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在控制朝廷和京城之后,心里不禁一阵狂呼:咱得赶紧查一下是咱们老董家那位老祖宗的坟头冒青烟了,我做梦都没想到我董卓竟也有今天,居然一不小心就成了实际意义上的天下之主了。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董卓立马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活出了任我横行的态度。我要废帝,你们不服?难道你们认为我董卓的刀子不锋利;我要鸩杀何太后,你们谁敢阻止,难道你们认为我不敢让你们下去陪她?我要随意给自己加官进爵,你们有意见?这天下都是我的,我给自己封个官算什么。我喜欢皇室的公主、后宫的女子,我喜欢搜刮民脂民膏、激情杀人,我喜欢挖人祖坟、夺人所爱……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那么,对于这个靠捡漏而成为最高权力统治者董卓,有没有打死都不服的人呢?肯定有!第一个自然就是“凭什么老子杀猪你吃肉”的愤怒者袁绍,他已经早早离开洛阳,准备东山再起了;还有一直紧跟袁大哥脚步的曹操曹阿瞒,这位曾经的京都小魔王准备刺杀干掉董卓这个大魔王给袁大哥出口恶气,后因事不可行,也回到老家招兵买马去了。当然,还有其他数不胜数的士族阶级,没办法,当时的天下暗地里其实早已是士族阶级的天下了。
可是当时各种主动权掌握在董卓手里,这盘棋究竟应该如何开始布局呢?
群雄讨董卓的条件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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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政治不是江湖恩仇,不是谁看谁不顺眼,就可以练好身体后直接给他俩嘴巴子或者直接干掉他的。如果是这样没组织没纪律的话,那天下将会一直、永远乱哄哄的。反正就是永无休止的杀与被杀呗。
在朝堂政治的序列之中,你要干掉一个人,你必须在占据大义的前提下,拿到名分,最后靠实力去碾压他。得“合理合情合法”才行,不然你就会被视为下一个王八蛋被干掉。
那么对于当时一心想弄死董卓这个王八蛋的士族集团来说,他们缺什么呢?把董卓宣传为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混蛋,这是士族集团的拿手好戏,这个他们不缺。但是,其它他们都缺。
首先,他们拿不到皇帝的批文,没有最高领导的批文,你们聚众去围殴上级领导,这就是造反。这个雷是不能踩的。
其次,董卓当时掌握了朝廷的禁军、北军、西园军、并州军和他自己嫡系西北军,实力方面很豪横,袁绍等人要想干掉他,还得积攒足够的实力才行。别说他们都是世家大族出身,光靠他们家那些护院,还是不够看的。但是,他们如果要招兵买马,朝廷的批文或者编制又变得重要了,你私募兵力还是造反大罪。
关键是,士族想要的朝廷任命的批文也好、编制也罢,全掌握在董卓手里,他总不可能下令:你们都去招兵买马吧,弄完了再一起来打我吧?
看似死局,但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些事情对开动头脑风暴的士族阶级来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难办的事情。
董卓进京很突然,所以除了像袁绍这种有恃无恐的士族大佬堂而皇之地走了外,还有很多士族成员留在了京城,该这些人为自己的阶级出力了。
侍中周毖、城门校尉伍琼、议郎何颙等,皆名士也,卓信之,而阴为绍
啥意思呢?就是像周毖、伍琼、何颙等士族成员,仗着董卓还比较信任他们,暗地里帮袁绍等士族成员谋路子。
