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岁怀孕的盛海琳
“你们是双胞胎吗?长得真可爱!爸爸和妈妈呢?”
智智和慧慧两姐妹天真地咧开嘴笑,用手指着人群中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年夫妇,兴奋地说:“他们就是我的爸爸和妈妈!”
路人一脸狐疑,冲着两位老人点了点头,用笑声掩饰尴尬。
这已经不是盛海琳第一次面对外界异样的目光,如今的她已然可以从容应对。
盛海琳和双胞胎女儿
“她们是我的双胞胎女儿,我在60岁的时候生的。”
2010年,盛海琳不顾家人、朋友以及医生的劝阻,利用“试管婴儿”诞生一对双胞胎女娃。那年,盛海琳60岁,年龄远超常规观念里的高龄产妇。
那么,盛海琳究竟为何要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如今的她后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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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生女
自打诞下双胞胎姐妹花后,盛海琳一边要经受高龄抚育两个幼儿的苦楚,一边还要面对接踵而来的流言蜚语。
“你和你女儿不是母子,是祖孙。”
“这么大年纪还生孩子,真不负责!万一将来有个七病八灾的,不是拖累孩子吗?”
盛海琳
讽刺与挖苦从未停止过,盛海琳只能默默承受,暗自神伤。其实,她本不用如此辛苦,她原本也能如同龄人一般,尽享天伦之乐,只奈何天不假人,夺走了她最爱的独生女。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2009年。
盛海琳,安徽合肥人,从过军,也学过医,后来就职于一家医院,担任院长,堪称年轻有为。
27岁那年,盛海琳与军人出身的丈夫结了婚。1980年,女儿婷婷出生。为了响应国家的“独生子女”政策,夫妇二人再未考虑过怀二胎。
盛海琳和丈夫
作为家中的独生女,婷婷备受父母宠爱,活成了童话里的小公主。
1987年,盛海琳拉着7岁的婷婷逛商场,听到了悠扬婉转的钢琴声。
“妈妈,那声音真动听呀!”婷婷拍着小手,欢欣雀跃道。
只为女儿一句“动听”,盛海琳二话不说,花了5000元买下一台进口钢琴,还高价聘请职业教师教导女儿。
在盛海琳的悉心教育下,婷婷长成了一位漂亮聪慧、机灵乖巧的姑娘。
婷婷
2002年,婷婷大学毕业,担任了图书馆管理员。2005年,盛海琳从医院退休,多了许多空暇时间,也开始操心起女儿的婚事。
“宝贝,听说隔壁王阿姨家的女儿都去相亲啦!”盛海琳假装不经意道。
“妈,其实我有男朋友,只是他的家境不是很好,我一直不敢跟你们说。”婷婷犹豫地说。
“经济条件是很重要,但人品更可贵,带给爸妈瞧瞧,我们帮你把把关。”
婷婷的男朋友名叫小江,来自安徽池州,是个农村小伙。盛海琳一向宽容明理,见到小江朴实无华、勤奋上进,便同意了二人继续交往。
婷婷的结婚照
2008年,婷婷完成终生大事,而盛海琳心里的石头也就此落下。
退休后,盛海琳的日子过得格外清闲,养花种菜,跳广场舞,偶尔出去旅旅游。女儿结婚后,盛海琳每日都会坚持健身,只待来日外孙降生,还有力气带孩子。
骤然失女
2009年正月,春节前夕,盛海琳给女儿打了通电话。
“带着小江回家里过年,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妈,小江家希望我去那过年。要不我明年再回咱家?”婷婷愧疚地说。
盛海琳略感失落,又不忍女儿为难,便打了个圆场:“没事,去哪过年都一样。对了,把妈给你买的那件皮草大衣穿上,精神点,给人家留下好印象!”
盛海琳
正月初六,欢灯结彩,阖家团圆,四处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虽然没有女儿、女婿的陪伴,盛海琳夫妇过得也算惬意。
这天清晨,正当二人享用早饭时,却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噩耗。
电话那头是肝肠寸断的哭声与哀嚎,透过声音,便能感受到通话人的痛苦与绝望。
“亲家母,你要稳住……婷婷两口子,昨晚因为煤气中毒,已经不在了!”
