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草力,男,现居烟台,80后,程序员,烟台作家协会会员。小说发表于《齐鲁文学》《福山文学》《首都文学》《中国作家网》《作家导刊》。
谭女士
谭丽搬进富豪花园小区有半年了。她在临街商铺的楼上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在窗户上贴了一个红色的广告:老谭家政服务,服务内容:洗衣做饭,照顾孩子,伺候老人,清洁保洁。下面留着她的联系电话。
她没有办理营业执照,不能明目张胆租一个街头门市房,只能是居民楼,工商规定居民楼不能从事经营活动。她躺在床上,不停地加入附近周边小区的业主群,每天在群里发一条广告消息,发完广告她会紧接着发一个一块钱或者两块钱的红包。这样做不至于招人厌烦,也不会被群主踢出群。
有时她会装成业主潜入附近小区,在每户的门缝塞进自己的名片。希望能有需要家政的业主给自己打电话。下午的时候,她会去医院,在产科病房走廊碰到人,就悄悄递上一张名片,说一句,需要找保姆吗?也递上自己的笑容,粉底没有抹匀,堆积在耳朵下面。
开业不久,她在劳务市场招聘了两个从农村来的“员工”,这种活,她不能自己亲自干,再怎么样,她也是谭老板。
这两个妇女四十多岁,但看起来比谭丽的年龄还要大。她们跟谭丽也不客气,直接称呼,老谭。谭丽会晚上的时候,给她们“洗脑”。其实说的内容,无非就是让她们忠于自己,好好干,等将来干出一番天地,她们就是开国元老,以后会给她们分股份。说着说她们热泪盈眶,表决心,要跟老谭干到底,不对,是谭总,要跟谭总干到底,谭丽听了很满意。
一天能接三四个活,大部分是临时保洁,和产后保姆。这种活一般就是两三天。所以她要不停地找客户,否则公司就经营不下去了。她希望自己能够东山再起。
这两天葛红一直给她打电话,任凭电话不停地响起来,她不接。她也后悔前几天不该接那个电话。她很好奇,葛红怎么知道她的电话,按道理,电话号码是新换的,熟人应该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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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躺在床上,用微信在跟客户谈价格,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过来,她立刻接起来,说,你好,老谭家政。有什么需要吗?谭丽很职业地说。
老谭,是我,葛红。葛红在电话那头说。
葛红?谭丽嗖地爬起来,大脑飞速地旋转,搜索关于葛红的信息。
她们十多年没有联系了。自从谭丽公司倒闭以后,她们就没再联系,她怎么突然知道我的电话了呢?
葛红啊,我真没听出来啊,好久没联系了。谭丽迅速转变说话的态度。
可不是嘛,你现在住在哪?葛红说。
在富豪花园。谭丽说。
富豪花园,离我们家很近啊,我在世家花园,在儿子家。葛红接着说,你现在干什么大买卖呢?
什么大买卖,开了个家政服务公司。谭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她故意说是家政公司,至少听起来,跟之前的自己差不多。
挺好啊,正好,我儿媳妇快生了,到时候,你来帮做保姆,我现在腿脚也不行了。你干活我放心,都是自己人,我也不会少给你钱。葛红在那头爽朗地说。
好啊,我先不聊了啊,手头有些事要处理,说完,谭丽匆匆挂断了电话。
葛红曾经是她的保姆。
那时候,甜甜刚出生。王保国每天忙着喝酒应酬,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她,第一次当妈,她什么也不懂,加上没有奶水,经常火急火燎。王保国说,要不去去找个保姆吧。谭丽说,也行。
她给家政公司打电话,结果把葛红派来了。葛红当时刚从农村来县城打工。之前一直在老家务农,她丈夫在矿上挖煤,后来煤矿出了事故,她老公被埋在地下,赔偿了五万块钱。为了生活,她来到县城打工。
葛红干活很麻利,不偷懒,实在。她和谭丽慢慢变得熟络起来。
王保国在县城的工商所工作,当时混到了副所长。从结婚谭丽一直没出去上班,偶尔打打麻将,遛遛狗,过的简直就像富太太。葛红的到来,不仅在生活上井井有条,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奶水也足了,甜甜有时喝不完,王保国晚上回来接着喝。后来谭丽坐完月子,还是不肯让葛红走,谁不想有个人每天伺候自己洗衣做饭,收拾家务。王保国说,也行,反正能养得起。就这样,葛红一直在谭丽家当保姆。
有时候,她们会一起结伴上街买菜,偶尔王保国说不回来吃饭,她会让葛红陪她到附近的饭馆吃饭。
县城很小,差不多都认识王保国,特别是做些小买卖的。都是极力的巴结。到了饭馆,老板一看是谭丽来了,会快步上前,堆上笑脸,乐呵呵地说,今天想吃点什么?今天的牛腩特别新鲜,给你们做一个土豆牛腩吧。谭丽摆摆手说,不要麻烦,吃个面就行。