他们劝说董卓:天下这么大,您一个人也管不过来,再说,凡事都要您亲力亲为,这不耽误您享受生活吗?袁绍他们都是出身于世家大族,背景、根基都深得很,这种人要全部弄死他们又不大现实,但不弄死他们又怕他们和您作对。与其这么为难,您还不如给他们封点官,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其实不也就是求个名利嘛,只要他们当了官,就不会和您作对了。再说,您封官时,尽量封地方官,这对您在京城和朝廷的实际利益也没什么影响,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人大致的中心思想就是劝董卓用手里的闲置资产去拉拢士族集团,不指望你们死心塌地给我卖命,只希望你们封官加爵之后,别找我闹事就行。
董卓这个土老帽哪里想得清背后那些弯弯绕绕,一听,感觉挺有道理的。殊不知,他这是跟敌人输送人家最迫切需要的子弹。所以,千万别和那些读书人玩套路,人家什么时候把你绕进去了,你还真不知道。
董卓听到这样能长治久安的良策之后,马上动工开干。他先是为前朝被打入黑名单的陈蕃、窦武等士族党人平反,恢复了陈蕃等人的爵位,启用了他们的子孙。甚至为了体现自己诚意,对于自己的嫡系部下,反而比较克制,没有安排什么要职:
卓所亲爱,并不处显职,但将校而已
还快马加鞭地外放一大批士族集团去关东任职:比较有名气就有尚书颍川韩馥为冀州牧、侍中东莱刘岱为兖州刺史、颍川张咨为南阳太守、陈留孔伷为豫州刺史、东郡张邈为陈留太守等等,当然还有很多其他名气不怎么亮堂的。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就连敢在公开场合跟自己拔刀子的袁绍及其家人,董卓也主动传达了和解的诚意,将袁绍封为了渤海太守,袁术封为了后将军。
好家伙,董卓这一波福利真是发得太及时了、太给力了,原本这帮士族大佬要么困于京城,要么神无功名,董卓这么一安排,人家急缺的自由和编制都有了,剩下什么招兵买马,那对家大业大的世家大族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就在董卓大肆外放官员的一个月后,即公元189年十二月,各地就开始响起各种反董的口号了。人家也是朝廷正式的官员,是对皇帝直接负责的,现在皇帝被奸人所挟持,人家号召忠臣义士来一起讨伐你董卓这个大国贼,是名正言顺的替天行道。
董卓后来总算是想明白这个问题了,但为时已晚,只好杀了当初忽悠他的周毖、伍琼、何颙等人泄愤。
群雄讨董的大致情况
公元189年12月,东郡太守桥瑁打响了反董的第一枪。注意看人家的操作手法,先假冒三公的名义给各州郡发联络函,说董卓这老匹夫太不是东西了,咱们去讨伐他是维护正义,各位同事、同仁,为了我们洁白无瑕、美好幸福的汉王朝起兵讨贼吧。
有人会问,桥瑁随便扯根鸡毛当令箭,有人信吗?鸡毛当令箭要看对哪些人了,有些人不会信。但对有些人来说,那都不能叫令箭,那就是鸡毛信,是信号或者暗号。
紧接着,我们慢慢成熟了的曹操同志表示,我一直紧跟着我袁大哥,咱绝对不会掉队的,从老家拉拢了一支革命小分队,也宣布响应革命了。但是曹操同志当时还很尴尬,因为他没有拿到朝廷编制,所以他这支革命小分队从名义上来说就是一支反政府的反贼。
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曹操率队北上投奔了陈留太守张邈,因为张邈这个人平时对曹操这个宦官后代相对还比较友好,江湖地位也很高,在这次讨董行动中也是属于发起人之一。
桥瑁其实只是反董行动的第一个新闻发布人,第一个提出行动建议的是一个叫臧洪的功曹(汉代地方豪族的标配岗位),他是广陵人,他的直接首长是张邈的弟弟广陵太守张超,他对张超说:董卓那玩意倒行逆施,你和你哥都是一郡之首,应该有点担当呀,挑头去干董卓那个老匹夫呀!咱们广陵郡就可以筹集两万兵力,怕他个球,干就完事了。
张超把意见反馈给他哥哥张邈,张邈也觉得这个意见不错,咱得有点血性不是,得干点刺激的事不是?于是,他们又找来了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轴等人一块商量,结果大家一拍即合。
最后,由东郡太守桥瑁假借朝廷三公的名义把大家组织在一起盟誓开干。很有意思的是,这次誓师大会的领誓人居然是当初提建议的功曹臧洪,别说因为他是首倡大义的人,实际上反映的是这帮地方大员信心不足。这特么多少年没干仗了,咱们能干得过董卓那帮久经沙场的兵将吗?实在不行,这个出头鸟就先让你臧洪当着吧。
