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肃穆的法庭上，瘦小的男孩站在原告席，低着头。
法官问：“你今天为什么站在这里？”
男孩抬起头，语出惊人：“我想起诉我的父母，因为他们生下了我。”
这是影片《何以为家》的片头震撼的一幕。
（何君徽）
2016年，类似的剧情在四川的一座大山里上演。
姐姐精神失常，父亲何洪被判入狱。
家里除了自己和母亲张杏子还有正常的生活能力，9个弟弟妹妹都还未成年。
面对这样的家庭，19岁的何君徽忍不住发问：
“为什么把我生到这个世界上让我受折磨？
我现在是生不如死，像个死了的躯壳一样活在这个世上。”
何君徽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为什么对父母发出这样的疑问？
为什么他有这么多弟弟妹妹呢？
带着这些疑问，我开始讲述今天的故事。
展开全文
张杏子，也就是何君徽的母亲，1969年出生在安徽的一个小山村里。
因为不爱学习，上完小学她就辍学了。
在家待了几年后，随着打工潮的兴起，她成为打工一族。
不知不觉，时间一晃，张杏子已经25岁。
或许命中的缘分未到，她一直单身。
直到26岁这一年，她命定的爱情才从天而降。
（张杏子与何洪）
那是1995年，张杏子在上海一家小饭店当服务员，认识了一个在建筑工地上打工的四川男人。
他叫何洪，比张杏子大一岁。
两个人从陌生到熟悉，互相心仪，没过多久确定了恋爱关系。
随后，她跟随何洪回到老家——四川省遂宁市蓬南镇的三台村。
何洪的家是一幢破旧的青砖二层小楼，这是当地最常见的普通民居。
因为家里很穷，何洪一直爱占小便宜，所以在村里的名声不太好。
另外，他性格固执，脾气火爆，是个别人眼里没规没矩的野小子。
周边村子里知悉他底细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姑娘嫁给他。
所以，作为农村青年，27岁大龄的他还没有娶上媳妇。
不是他有什么远大抱负，不想娶，实在是一事无成，没人敢给他介绍。
（何洪的二层小楼）
如今，他出去打工竟然领回来个媳妇，真是应了那句话：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张杏子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一生幸福压在了不着调的何洪身上。
而她后来遭遇的苦难人生，除了何洪那个最大的推手，跟她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刚回村的两个人，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大家都怀疑，张杏子肯定脑子不正常，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毛病。
要不，肯定是何洪花言巧语，把这个姑娘骗回来的。
不然没办法解释啊，一个正常的女孩子，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何洪这样的人呢？
一直被村里人看不起，连个说媳妇的人都没有，何洪在村里的形象可想而知。
但现在，何洪谁也不靠，自己就能领回来媳妇，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腰板都直了。
他在村里广而告之：“我们是自由恋爱，不是拐骗。”
被爱情迷了眼的张杏子也羞怯地随声附和着，这可是自己喜欢的男人，听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她告诉那些村民们，何洪对自己特别好，真是自由恋爱。
没有办理结婚登记，没有举行结婚仪式，“恋爱脑”张杏子从生命中的一个小山村跨越到了另一个小山村。
从安徽到四川，千里迢迢，别人奔着幸福去，她奔着火坑跳。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热恋的情况下，也没有几个女孩能清醒地看到自己的未来。
