实力雄厚,兼具民族风格、地域特色和部队气魄,挖掘了很多优秀的民族文化遗产。

当时部队严令禁止谈恋爱,特别是对我们舞蹈演员要求更严格。

1958年,我22岁了,因为别人的牵线我才开始考虑个人问题。他是四川人,大提琴一号,比我大10岁,是四川音乐学院毕业的,刚调到了我们军区文工团。22岁的我已经有8年军龄,经常跳领舞,已经是文工团的专家。我们1960年元旦结婚时很简单,布置婚房时我还在练功,买窗帘选颜色都是别人帮忙,我只说挑深颜色的窗帘,因为经常夜晚排练到很晚,第二天上午要补觉。当时我刚从北京参加国庆十周年献礼回来不久,是5月份去的,还参加了全军第二次文艺汇演,一去就是好几个月。

我随文工团多次为国家领导人、外国元首、国际名人演出,经常参加全国、全军和国际性比赛并获奖。1959年,我参与编舞与演出的《鼓舞》在第二届全军文艺汇演上表演,毛主席等中央首长在中南海接见了我们全军文艺代表队并合影,周恩来总理还参与我团演员的联欢会。《盘子舞》一直是我的保留节目之一,我担任领舞与群舞,曾在国外为数万观众演出过数场,并传授给文工团其他学员以及兄弟文工团同行。

我随文工团先后出访过埃及、缅甸、叙利亚、阿富汗等9个国家,我家影集的老照片边备注有简短文字,留存了那些青春美好的记忆。

转业舞蹈教学,1979年回到长沙

1964年春,我转业到新疆工学院。1962年我的大儿子出生了,直到1969年才生下小儿子。我最开始请保姆带,儿子老是生病,1962年底就写信请妈妈从长沙来乌鲁木齐照顾我儿子,我父亲笑母亲是“昭君出塞”。

1979年,我们夫妻调回了长沙,在岳麓山下的湖南省艺术学校工作,那一年我43岁。我在艺校从事行政管理工作,直到退休。我当初带到新疆的那半条被子一直带在身边三十年,还带回了长沙,算是革命文物了,直到上世纪90年代才被儿子扔掉了。在新疆近三十年,从少女到青年、到中年,围绕舞蹈艺术的工作与生活,也都被我装在影集里,储存在脑海里、梦里带了回来。

我后来还回到新疆去过,寻访当年在军区文工团、工学院工作生活的痕迹,也见到了一些老战友,自然是很激动,很多感慨。

我们当年在长沙浏正街老火车站上相识的几个周南校友,到新疆后一起都被分到文工团,一直到现在都保持联系,友谊绵延了七十多年。

采访手记:她领舞C位的气质,至今仍在

当我电话联系上湖南省歌舞团88岁的蒋昌焜老人,说要采访她时,她的声音干脆利落,中气很足,说:“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也很忙呢。我带你去湖南省艺校去找刘海伦吧!她记忆好,也会说,她家还保存了很多老照片。”于是,第二天上午,88岁的她,曾经的新疆军区文工团小提琴手,以军人挺拔的身姿与步伐,领着我来到岳麓山脚下,采访她曾经的战友,新疆军区文工团舞蹈演员,86岁的刘海伦老人。

她俩是1950年8月同一批去新疆当兵的,同时分到军区文工团,又是于1979年一起拖家带口地从新疆调回长沙工作。蒋昌焜是湘乡人,在文工团拉小提琴,比刘海伦大三岁,她调回到湖南省歌舞团工作直到退休。回到长沙后,她们一直有往来。蒋昌焜的丈夫在前年去世了,2021年底,她邀请刘海伦从河西住到河东她的家中一段时间,后来刘海伦在她家楼下租房住了近半年,她们常在一起回忆70年前义无反顾去新疆当兵的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

刘海伦老人刚租住到一楼,陈设简单,但出入方便。她虽一手撑着腰部,但依然可见当年领舞、C位的气质。她翻开事先特意从楼上家中拿下来的一本厚厚的影集,以及一本新疆军区文工团的纪念册,话匣子打开了。她确实如同蒋昌焜老人所推介的一般,娓娓道来,思维清晰,对比着相册中那些长辫子、花裙子各种扮相和舞姿,讲述着那一张张珍贵老照片背后的岁月,老人那双依然美丽的丹凤眼里,不时闪现着亮光。对于去新疆途中的一些细节以及进疆后部队的编制等,两位老人的记忆有几处有出入,她们又互相纠正、求证、补充。刘海伦说,跳舞是自己青少年时代的梦想,至今也不后悔当年的选择。

刘海伦与蒋昌焜合影。

作者简介:奉荣梅,中国作协会员,资深编辑,专栏作家,主创散文随笔与读书札记, 出版散文随笔集《浪漫的鱼》《寒花淡影》《迁客骚人潇湘情》(合著)《品读长沙·风流人物》等。

编辑:依依

二审:吴端

三审:欧阳灵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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