老板点点头,说,行,行,你们坐一会,马上就好。谭丽觉着很有面子。当然这个面子是王保国给的,她心里知道。大家都知道她是王保国的老婆,谁不想巴结她?特别是走在市场上,摆摊的商贩,见了她,远远地跟她打招呼,有些干脆包一些蔬菜和肉,硬塞到谭丽手里。谭丽赶紧摆摆手说,不要不要啊。她虽然享受这种被人抬起来的感觉,但她不占小便宜,也不想给王保国拖后腿,因为一点小便宜,耽误了他的远大前程。
王保国应酬越来越多,回家也越来越晚,后来葛红干脆就搬到了谭丽家。她们相处很好。葛红会擦眼观色,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当年,谭丽是个大美女,身高一米六八,体重一百一十斤,大眼睛,长头发,饱满的胸和屁股,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一颤一颤。惹得男人们,忍不住回头看。相比而言,王保国就显得普通很多,一米七的个子,黑黑的,不善言辞。要不是有这么一份体面的工作,谭丽是不会看上他的。她觉着王保国配不上她。但葛红总是说,谭姐啊,你真有福气,遇上这么个好老公。
葛红每周回老家看儿子,儿子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她毕竟是刚到县城,没有能力把儿子带在身边,她想等慢慢挣钱了,一定要让儿子到城里来上学,自己吃了没文化的苦头,要让儿子上学读书,考大学,出人头地,至少像王保国一样。住在谭丽家,能省去一笔租房子的钱,葛红心里盘算过。
那段时间,谭丽总是觉着不对劲,她经常闻到王保国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她问过王保国,王保国不耐烦地说,是花露水,我被蚊子咬了,所以喷了一些花露水,什么香水,疑神疑鬼。你骗傻子?谭丽瞪着眼睛看他,大冬天哪有什么蚊子,我看不是蚊子,是狐狸精吧。谭丽紧接着说,你给我老实一点,如果被我发现,有你好果子吃。
其实,谭丽不傻,她知道,他现在的位置,多少人都想找他走关系,送人情,怎么会没有女人投怀送抱呢。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她不想追究,也不想刨根问底,像个怨妇。都说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先要留着男人的胃,于是她让葛红每天学习新菜谱,什么粤菜、川菜、湖南菜,变着花样做给王保国吃。
县城毕竟小,开始沸沸扬扬了,说王保国外边有情人,经常看到他们成双入对,说的人多了,谭丽心里发毛。她希望是谣言,但又害怕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怎么办?心里顿时积攒了很多怒气,但是毕竟没有证据,所以,每天还是若无其事,迎来送往,没有任何异常。
有一个周日晚上,葛红回老家陪孩子了,谭丽觉着无聊于是出去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金山大酒店,金山大酒店当时是她们县城最豪华的酒店,她鬼使神差来到了这里,听说里面很高档,王保国从来没有带她去过。她之所以来,是好奇心,葛红有意无意提到过,说,有人看到王保国搂着一个女人经常进出金山大酒店,当时谭丽没有说话。但心里开始翻江倒海了。
她正打算回去,眼不见心不烦。远远看到一对男女从一辆出租下来,果然是王保国和一个女人,女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瘦小,有弹性,留着短发。王保国搂着她的腰,他们进入酒店。谭丽感到天昏地暗,是真的,她心跳加快,脑袋嗡嗡响,不知道该怎办:上去给女人两个耳光,还是忍着晚上跟王保国提出离婚。她瘫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回到家,她躺着翻来覆去,一直到凌晨一点多才睡着。醒来,王保国已经去上班了,她不知道昨晚王保国几点回家的。他跟往常一样,她也跟往常一样。她年轻的时候,很多男人追求她,有钱的、没钱的、帅的、高的,看的她眼花缭乱,到现在还是有很多男人不死心,经常在路上假装碰到,就是为了看一眼,说几句话。她心想,你找,我也找。
她慢慢开始跟一个小伙子打得火热,整天不回家,后来葛红觉着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干,就主动提出辞职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有一天晚上,王保国喝的烂醉如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了谭丽一个耳光,说,你行啊,谭丽,长本事了,敢给我带绿帽子了,我说呢,你最近这么老实,不吵不闹,原来是外边有男人啊,看来你是不想过来!