她也从来没想过，女人第二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婚姻，已经让她轻而易举地浪费掉了。
1996年，张杏子生下了她和何洪的长女何川徽。
第二年，又生下长子何君徽。
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这寓意着生活越过越好，张杏子无比开心。
村里的同龄人家差不多都是两个孩子，但要么是两个儿子， 要么是两个女儿。
像她这样儿女双全的真不多，张杏子有一种满足感。
（张杏子）
她心里想，生这两个孩子就够了。
自己跟何洪趁着年轻多赚钱，一定要把两个孩子好好培养成有用的人。
那时候，她对自己的人生是寄予厚望的，对孩子们的未来更是翘首期望。
只是，她的命实在不好，遇到了“猪队友”何洪。
何洪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说她头发长，见识短。
他颇神气地告诉张杏子：“存钱不如存人。”
张杏子读书少，没明白“存人”是什么意思。
何洪解释：
“人越多，干活的就越多。
如果孩子少，要干活就要找别人来，找别人来肯定要给钱。
而孩子多了，不管干什么活，都可以喊孩子们来干！”
这么直白的话，张杏子算是听懂了。
不就是多生孩子，家里干活的人就多，不用花钱请别人干吗？
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不是有个词叫“多子多福”嘛。
也许，可以一试。
于是，她听从何洪的意见，走上了这一生最糊涂，再也无法回头的后悔路。
其实，张杏子根本不知道，何洪娶她的目的，根本不是因为找到了能相守终生的爱人。
只不过因为她是个女人，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听他的话，愿意为他生孩子的女人。
张杏子以为嫁给了爱情，实际上，她只是被娶回来生孩子的机器。
看看她生孩子的密度：
1996年，老大何川徽出生；
1997年，老二何君徽出生；
1998年，老三何君芸出生；
2000年，老四何君龙出生；
2001年，老五何明徽出生；
2003年，老六何君主出生；
2004年，老七何占运出生；
2005年，老八何君章出生；
2007年，老九何献章出生；
2010年，老十何菊章出生；
2011年，老十一何丽娟出生。
从1995年到2011年，在结婚16年的时间里，张杏子几乎以每年一个的速度，为何洪生下了七个女儿、四个儿子，共11个孩子。
这16年里，她的肚子大了小，小了又大，没有闲着的时候。
但凡一个男人心里有一个女人，心疼这个女人，他又怎么忍心让她生这么多孩子。
其实，看看这11个孩子的名字，何洪还是很有文化素养的一个人。
单从孩子们的名字看，起得也算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点不像贫穷的山里人家的孩子。
这么多孩子，差不多可以组成一个足球队了。
村里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嘲笑他们为“超生游击队”。
（张杏子、何洪跟孩子们在一起）
2015年，一个视频号主在网上发布一条视频，视频的主角就是何洪一家人。
在何洪一句“存钱不如存人”的推波助澜下，一家人的生存状态登上热搜榜。
网络时代，是信息大爆炸的时代。
众多记者闻风而动，纷纷涌向那个地处四川的小村庄。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抓住这夺人眼球的一家，把背后的真实情况迅速挖出来。
谁挖得快挖得多，巨大的流量就倾向于谁。
流量就是钱，而张杏子一家，这时候就成了许多媒体的流量。
记者们各显其能，开始挖料。
“你们为什么要生这么多孩子？”
“我也没想到会生这么多娃娃。我只想要两个小孩，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我心太慈了，都是听他的话嘛，他让生，我就生。”
从张杏子的话语里，可以听出来，她是一个传统的女人，注重家庭，一心扑在家庭上。
她从骨子里认可男人在家中的位置，一切都听男人的。
