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半月谈内部版》2023年第3期内容
每一年,情人节、七夕节如约而至,“过节”的熙熙攘攘,“渡劫”的也大有人在。为何“渡劫”?因为站在十字路口的许多年轻人正面临情感世界的“撕裂”:一边是舍不得放下虚拟世界构建的“幻想对象”,一边是必须更加谨慎面对现实的“亲密关系”。这或许是导致阶段性结婚率走低的重要原因。
抱有幻想不是原罪,单身自由无可厚非,但从承接社会责任的角度来说,面对婚姻,需要的不应再是“幻想”,而可以是一种“理想”。这种“理想”,意味着学会自己疗愈自己的创伤,意味着走出当下的舒适区去做更长远的规划,意味着相信更好的自己才能遇见更好的他/她。
幻想未走,理想未至
近期,一篇名为《千万不要对婚姻抱有幻想》的科普公号文引发了广泛关注。文章探讨的其实是婚姻中夫妻双方的角色关系:让伴侣负责疗愈自己曾经受到的创伤,很难会有你想要的效果,由此引发的失望、斗争和控制会让婚姻变得不健康。而最好的亲密关系,是唤醒并促进彼此的成长,各自负责疗愈自己的创伤。伴侣可以是战友,通过和伴侣的美好关系,将自己曾经缺乏的部分拼接完整。
婚姻关系,是一个古老的命题。通过婚姻组成家庭,构成了人类早期最基本的社会制度。随着社会变迁,婚姻的传统功能有所减弱,精神层面的需求愈发迫切。
求而不得,便催生幻想。
所谓“幻想”,说到底是一种依附关系。嫁给“白马王子”享受一生宠爱,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每个人在刚踏入生活、情窦初开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抱有几分幻想,因为脆弱幼小的自己所能想到的亲密伴侣,其实可以看作某种意义上父母守护的“平替”。而到了适婚年龄,如果依然抱有这样的幻想并以幻想为生活准则,就无异于尚未“精神断奶”,甚至可能是一种退化。
那“理想”是什么?理想是“旗鼓相当”“琴瑟和鸣”。古今中外流传的经典情诗中都流淌着相似答案:比翼鸟、连理枝。夜夜相皎洁,恩爱两不疑。不是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也不是增加你的高度或衬托你的威仪,而是相互致意。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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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4日,在西安市未央区汉文化沉浸式婚姻颁证大厅,一对新人着汉服合影留念。新华社发(邹竞一 摄)
怕就怕幻想未走,理想未至。
高速发展的时代,情感波动频率太快,一些人面临无法适应被迫进入的环境。正如心理学家卡尔·荣格所说,幻想的形成原因通常预设了高期望,低估了困难,带有不合乎情理的乐观看法,或持有一种否定的态度等。并不总是主观的臆测与外在事实发生冲突才会导致问题的产生,有时候,这种现象也会由于内在的心理不安而造成。所以,往往那些迫于生计而需要自力更生的年轻人可以免受幻想困扰。
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些主动抛弃了幻想的年轻人会对婚姻讳莫如深。犹如匆忙赶路的旅人,总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让爱情落脚,有限的物质条件难以支撑想要的婚后生活。父母的催婚很可能是深坑,而一段不合适的婚恋,则会成为旅途上损人不利己的绊脚石。
走出“当下”
“除了爱情,还有什么是必须由另一半提供?”“习惯了被推着走,最后的倔强是对感情不将就”……经济价值、情绪价值、颜值,三者几乎缺一不可,这通常是造成当代青年婚姻难题的内因。
想想也能理解,随着普遍受教育程度的提高,不少年轻人社会角色的期望值也会提高。传统择偶标准仍占据主流,“同类匹配”“梯度择偶”的适配率降低,造成了主观上不排斥婚姻而客观上难以脱单或无奈单身的,远远超过自愿单身的群体。
需要警惕的是大前研一在《低欲望社会》中描述的那种场景:婚姻被年轻人认为是需要背负的新的危机。遭遇世纪疫情、经济下行压力大、收入不稳定、自己想干的事不能干……潜在地感觉到这些危机,年轻人“选择不拥有”,便会加速低欲望社会的到来。
当然,这并非代表婚姻就是妥协和将就。正如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梁永安所说:“我赞成很多年轻人自己的那种坚持,从表面上看起来是不结婚,实际上是在坚持爱情。一个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幸福的,那是生命里太大的一个缺失。没有爱情的婚姻,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婚后没有细节,生活里没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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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就要任其纠结下去吗?
早晨看来美轮美奂的东西,在午后会变得虚幻无用。反之亦然。
对婚姻抱有理想,便是让“未来的我”去解决当下的问题。这个“未来的我”不是虚无缥缈的,而是基于过去累积的经验和认知,走出当下舒适区的一种合乎逻辑的预判和尝试。“如果一个人一辈子活得像个粽子,随时都把自己捆得很精细,从来没有打开过,那就活得太没意义了。对今天的年轻人来说,生活最重要的不是当下,很多人都沉浸在当下,没有下一步长远的眼光。我们要善于清场归零,及时走入下一步,下一步应该是时代和社会的。”梁永安说。
“憧憬教育”让婚姻有备而来
对婚姻抱有理想,需要“憧憬教育”。
大多数人对踏入婚姻这段旅程所要面对的东西毫无准备,这和先前掌握的认知以及受教育程度并没有必然关系。正如杭州市社科院教授傅立群所认为的,没有一个婚姻是持续极乐的,关键在于夫妻的思想方法和创造性。反思也是一种启蒙。
婚姻不是“诗与远方”,“恋爱脑”在婚姻里通常都不会发挥太大正面作用。婚姻也不是“权力的游戏”——“他满足我,我就爱他;他不满足我,我就不爱他”,当权力斗争超过了爱,关系就僵住了,情感也会逐渐变质。婚姻更不是“重回现场”,企图用成年后自己的力量,去保护过去的自己,消灭原生家庭创伤带来的挫败感。
每一段中途散伙的婚姻,都是某种程度上的及时止损;而每一段坚持到底的婚姻,都是因为不可推卸的责任。“不可推卸”建立在“心甘情愿”之上,这是充要条件。失败的婚姻也许会让人更受教,但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只要会成长,自己就会更加完整而自由。整理好资源与力量,找一个和自己一样勇敢的对方,婚姻才会真正成为“双向的奔赴”“彼此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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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需要全社会价值观和评价层面更包容每个人的试错,相信代价绝不会比你想象的更难以承受。就像席慕容说的,不要因为也许会改变,就不肯说那句美丽的誓言,不要因为也许会分离,就不敢求一次倾心的相遇。
最后,不要把世俗等同于文化。赚钱、组建家庭、传宗接代,是世俗的行动而不是文化。人类最初缔结婚姻关系的基础是“纽带”和“秩序”,几千年来我们依然在传递这种文化遗产,被形象地称为“生活的艺术”,而这,正是一切艺术中最可贵的。
半月谈记者:张曦 俞菀
责编:秦黛新 / 校对:张子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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