听完,盛海琳先是震惊与质疑,接着猝倒似地靠在墙壁上,嚎啕大哭。
盛海琳
原来,正月初五那晚,婷婷夫妇睡在次卧,隔壁是厨房。半夜,煤气泄露,蔓延至卧室。
由于老房子年久失修,密闭性好,空气无法流通,以至于这对新婚夫妻活活被闷死,在睡梦中丢了性命。
得知女儿死讯后,盛海琳整个人失魂落魄,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连呼吸都是一种痛。
前不久,她还在幻想着含饴弄孙的惬意生活。谁成想,命运如此无情,竟直接夺走了她唯一的女儿。
盛海琳
那可是她倾尽一生心血培养的女儿,是她爱的寄托,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如今,女儿走了,盛海琳甚至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后来,每每提起婷婷,盛海琳总能瞬间化作泪人,仿佛这是不可触及的逆鳞。
她曾在采访上泣不成声:“我的女儿不在了,我不能再抱她了……有一段时间,我抱着她的骨灰盒,同吃同住,想象她还在,可骨灰盒是冷的,它告诉我,这场梦该醒了。”
对于独生子女家庭来说,晚年失独,是最大的悲哀。
盛海琳过了一段黑暗且颓废的生活,常常凌晨醉酒,一边翻阅女儿的相片,一边掩面哭泣。
盛海琳
后来,盛海琳逐渐变得“神经质”,想将女儿的位置重新填满。于是,她打了一圈电话,询问亲戚能否过继一个孩子给她。
如今,大部分家庭的生活条件尚可,且视子如宝,谁会轻易将孩子过继给别人?
亲戚们纵然同情盛海琳的悲惨遭遇,却也只能狠心拒绝。
彼时,汶川地震刚过一年,盛海琳又打起了领养孩子的主意。然而,福利机构却告诉她,所有地震中的孤儿都已安排妥当,无法领养。
走投无路下,盛海琳甚至想到了“代孕”这条黑色产业。好在丈夫提早发现,知道代孕违法,硬生生掐断了盛海琳的念头。
就在一切希望如同泡沫般幻灭时,盛海琳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决定。
“我想再生一个!”
高龄产妇
“你疯了吗?我们这个年纪再生孩子,会被人笑死的!”
即便亲密如丈夫,也不同意盛海琳的想法。
盛海琳
“你的年龄以及身体都不适合再有孕。你生头胎的时候,出现了胎盘滞留,子宫已经受损了。”
医生从专业的角度出发,极力规劝盛海琳。
然而,盛海琳心意已决,谁也无法劝阻。60岁的她已经停经多年,决定通过试管婴儿来要孩子。
起初,盛海琳跑遍北上广三甲医院,咨询试管婴儿的相关事项,可医生一看她的年龄,便婉言相拒,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高龄的产妇。
盛海琳
寻医未果,盛海琳只好重返老家安徽,凭借早年的人脉,找到了一家愿意进行试管婴儿技术的医院。
“如果你能在三个月之内调养好自己的身体,或许可以试试。”医生做出最大让步。
“谢谢医生,发生一切意外,我自己承担,不会牵连你们!”
连吃三个月药物,盛海琳原本虚弱的身体逐渐趋于好转。
2009年10月13日,盛海琳迎来了来之不易的试管婴儿手术。
由于盛海琳夫妇年事已高,精子与卵子的质量都偏差,医生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合成三个胚胎,并注入盛海琳体内。
盛海琳夫妇
近一个月后,盛海琳前来复查。
“恭喜你!胚胎活了两个。”
盛海琳拿着b超结果,激动不已,颤抖地说:“我有两个孩子?我能再当妈妈了?”