男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而她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生孩子的。
面对镜头，她说：“我愿意干活，不愿意生孩子。”
这句话，听着都让人感到心酸。
16年来，生孩子和干活一样，已经成为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此时的张杏子已经明白，生孩子对自己来说是一种负累。
因为即使挺着大肚子，她也不能不干活；
即使生孩子，她也不能休息。
别的女人怀孕，在家里就是老大，全家人端着敬着，处处小心。
至于下地干活，那更不允许，怕磕着碰着，一不小心动了胎气流产。
但她不行，这个家里的现实情况，容不得她考虑自己的身体情况。
因为男人不心疼自己，导致整个家里没人心疼自己。
父母去世早，指望不上。
何洪就别提了，但凡有点心疼，早不让她生了。
孩子们小，根本不懂。
自己呢，一步走错步步错，都没办法回头。
何洪没有一技之长，多年来靠四处打工赚零用钱。
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出生，只能靠张杏子一个人带。
地里的活一天都不能落下，家里养的猪等着她喂，孩子们鼻涕眼泪糊满脸张嘴要吃饭。
当她背着几十斤的猪草走下山的时候，只想着家里的孩子是不是都平平安安的，哪儿有空闲想想自己。
每一个孩子，从怀孕到出生，张杏子从来没有闲着的时候。
别说挺着大肚子干活，就是生孩子当天，她还得干活。
生活中的一切问题都需要她自己扛。
（张杏子）
她说：“我三点钟生孩子，六点钟就得起床做饭，喂猪。”
接着，就该下地干农活了。
当地女人生完孩子要坐月子，最少休养一个月。
但这些普通女人该享有的最简单的权利，张杏子从来没有享受过。
坐月子休息，活谁干？躺下睡一会，孩子谁管？
休息对她来说，太奢侈了。
对她来说，生个孩子就像别人去厕所解大便一样简单，拉完该干嘛就干嘛。
而且，每次生孩子都没钱去医院，只能在家里由何洪接生。
何洪根本不懂医学，也没有经过专业的接生培训。
但他却成了张杏子的专职接生员。
每次生孩子，张杏子都是从鬼门关走过来的。
老六出生时，脐带绕颈，差点窒息而死；
老九出生时，没有新生儿的啼哭声，他们以为生了个死胎。
有时候不得不庆幸，张杏子和她的孩子们，命是真大。
（孩子们在田间玩耍）
孩子越生越多，张杏子真的累了，不想生了。
她对人生越来越失望，到底为什么要生这么多孩子？
日子越过越穷，何洪告诉她的“多子多福”到底什么时候才看得到呢？
她怕自己没那个福分，还没等到就累死了。
何洪又告诉她：
“你懂啥？兄弟姐妹多，出去不会遭人欺负！
现在的人不愿意生孩子都是怕苦怕累。
我们多生多育，就是为国家做贡献！”
何洪又补充道：
“这么多孩子，只要有一个出息了，家里条件也会被带得富裕了。”
丈夫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道理，张杏子又被说服了 ，开始接着生。
看到何洪一句句言之凿凿的“大道理”，不由让人感觉他投错了胎，选错了行当。
他明明是个高级PUA技术人才，别的男人PUA，骗的是女人钱。
而他，专骗妻子生孩子。
可是，张杏子生这么多孩子，当地相关部门就不管吗？
记者也向张杏子提出了这个问题。
“那段时间，国家计划生育不是打击得很严吗？”
“严吗？我觉得不严。生了六个，才让我去安环。后来又脱落了，重新安了好几次。”
记者实地采访了解到，当她生完二胎要生三胎时，村干部就已经找上门去，希望他们夫妇遵守国家计划生育政策。
那时候他们没有登记结婚，生小孩也是不符合政策的。
但是，何洪根本不管什么政策不政策，他觉得这就是他个人的事。
所以，每次村干部上门做工作，不是被骂，就是被撵，或者干脆见不到人。
大家跟何洪没法正常沟通，他甚至比年轻的时候更混，更不可理喻。
（孩子们在家里）
当时，何洪的大哥何学文是村书记兼计生书记。
本着自家人要在村里起带头作用的想法，在他们生了第四个孩子后，大哥专门去找何洪。
大哥苦口婆心帮他分析，劝说他采取节育措施。
但何洪一根筋，根本不听大哥的。
有一次，何洪听说当地计生委来人了，专门要到他家查访。
还没等到对方上门，他就带着怀孕的张杏子躲进了山里。