谭丽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到,她本来的想法就是想气气王保国,让他老实一点。
只许你在外边找女人,不许我在外边找男人?是我不好好过,还是你不好好过?谭丽怒气冲冲地说。
你放屁,我那是逢场作戏,王保国扯着嗓子喊。
你逢场作戏,作到女人的床上了,你真厉害!谭丽直勾勾地看着王保国说,离婚,不想过就离婚,紧着又说,你别以为我离了你过不下去。
好,离婚就离婚,看来你是盘算好了。王保国说,闺女归我,你净身出户。
谭丽没想到,王保国会真的同意离婚,其实说出离婚,谭丽有些后悔。但当时谁能想那么多。
闺女不可能跟你,你做梦去吧,谭丽说。谭丽知道王保国很爱闺女,不管再忙回来,他总要过去看看闺女,在家的时间都是陪着闺女,闺女想要什么他就会去买什么,特别宠爱她。
他越是想要什么,越是让他得不到。谭丽心一横。
离婚后,谭丽从家里搬走了,房子留给王保国,她带着甜甜到了市里。她想干一番事业,让王保国看看,离了他,自己照样活的很好。她要把甜甜培养成才。
没有了经济来源,她又要养甜甜,所以她想自己创业,离婚的时候,王保国留着房子,存款给了谭丽。谭丽拿着这些钱作为启动资金,在文化路市场附近租了一个商铺,开始卖海参,毕竟烟台靠海。自己以前也是经常吃海参,所以比较了解。为了能自己专心创业,她把甜甜送进了全日制学校。食宿都在学校,那是一所中英文学校。不过学费很高。
慢慢的她的事业有些起色,因为她做事大气,不拘小节。店员对她很忠心,她对顾客也是很实在,慢慢积累了很多顾客。店面由原来的一家,变成两家,三家。工人也有原来的两个变成十几个。但是她还是不满足,想要开海参深加工厂。于是,就把员工召集起来,给他们开动员大会,希望他们集资。工作上,员工是很积极卖力,但是要想集资,大家还是瞻前顾后,害怕失败。所以,最后几乎没有集资到钱,没办法,谭丽托人借高利贷。
工厂总算开起来了,租了一个老式厂房,设备也是淘汰下来的,工人也达到了三十多人了。谭丽变得更加的忙,几乎脚不着地。每天里里外外。毕竟第一次开公司。
突然有一天,她接到葛红的电话。
她以为葛红想继续再她家当保姆,她直截了当地说,自己已经离婚了,不需要保姆了,也请不起保姆了。
葛红说,谭姐,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听说你现在在市里开了一家海参公司,公司很大,我是想,想去你公司打工,你们缺不缺人?
