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人用8年时间垒成400多道地堰，穿烂200余双胶鞋，用坏20余条扁担，磨坏100余把镐头、铁锨，栽下桃树、杏树等2万多株各种果树苗，换来了林果丰茂
试种成功后，一亩扁桃在当时就能为农民增收近万元，这让公茂田喜出望外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杨文
山东省临沂市蒙阴县岱崮镇，因拥有独特的“岱崮地貌”而闻名遐迩，“沂蒙七十二崮，三十六崮在蒙阴”，獐子崮便是其一。
曾经的獐子崮，土地瘠薄干旱，乱砍滥伐导致水土流失严重。
38年前，捧着“铁饭碗”的公茂田决定辞职，和妻子一头扎进荒山，修路、架电、打井、栽种……当地百姓说，几十年间，没想到这里能从荒山野岭变成瓜果飘香、枝繁叶茂的“花果山”。
千亩果园、漫山花海见证着公茂田等人的辛勤付出，拓宽了当地百姓的致富路，为生态文明增添一抹绿色。
公茂田在獐子崮上精心管理迎春绽放的金甜杏树（2023年3月12日摄） 薛文萍摄
愚公移山：拿青春与荒山“对赌”
1985年，公茂田辞去工厂的“铁饭碗”工作，决定承包荒山獐子崮。
“那是1984年春天，我俩步行回老家看父母。当走到家门前的獐子崮，突然刮起一阵狂风，百步之内看不到人影，刮起的石子打得脸生疼。”公茂田说。
獐子崮当时没有植被，生态环境脆弱。一下雨，山上全是黄水、黄泥。看到老百姓种地瓜、花生非常辛苦，他琢磨着承包荒山造林。
那个年代，全国不少地方兴起承包荒山的“浪潮”，蒙阴县也发出动员。“种树能抵御风沙，发展果品也能造福一方百姓，不如试试？”
听说公茂田要回家种树，妻子伊树凤急了：“你这是拿自己的青春当赌注呀！”但公茂田依然坚持：承包荒山，一能改善环境，二是可以卖果……最后，公茂田说服了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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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路、缺电、少水，且獐子崮土壤太薄。他们在半山坡用茅草搭了个简易的小草棚子栖身。那年3月，山风凛冽刺骨。为了取暖，夫妻两人掘地半米，依偎在石炕上取暖。
“能赌赢吗？”那一夜，公茂田没有睡着……
在小草屋里，夫妻两人一住就是三个半月。当时，山上没路、缺电。住在山上的不少老百姓改善生活意愿强烈。公茂田发动大家一起修路、架电，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为了节省资金，他们起早贪黑挖石掘土，修整路面，每天干十五六个小时，历时45天终于完工。
缺水，极大制约山上生活。公茂田担着两大桶水，妻子后面担着小桶紧跟。下山担一趟水，往返需要个把小时。“要挑满三大缸水，才能保证人畜和果树一天用水。而且当时挑水还要排号，为了不影响大家，我们凌晨三点钟起床挑水。”为了节约用水，二人的洗脸水也会留下来浇树。1992年，经过多方考察，得到群众信任的公茂田，再一次发动老百姓一起打井，终于解决了吃水难。
就这样，夫妻两人用8年时间垒成400多道地堰，穿烂200余双胶鞋，用坏20余条扁担，磨坏100余把镐头、铁锨，栽下桃树、杏树等2万多株各种果树苗，换来了林果丰茂。
公茂田赢了。
幸福靠山：用新品种换得富民金山
几十年来，公茂田把自己培育的优秀品种告知百姓，带动他们增收致富。
“今年初春小暖潮，瞬间催开了满园杏花，看起来要比往年繁盛许多。”记者见到公茂田时，他正忙着对金田杏林和扁桃林进行补栽。“最近新嫁接了金太阳、红玉杏、红梅杏，把原来的落后品种改良成最新的品种，更利于授粉。”
如今已75岁的公茂田，几乎每天都要去山上巡视，查看花期、修剪嫁接。“这几年加大了田园管理和修剪施肥。金田杏、扁桃等6个产品在前不久进行了有机农产品认证年审，韭菜连续13年获得有机认证。”
不仅现在培育改良新品种，20世纪90年代，为了引进新品种，公茂田就常穿一身板正衬衫，去外地考察市场，足迹几乎踏遍全国重点果品区域。
寒露蜜是一种适合沂蒙山区种植、有市场前景的优良品种。公茂田曾三次前往青岛一家农科所，买下50株苗子100根接穗枝条。三年后，寒露蜜挂果成熟，甜度可口，品质上乘，十里八乡都来寻求果树新品种。
一次出差去陕西参加农博会，公茂田偶然发现新品种扁桃。“小树苗运回家需要用冰块保持低温。那是夏天，冰块融化有水，不让上火车，我就改坐中巴车，一次一次换乘，一段一段地往回走，不断换冰。”
扁桃抗旱耐瘠薄、营养价值高、市场效益好。试种成功后，一亩扁桃在当时就能为农民增收近万元，这让公茂田喜出望外。
“咱是农民，这些年主要用新品种为家乡人做带动和示范。三十多年的实践，让家门口的山绿了，也得让父老乡亲富起来。”公茂田说。
公茂田免费为乡亲们提供各种果树新品种，带动周边群众及时更新品种、科学种植。如今在獐子崮，已有国内外优良果树品种60余种，繁育苗木100余万株，丰富了当地果品的品种构成。
2011年，公茂田还与北川八角村震区建立共建单位，先后分两次捐赠了近3万株油桃树苗，现场提供技术指导，推动油桃产业在当地发展壮大；在贵州安顺市，无偿提供杏苗、桃苗3.5万株，帮助当地开发成了扁桃种植先进县，3000余名村民依靠种植扁桃发家致富。
不负青山：昔日荒山终成“花果山”
早春时节，从岱崮镇獐子崮驱车，沿蜿蜒的盘山公路行驶，600亩金田杏次第花开。登高远眺，山坡上、崖壁间、梯田中，满目尽是此起彼伏的杏花海。
獐子崮下，昔日荒山终成“花果山”。
为让荒山披绿、土地生金，公茂田有做不完的事儿和使不完的劲儿。
1999年，作为山东省政协委员的公茂田提出三条建议：一是党委政府加大工作力度，消灭荒山；二是加大科技投入，发展经济效益高的树种，增加农民收入；三是大力发展有山东特色的生态旅游，力争建设一个山清水秀、瓜果飘香的“山上山东”。
在荒山绿化方面，蒙阴县近年来坚持不懈植树造林，绿化面积以年均2.5万亩的速度增长。仅“十三五”期间，就完成增绿12.3万亩。目前，全县森林覆盖率达到62.2%，形成“治一片、绿一片、富一片、美一片”的发展模式。
“38年来，一是父母的勤劳精神教育和激励了我；二是沂蒙精神和军工精神支撑着我，克服了常人不能想象的困难；三是袁隆平等人的科研精神，让我坚持不懈培育新品种，让荒山变‘绿洲’，带动更多父老乡亲增收。”公茂田说。
如今，公茂田时常思索心中的“生态蓝图”：继续发展适合山地种植的扁桃，对老品种进行改接换头，带动当地果农更新果树品种。他还规划着獐子崮生态旅游项目和彩色獐子崮的发展前景：建设采摘园、五谷道场、沂蒙精神展示馆、自驾营地，让游客流连忘返，用“美丽经济”造福父老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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