计生委的人找不到他们夫妇，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得无奈地走了。
等这些人走了之后，何洪回到家就扛起了锄头，他去砸何学文家的大门。
因为他猜测，肯定是大哥向上边举报了他。
而何洪的孩子们，也都有样学样，时不时地拿石头瓦块去砸何学文家的门。
因为何洪超生严重，还不听规劝。
何学文被气得计生书记也不当了，哥俩就此断了来往。
这件事之后，何洪找到了躲避计生人员的窍门。
只要听说他们一来，他就带着大肚子的张杏子逃走。
一来一走，对方见不着人，还提什么宣传计生政策。
他们也不敢贸然去追，因为张杏子有孕，万一追出个什么事，谁也担不了那个责任。
在躲躲藏藏的日子里，张杏子完成了自己生育孩子的使命。
（张杏子、何洪与孩子们）
有人跟何洪聊天，说生养那么多孩子负担太重了。
何洪却不以为然，反而以孩子多为傲。
他说：
“孩子就跟你买彩票一样，你们只有一两张券。
但是我有11张，只要里面有一个中奖，我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他把改变生活的希望，都寄托到孩子们的身上。
他固执地认为，孩子越多，他将来翻身的机会越多。
2011年，42岁的张杏子过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加上孩子们都没有户口，她执意不生了。
计生委和村领导再次登门宣传计生政策时，夫妻俩也不跑了，甚至专门等着他们上门。
何洪很无赖地提出一个条件，只要把孩子们的户口都解决了，他们就再也不生了。
计生委和村领导特事特办，答应想办法解决孩子们的实际问题。
最终，何洪的这个要求得到满足，张杏子也终于做了节育手术。
最初，当张杏子刚来到何洪家里时，尽管看到何洪的家穷得叮当响。
但那时，张杏子并不愁。
她觉得两个人都年轻，只要好好干，日子不愁过不起来。
她对未来的生活还是很有信心的，做什么都有劲。
家里家外她都里弄得干干净净，像模像样。
然而，自从一个又一个的孩子接连出生，她再也没有精力收拾家了。
（张杏子、何洪的家）
他们所谓的家，成了村民眼里的垃圾场。
老房子年久失修，破烂不堪。
屋外堆满各种杂物和垃圾。
因为养猪，屋子和猪圈离得太近，一进院就熏得人不敢喘气。
进到屋里，像小山一样的衣服，分不清是干净的还是脏的，全都堆在地上。
衣服都是上了热搜后，好心人捐赠来的。
那些捐赠来的爱，杂乱地躺在地上，像极了何洪一家人过不顺当的日子。
起初，看到花花绿绿、时髦漂亮的衣服，张杏子爱不释手。
她一件件地仔细地看过、摸过，再叠得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一起。
可孩子们穿的时候，乱翻乱扔，挑挑拣拣，一会儿功夫就弄乱了。
她活儿又多，总不能把时间用在整理衣服这些没用的小事上吧。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太累了。
有时候即使想收拾也是有心无力，索性就顺其自然，不去管了。
她也没时间洗衣服，一般一两个月才大洗一次。
时间长了，那些衣服上全是酸臭味。
因为穷，孩子们没有单独的床。
夫妻俩在几条长板凳上铺上模板，给孩子们拼凑出了一张“大床”。
没有床垫子，就用捐来的衣服铺在上面代替床垫。
就这样的居住环境，一到夏天，屋里就能见到各种虫子、蟑螂、老鼠。
睡觉的时候，老鼠从孩子们的身上爬过去都是极平常的小事。
（脏乱的生活环境）
而且，一家13口人，花销太大了。
每天光大米要吃十几斤，一袋50斤的大米，三天吃不到头，就见了底。
这种吃白米饭的日子，对他们家来说，根本不敢放开了吃。
花钱的地方太多，但挣的钱却是有数的。
张杏子在家养猪，租种五亩地，每天从早忙到晚，但收入微乎其微。
何洪出外打工，每个月只能赚3000元，根本不够支撑这个家。
经济困窘，生活拮据，能勉强让孩子吃饱饭就阿弥陀佛了。
他们家的饭，常常是一碗稀饭上面飘着几根绿色的菜叶。
即便这样的伙食，孩子们也需要争抢。
稍慢一点，锅里就空空如也，只能饿肚子。
为此，孩子们之间从来不懂得谦让。
记者曾经问张杏子：“每年这些娃娃的生日过不过？”
张杏子苦笑着说：