谭丽这才明白,原来葛红是想找工作,说,行啊,热烈欢迎,不过挺累的,比当保姆辛苦多了,你能受得了?谭丽略带调侃地说。
能,再累,还能有在村里刨地累?我明天就过去找你行不行?葛红有些兴奋地说。
行啊,来吧,我一会把地址发给你。说完谭丽挂断了电话。
葛红确实是一把好手,很快她熟悉了工厂生产,干活细致认真,而且脑子好用,别看是一个农村妇女,没上过几天学。
有一天,吃完饭闲聊,葛红说,姐,我听说现在房子升值很快,你现在也挣到钱了,赶紧买一套房子吧,总租房子也不是办法。这也是投资啊,将来即使卖了也能赚不少钱,我听说现在一些有钱的人,都在炒房子。
谭丽说,现在咱们公司刚有起色,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就这么点钱,不能乱花,贪图享受啊。等将来,咱们赚大钱了,给你们每个人买栋别墅,哈哈哈。说完谭丽大笑起来。
葛红说,我们不指望能住别墅,主要是你别苦了自己,苦了孩子。你看甜甜也不在你身边。有个房子,你也能把她接到身边照顾,她没有爸爸,不能再没有妈妈了啊。
谭丽觉着葛红说的也在理,就说,行,我考虑一下,买个小点的房子吧。
其实,早之前,她也考虑过,想买个房子,毕竟租房子不是长久之计。也让王保国知道自己离了她也能活的很好。
离婚以后,王保国给她打过很多次电话,每次都是说,想看看甜甜,希望甜甜能回到他身边。但是,从来没有说要复婚。她很愤怒,看来自己在他心里真的可有可无,如果没有甜甜,估计他一次也不会给她打电话。
她对王保国说,你就死了这条心,我一次也不会让你见甜甜的。你有本事就去告我,为了防止王保国去看甜甜,也因为她实在没有时间照顾甜甜,所以,才把甜甜送到全日制学校。这样既不能让王保国见到甜甜,也能让自己安心创业。
后来,王保国给她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最后一次打电话,王保国低沉地说,谭丽,我以后不再给你打电话了,你要好好照顾甜甜,以后在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难,告诉我,我能帮你尽量帮你。谭丽冷笑道,我就是沿街要饭也绝不会去找你。
他后来,再也没给谭丽打过电话,是葛红告诉谭丽,他很快就结婚了,老婆年轻漂亮是个舞蹈老师,再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女儿的名字也叫甜甜。谭丽听了以后,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混蛋。
转眼间,甜甜上初二了。谭丽的公司熬过了困难时期,基本平稳,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客户不断增多,形势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有一天,甜甜班主任突然给她打电话,让她去一趟学校。她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之前开家长会的时候,她能隐隐感觉到老师有话对她说,最后老师只说,要多关心孩子的心里健康,单亲家庭的孩子尤其需要爱。谭丽点点头说,好的老师,我知道了。这次老师急匆匆打电话,肯定出事了。
班主任开门见山说,谭妈妈,我说一下谭亚男在学校的情况。从跟王保国离婚后,为了断了王保国的念想,她把甜甜的姓改了,跟她姓谭。班主任接着说,但你不准打孩子,要批评教育。听到这里谭丽心更加沉了。她心里虚,说,没事的,老师你说。班主任从抽屉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十块钱和一支口红。老师又接着说,这是谭亚男偷同学的钱,而且偷偷买口红。这已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没告诉你,怕你担心。谭丽听了手心直冒汗,这么多年她在甜甜身上寄托太多希望,盼望将来她能出人头地,替自己出口气,让王保国后悔,后悔一辈子。而现如今,竟然变成这副样子,真是恨铁不成钢。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她把甜甜带到僻静处,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甜甜也没哭,她知道为什么打她,没有辩解,只是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谭丽说,你是王保国派来折磨我的吗?为什么这么不争气,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真是作孽。说完,她头也不回气呼呼地走了。
过了几天,她在工厂附近买了一套七十五平米的房子,二手的。这样不用装修,可以很快住进去。她把甜甜从学校接了回来,担心甜甜在学校会受到同学和老师排挤,她决定给她换一所学校。
转学后,日子似乎平静了很多,甜甜每天按时上学放学,新的班主任也没给她打过电话,只是从那次以后,甜甜的性格变得更沉默,从来不主动说话。谭丽每次问她什么事情,她只要能点头摇头就不会说话,能说一个字不说两个字。谭丽没太在意,觉着可能是学习压力大。