那一刻,盛海琳枯竭已久的灵魂终于苏醒,她隐隐约约觉得,是大女儿婷婷重新投胎回来了。
然而,盛海琳即将迎来极其漫长且艰难的孕期。
众所周知,女子在怀孕期间,会出现头晕、呕吐、乏力等不适症状。随着年龄的增加,女子怀孕的风险与难受程度只增不减。
那么,身为超高龄产妇,盛海琳的痛苦更是难以想象。
随着胎儿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盛海琳的身体也愈加不堪重负,四肢肿胀得像发面馒头,疼痛深入骨髓,还伴随高血压、高尿酸等症状。
更危险的是,怀孕中期,盛海琳经历大出血,险些母子俱亡。
盛海琳的丈夫抱着刚出生的双胞胎女儿
万幸的是,盛海琳怀孕决心强烈,凭借超强意志力,硬生生扛过了这段坎坷的岁月。
2010年5月25日,盛海琳在产房里九死一生,通过刨腹产,顺利诞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姐姐3.7斤,取名为智智;妹妹2.9斤,取名为慧慧。
姐妹俩的名字重叠在一起,便是“智慧”二字,这也是盛海琳对她们最殷切的期盼。
养孩不易
“如果再让我做一次选择,我大概不会再要孩子了。”
盛海琳排除万难、费尽千辛万苦才生下女儿,是什么让她后悔了呢?
100天的智智(左)、慧慧
生完孩子后,盛海琳第一次对金钱有了清晰的认识,终于体会了“孩子烧钱”的真谛。
“智慧姐妹都是早产儿,得放在医院的保温箱里,每天六千至三万元不等。待了33天,我家的积蓄只剩六千元了。”
当年,三聚氰胺奶粉事件的影响很大,盛海琳担心国内奶粉不安全,买的都是价格高昂的进口奶粉,更加重了家庭负担。
除了金钱的压力外,盛海琳夫妇在体力上也越发力不从心。两个女儿在半夜啼哭,盛海琳夫妇只能交替起夜,拖着疲惫的身体给她们喂奶、换尿布、哄睡。
盛海琳和智智、慧慧
不出几月,这对老年夫妇已经心力交瘁,不堪重负。
无奈之下,两人请了月嫂来帮忙。情况的确稍有好转,可月嫂的工资又成了新的问题。
盛海琳清楚地意识到,原本充盈且富足的退休金,已经不足以支撑一家四口的生活,唯有重新工作,获得稳定的经济来源,方可保障女儿未来的生活。
起初,盛海琳想过回医院开诊,可每个月几千元的工资无异于杯水车薪。
后来,盛海琳决定利用“中国最高龄产妇”的称号,到全国各地做演讲,上课,传授育儿经验。
盛海琳和女儿
“女儿满百日,我就到外地出差了,一年365天,有200多天都在外面。一个月最少跑20个城市,有时还要坐飞机去国外。每次出差前,两个女儿都要抱着我哭很久,我心里那叫一个痛啊。”盛海琳回忆道。
高龄产子,盛海琳的精气神本就消耗殆尽,如今又要天南地北地奔波,铁打的身体也支撑不住。
谁成想,她还没来得及生病,老伴却先一步生病了。
盛海琳
2016年,盛海琳的丈夫意外中风,瘫倒在床上,生活无法自理。此时,月嫂突然请假,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乱成一锅粥。
盛海琳只好暂停工作,回家照顾丈夫与女儿。一天24小时,盛海琳没有一刻停歇,照顾完老的,小的又哭了。
正所谓祸不单行,2019年,小女儿慧慧患上肺炎,医院多次下达病危通知书,历经多番抢救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为了筹措丈夫和女儿的医药费,盛海琳把自己的身体掰成两半用,拼了命地演讲授课。疫情来临,盛海琳的演讲方式也从线下转变为线上。
智智和慧慧
耗费10年,盛海琳为一双女儿存下整整700万教育创业储备金,足够两人成年前的一应花销。
2022年,智慧姐妹已满12岁,正值青春期,出落得亭亭玉立。两姐妹继承了已逝婷婷的爱好与天赋,一个擅长弹琴,一个精通弦乐,在跳舞上也颇有造诣。
2022年2月28日,盛海琳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段庆生视频,并配文:“今天是天堂的姐姐42岁生日,智慧姐妹买了蛋糕,希望姐姐收到祝福,我们会照顾好爸妈。”
相信这一刻,盛海琳一定释怀了。失独之痛或许无法彻底抹去,但或多或少能被治愈,成为不触碰就不会痛的疤痕。
盛海琳一家
不过,在面临高龄失独群体想要怀孕时,盛海琳仍会分析利弊,直言相劝:“我的情况只是个例,不要盲目效仿,高龄产子不是儿戏,不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
前路不知还有多少艰辛,衷心祝愿盛海琳一家四口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幸福健康地共度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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