“过什么生日啊，从来连个蛋都吃不到。
我都记不清他们的生日，要翻笔记本才知道。”
（埋头干活的张杏子）
此时的张杏子，干活才是她人生最重要的事，其他的，她没有时间想。
她用尽全力去生活，都没生活出个所以然，哪儿有心情讲究仪式感。
父母的温情和爱，对孩子们来说都是奢侈品。
就连最基本的家教，孩子们也“享受”不到。
他们只管生，却没时间和金钱养。
村民们都说，他们家的孩子特别没教养，手脚不干净。
看到别人家的东西好，顺手就拿走了。
村里人摆席也不愿意请他们家 ，也不希望他们家人去。
一是孩子多，他们的孩子就得坐一桌；
二是孩子们吃饭经常上手抓，影响别人吃饭。
再加上衣服上的酸臭味道，根本没人愿意接近他们。
在村里，他们一家人成了人人躲避的人。
至于上学，更不用提，吃饱穿暖都是问题，上什么学。
孩子们犹如野草，肆意生长。
大女儿何川薇，她的童年有过快乐。
那时候，家里孩子还少，她幸运地上过几年学。
但是，好景不长，随着家里孩子越来越多，她的生活也越来越糟。
在学校，她一周只有10块钱的生活费。
吃饭都不够，更别提穿新衣服了。
因为被同学们看不起，她变得自卑、敏感。
辍学后，她常常要面对村民的白眼，同龄人的嘲笑。
14岁时，她终于承受不了这样的歧视。
不顾父母的反对，决定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临走前，她咬着牙狠狠地说：“以后，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高看我一眼！”
理想是美好的，但现实却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因为没文化没学历，年纪还小，她只能干些洗碗、打杂的工作。
她干着最辛苦的活，拿着最少的钱，一个月最多赚2000元。
这2000元，何洪还规定，必须往家里寄1000元。
在何洪的人生观里，孩子就是他人生的赌注。
能挣钱了，就是回本的时候。
（大女儿何川徽）
2015年，家里的事上了热搜，何川徽很生气，她觉得简直太丢人了。
当年她刚19岁，她一年多没回家，也没和家里联系。
她只能用那样的方式，向自己心中千疮百孔的家抗议。
生日那天，何洪给她打电话，她说在温州打工，不回去过年了。
张杏子说：“家里穷，她出去了就不愿意回来了。”
何洪却说，是她赚不到钱，没脸回来，因为她好久不往家里寄钱了。
再后来，她回家了，但却满村子里乱跑。
因为承受不住人生强行给予自己的不幸，她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近乎成了疯子。
小时候的一个玩伴可怜她，告诉她不要乱跑，她却一边走一边哭着说：“我爸爸一分钱也不留给我嘞！”
少时离家的她，最终还是没能逃离这个糟糕的原生家庭的精神束缚。
长子何君徽的学习成绩是除了大姐之外最好的，同样因为家里穷辍学。
他开始跟着何洪捡废品，打零工。
他的理想是当兵，可还没等到他当兵，家里就出了大事。
他这一生的理想就此夭折。
如今，作为家里年纪最大的男子汉，他需要撑起这个家。
面对前去采访的记者，他说出了本文开头的那段话。
（破败的小院）
老四调皮捣蛋，在学校打架被捅了刀子。
命是捡回来了，但脾气却变得不可控，经常暴力伤人。
就连自己的亲人也不放过，有一次还差点把老十一摔死。
没办法，为了保住老十一的命，张杏子只好把最小的孩子送了人。
心疼的时候，她就悄悄跑到那户人家的住处，藏在边边角角里偷偷看一看。
老六淘气摔伤了头，没钱去医院。
何洪自己上手，像缝衣服一样蹩脚地给她缝上了伤口。
可能因此伤了脑袋，现在的老六没事就自己傻乐。
此时的何洪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家，这个因为孩子多而导致贫穷的家，已经成了孩子们成长路上最沉重的阻碍。
孩子们还没有学会飞翔，就因为贫穷和缺失的教育，被死死地困在原地。
而何洪一直觉得，等孩子们都长大了就好了。
然而，命运不打算给他等孩子们长大的机会。
2016年正月初九，当地举办庙会。
庙会提供免费的饭菜，这时候 ，肯定少不了何洪一家。
他们一家已经在庙会上吃了好几年的免费饭菜了。
而且因为穷，何洪一家还经常在村里蹭吃蹭喝。