慢慢甜甜越来越不正常,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有时候会不自觉流泪。谭丽摸着甜甜的头说,甜甜你怎么了?跟妈妈说说话吧,告诉妈妈你在想什么。甜甜不说话。谭丽专门去学校了解情况,她希望甜甜只是在家里沉默,在学校能活泼一些,老师说,甜甜在学校也不合群,没有朋友,上课也从不发言,几乎看不到她笑,同学们都不太喜欢她。
谭丽带甜甜去过几家医院的心理科检查,医生都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心里有些抑郁情绪。要多多开导孩子,然后给开了一些药。
转眼间,甜甜已经上高二了,有一天,班主任又给谭丽打电话。好多年没有接到班主任的电话了。谭丽当时正在公司跟客户谈业务,班主任只是急匆匆地说了一句,甜甜出事了,赶紧来学校。谭丽当时脑袋像被炸药爆破的山体,整个人都要垮下来。她用掌心扶着桌角,对客户说,家里有点急事,改天再聊。说完瘫坐在椅子上。
到了学校,班主任没有寒暄,没有铺垫,看门见山,甜甜怀孕了,是体检发现的。
学校的西北面有一家酒店名字叫小观园,早之前她听传言说十三中的学生经常半夜偷偷翻越学校围墙,成双入对地到小观园定一个房间,里面有电视机录像机,每晚一百二十。每年体检的时候,总会发现一些女学生怀孕。
没想到,轮到自己头上了。
这一次,她什么也没说,没有发脾气,没有打甜甜。她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躺在床上,她仰面朝天平躺着,腿和胳膊散落在床上,像是一具刚刚拼接完成的塑料模特,一动不动,如果不走近,似乎呼吸都看不到。墙上的石英钟在昏暗的房间显得格外耀眼,咔咔咔地踢着正步。
她嗖地一下爬起来,像鬼魂附体,又想是做了噩梦,然后红色的拖鞋承载着她的躯体从一间卧室行驶到了另一间卧室,横冲直撞。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甜甜的床前。甜甜当时正侧卧着,被她的举动吓坏了,眼神里有恐惧,不知所措。
谭丽拼命地扇自己的脸,左手抡起来扇左边的脸,右手接着抡起扇右边的脸,再反复,像一台轰轰作响的破旧风扇,不知道是左手带动了右手,还是右手带动左手。
甜甜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捏着被角。
后来,谭丽每天陪着甜甜上学放学,公司的事情全交给葛红打理。但葛红哪里能挑得起这么重的担子,公司没几个月就倒闭了。最后欠了一百多万。
谭丽已经没有心力去打理公司了,她现在也不苛求甜甜成龙成凤,只盼望她能成人,将来找个人家嫁了,生个孩子,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老天作弄,哪怕这样的愿望,都不让她得逞。严重违纪,学校必须把她开除了。她只好托关系辗转把她送到省城的铁路工程学校,希望她毕业以后能分配到火车站当一名乘务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但是很快,铁路工程学校也要求她退学,学校的答复是,甜甜经常在课堂上哭,上数学课,老师在上面讲,她在下面哭。严重影响正常教学,同学们都不听老师讲课,都在听她哭,有些同学说她哭起来特别像火车鸣笛声,悠长尖利。
谭丽已经对甜甜没有任何期待了,辍学以后,她只希望她能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巧了,老陈不知怎么竟然联系上她了,说,自己有个儿子在县城,一直没有媳妇,想问问谭丽,愿不愿意把甜甜嫁给他当儿媳妇。
老陈是她之前开工厂时的工人,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谭总了,有人能愿意娶甜甜,让谭丽觉着高兴。
婚礼很简单,在县城红双喜大酒店。一共四桌,基本都是老陈的亲戚,谭丽的亲戚朋友都没通知,她觉着丢脸。
甜甜结婚了,谭丽觉着自己的心事总算落地,但是还要生活啊,于是她硬着头皮开了一家老谭家政,怕亲戚朋友知道这事,丢脸。她手机号码也换了。
那天,谭丽在出租房里打电话,联系业务。突然接到老陈的电话,电话里老陈说,甜甜的病又发作了,又砸电视,有摔碗,说有鬼要找她讨债,每天晚上大喊大叫,闹得大家都睡不着。谭丽说,当时嫁过去的时候,人囫囵个,好好的,肯定是你们虐待她了。老陈急眼说,天打五雷轰啊,我们老陈家从来没有虐待甜甜啊。没办法,谭丽只好应承着说,过段时间去看甜甜。
自从甜甜结婚以后,谭丽几乎就没有联系过她,自己心里总找借口说太忙,没时间。
转眼,三个月又过去了。
这天,谭丽鬼使神差突然想给老陈打电话,问问甜甜最近好点了没有。只听老陈说,甜甜走了。
走了?去哪了?谭丽心里一惊。
没事啊,你不要担心,被她爸爸带走了。老陈说。
她爸?她哪个爸?
瞧你这话说的,还能有哪个爸,王保国。老陈笑嘻嘻地接着说,王保国走的时候,还给了我们一万块钱,说,如果你问起来就告诉你,他说,以后甜甜跟着他过,让你放心。
这么多年,三个字,在心里从刀刻,慢慢风蚀掉了,没有了痕迹,现在突然提起来,心还是疼。
躺在床上,她思来想去,想给王保国打个电话,问一句,你们家缺保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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