誓言的内容自然无非是要齐心协力,同生共死,谁要是背叛革命就不得好死等等。有趣的是,这次讨董联盟,也就曹操那个愣头青冲了上去,其他人都是躲在后面看戏。所以最后,其他人确实都没有落得好下场。所以,大家平时发誓的时候要小心点哦。
公元190年正月,反董联盟聚集了十二路兵马,他们分别是:勃海太守袁绍、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袁氏故吏)、河内太守王匡(何进府袁绍同事)、陈留太守张邈(士族大佬,袁绍朋友)、广陵太守张超(张邈弟)、山阳太守袁遗(袁绍从兄)、济北相鲍信(何进府袁绍同事)、豫州刺史孔伷(士族,袁绍朋友)、兖州刺史刘岱(士族,袁绍朋友)、东郡太守桥瑁(士族,袁绍朋友)、长沙太守孙坚。
别看了,除了猛男孙坚,全是以袁绍袁家为核心的士族圈子里的人。
最后反董联盟推选袁绍为盟主,两个原因:一方面是袁绍的名气确实很大,另一方面是各路诸侯都心怀鬼胎,不想当出头鸟。
比如冀州牧韩馥他此时职位最高、实力最强,他是完全可以当这个盟主的。但他一直都是一个骑墙派,还曾经犹豫过是助袁还是助董,后来被手下治中从事刘子惠点醒:“这是打国仗,领导你格局打开点,不要说那些站队的话。”他才表态和关东群雄一起来讨董,但完全不尽心也不尽力。
讨董联盟成立之后,就开始分工吧:
袁绍、王匡屯河内,冀州牧韩馥保证后勤,负责攻击洛阳北面;兖州的刘岱、张邈、张超、袁遗、鲍信、曹操屯酸枣,孔伷屯颍川,一起攻击洛阳东面;袁术、孙坚屯鲁阳,负责攻击洛阳南面。为啥没西面?西面是关中,坐飞机过去?
在《三国演义》中,接下来的故事很出名,什么温酒斩华雄、三英战吕布都很精彩。但那都是没有的事,此时的刘备正在曹操的军中跟着混呢,不信就自己去查资料。
董卓一看这架势,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这帮王八蛋,老子让你们外出当官,你们掉转头就一起来打我,活该你们当年被宦官踩在脚底下,看老子不弄死你们这帮王八蛋。
留在洛阳的士族人士又跳出来说话了,尚书郑泰就说:“要以德服人,不能以势欺人。”
正在董卓要发飙的时候,郑泰又马上解释:“咱不是说领导您缺德,而是那帮人以下犯上,都不值得您跟他们动手。您是从基层干实事慢慢升上来的,袁绍那帮人除了高谈阔论还会啥?您犯得着和他们计较吗?您别看他们人多,其实不堪一击。您要是和他们计较,不是有失身份吗?”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董卓听了之后,心情马上阴转晴。
但是,董太师自从独揽大权后,好像这个情绪就一直不大稳定,马上,董卓就突然感觉洛阳的风水不太好,还是得回咱们的大西北,那里啥都看着顺眼。
公元190年二月,董卓下令迁都,记住,是在双方没有进行一兵一卒的直接军事冲突的前提下迁都的。为啥会这样,董卓一直被人忽悠了呗!为啥他一直被忽悠呢?因为他自己不明白事,身边也没个明白事的人(贾诩此时还没来报到)。
当然,董卓这次迁都还有一个原因在里面,那就是并州的白波贼开始闹事了,由于并州军当初被丁原带出来了,现在在董卓麾下,所以并州官府无力弹压,所以攻势已经逼近河东了。董卓曾派女婿牛辅去讨伐,但没什么效果。董卓不想腹背受敌,想收缩防线,回到关中,至少还可以守住大西北。
这货临走之前,把弘农王刘辩给毒死了,对不起,咱不带吃干饭的。然后对洛阳城及周边实行了“三光”政策。那场面,用“生灵涂炭”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到了长安之后,董卓的暴脾气又发作了,我对你们老袁家一忍再忍,但你袁绍兄弟欺人太甚,再必须杀了你们全家来出这口恶气。太傅袁隗、太仆袁基(袁术同母兄)及袁家五十余口全部光荣了。
董卓怂了,那诸侯联盟呢?人家把你们皇上都弄死了,这特么是不共戴天的国恨啦。尤其是袁绍、袁术兄弟,人家都杀你全家了,国恨家仇全到位了。你们倒是动手揍他丫的呀。
袁绍等各路诸侯表示,冲动是魔鬼,咱得继续开会讨论讨论、研究研究。
最后,还是饮冰血未凉的曹操同志看不下去了,说:“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时机,此时不揍那个老匹夫,更待何时?”