更何况，83岁的守庙人何履海是何洪的叔叔，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事情让何洪赶上了。
于是，何洪像往年一样，带着6个孩子去吃免费饭菜。
（张杏子和孩子们）
每次，何洪都是和孩子们坐一桌。
那天，他看到何履海在邻桌喝酒，就自己跑去蹭酒喝。
桌上的酒喝没了，何洪还想喝，便让何履海再去拿酒。
一个侄子辈的穷小子，自己可怜他才照顾他。
现在竟然命令自己，何履海心里不爽，坐在那里没动。
何洪见他那种看不起自己的样子，一生气就推了何履海。
这一推，何履海的头撞到了桌角，撞出了一片血。
一看到自己流血了，何履海顿时怒了。
他顺手拿起旁边的一把切菜刀，砍了何洪一刀。
此时，孩子们看见爸爸打架，蜂拥而上。
他们把何履海打倒在地，老六举起凳子就砸向83岁的何履海。
何洪顺势夺过刀，朝何履海砍去……
何洪与何履海双双住进医院，但何履海因颅脑损伤早已现场死亡。
何洪锒铛入狱。
最终，何洪被法院判处无期徒刑。
其实，当记者调查这件事的起因时了解到，何洪和叔叔打架的真相。
并不是因为没酒发脾气惹怒叔叔，而是叔叔骂了他的孩子们。
本来，何洪一直对自己的孩子期望很高，他根本不允许别人说自己的孩子不好。
何洪出事时，家里最大的孩子20岁，小的只有5岁。
（张杏子、何洪的孩子们）
何洪入狱，对这个贫穷的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原本就看不到曙光，如今更是陷入黑暗之中。
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断了，张杏子一个女人如何带这么多孩子生存？
大女儿有病，责任自然落到了老二何君徽身上，那年他19岁。
何君徽不止一次抱怨：
“他们为什么生我们下来受折磨？”
面对记者的采访，张杏子后悔生了这么多孩子，她不无感慨地说：
“过没过好，穿没穿好，住没住好。什么都没搞好。”
何洪也给家里人写了一封信：
“我太对不起你们了，让全家人活得太辛苦了……”
（何洪从狱中写给家人的信）
好在此时，Z府一直没有忘记他们。
村里拿出11万元，帮他们盖了一套160平米的房子，而且还帮他们置办了屋里的家具和电器。
给家人都办了低保，每个月能从镇上领到1900元的生活补助。
帮助孩子们入学接受教育，老三被送去读专科，老四被送去上建筑技校。
其他的几个孩子，一律免费上学，并提供补助。
每到农忙时，村委会也会派人帮助他家干活。
在知道张杏子想养猪赚钱后，村干部还专门给她送来两头小猪。
Z府从方方面面考量帮助这个陷入困境的家庭。
然而，即使这样周全的安排，何君徽还是不满意，他想要更多的福利。
于是，他经常到乡政府去要。
即使他家的情况不符合相关政策，他也会硬要一份福利。
不给，那好办，他就闹。
最奇葩的是，2020年时，家里的一只小黑猫死了，何君徽竟然要求Z府必须赔给他一只一模一样的小黑猫。
（田间玩耍的孩子们）
这个家里，只有老三2021年顺利地从专科学校毕业，在成都找到了工作。
每次回家，她都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她希望弟弟妹妹们好好读书。
在她心里，这个家的未来，唯剩下读书才可以拯救。
讲完这个故事，心情很沉重。
何君徽的那句“他们为什么生我们下来受折磨”不得不让父母们深思。
先不要着急讨伐孩子，骂他不知感恩。
如果生命的底色只是黑色，你还会感恩父母将你带到这人世间吗？
孩子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利。
但是，作为父母，如果没有准备好，何必要生下孩子？
若不能负责任，又何必给孩子这没有希望的人生？
纵使世间的勇士千千万万，再无边的黑暗都能靠自己描摹出黎明。
但是，也不应该忘记，一生都走不出黑暗的人远比千千万万更多。
作为父母，该给孩子什么，能给孩子什么，我们能想清楚吗？
作者：朱小鹿&三燕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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