但遗憾的是,没有一个人接他的标。曹操也总算看出了各位诸侯大佬“死道友莫死贫道”的潜在想法了,于是找好友张邈和鲍信拉了一点点赞助,便一个人带兵冲上去了。
结果在荥阳汴水,曹操被上了人生第一场惨痛的军事课,他那帮新兵蛋子差点被董卓大将徐荣团灭,人家那历经战火淬炼的西凉军就是碾压你们这些关东新兵。曹操很勇猛,但无济于事,身中箭、马重伤,靠兄弟曹洪的舍命保护才逃出生天。
把家底子基本打没了的曹操回到诸侯联军的军营,再次慷慨陈词:咱们即便不跟董卓硬干,但至少态度要拿出来,哪怕就是率兵把关中象征性围起来,吓唬吓唬他们,也好让天下人为我们鼓掌呀,咱们打着倡导大义的旗帜,结果却一直按兵不动,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但还是没有人搭理他,这些诸侯都在考虑如何瓜分董卓走后空出来的地盘问题,谁还有心思搭理什么狗屁董卓。再说,打仗不死人?老子就这么点家底子,拼光了谁还会带我玩?你看看你自己!
大失所望的曹操同志最后作别了自己这次的理想,作别了在座的各位大哥,挥一挥手,到扬州募兵去了。自此之后,一个崭新的曹操开始慢慢呈现出来了。
而诸侯联盟也在商议好利益分配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群雄讨董就这样不了了之。
一点点感慨
东野圭吾《白夜行》:最不能直视的是太阳和人心
为什么说真实的历史很多时候是阴冷沉重的,因为历史其实就是人心和人性,它是让人不忍直视的。
很多人看历史,其实一直都没有摆脱低级趣味的满足感,啥玩意让他觉得爽,他就觉得那是历史,是好历史,甚至还不惜和别人争得面红耳赤。何必呢?何苦呢?没啥意义。
不管是历史还是生活,要满足一个人的低级趣味诉求,那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顺着你的意思来就行了,给你的时间、精力、智慧、资源打“麻药”,让它们安乐死就行了呗。
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我们大多数人看到的历史,基本上都是某些高出大家很多层次的人希望大家看到的历史。
我们传统印象中的很多明君、昏君、忠臣、奸臣、英雄、枭雄、名将、庸将……都不一定是我们以为的那个样子。
记得几年前,我曾写过一篇文章,大意是劝大家不要小看袁绍这个人了,这个人一直很牛逼,如果没有曹操横空出世,当世没人可以阻止他统一天下。甚至在官渡之战吃了败仗之后,他不死那么早,最后鹿死谁手也不一定。他其实败在寿命不够长、接班人一致坑爹和运气不好上。结果被怒怼,说我想洗白袁绍。我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你们爱信什么就信什么呗,千金难买你乐意,你认为袁绍是另一个扶不起的阿斗都行。
再比如曹操,大家一致的印象是,曹操是个奸诈小人或者枭雄,但有多少人知道,曹操曾是一个相当纯粹的热血青年,别人觉得会得罪人或者会伤害自身利益的事情,只有曹操根本就不顾及这些。若不是他爷爷和他爸帮他构筑了一个很牢靠的保护罩,估计曹操早死上好多回了。
还有关羽、刘备等等,大家笑关羽败走麦城,笑刘备夷陵之战惨败,却看不到别人创业之艰辛,一句成败论英雄就把人家光辉璀璨的一生给概括了。这就是人性啦,笑贫不笑娼,关键还那么理所当然。
你看不到生活的真相,就永远不要说自己多么热爱生活,真正热爱生活的人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它的人。恰如你爱上一个美女的容颜,即便她卸了妆,依然一如既往地爱她那让你失望了的样子,这才是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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