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9.1,趁热下肚,以治心堵_妈妈_外婆_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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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款待》

一个女孩,从小吃外婆和妈妈亲手做的饭长大。她最早的童年记忆,是关于外婆大家族式的老厨房。

砖砌大灶、生铁大锅,锅铲铿锵、镢气热闹;三代同堂哄嚷着吃饭,粽子一包即如小山高,毛蟹一蒸就是几十只—— 回忆鲜明如开屉的蒸烟,她是守在蒸屉旁,被祖辈宠爱、喂养到白白胖胖的长孙女。

女孩最喜家中食品采购日,做外婆的小尾巴,大稻埕、永乐市场和迪化街,大手牵小手慢慢逛过去。绵甜的甘纳豆,脆口的蛋酥花生是童年零食。

之后的童年记忆,来到妈妈新装修的西式厨房。黏在厨房的小方桌上,看妈妈巧手切姜丝、翻萝卜片,瓦斯炉文火幽蓝,上面炖着卤肉。

《饮食男女》

偶尔也参与其中,“小手在面皮上将猪脂、盐和葱花匀开来……”;学着用筷头的巧劲敲出“匀如青瓷上冰裂纹的茶叶蛋”。 母女二人相处最多的时光都在厨房里,当然也常常叠印妈妈儿时的脚步,一起上街采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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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回忆里的这个影子或许是曾经的你我,而在这本 《老派少女购物路线》中,她是作者洪爱珠。

《老派少女购物路线》

洪爱珠 著

01

或许我们能用味道,让时间暂停

时间只顾埋头赶路,从来不和我们打声招呼。后知后觉间,一直在厨房里吃着玩着的洪爱珠渐渐长大。老厨房里的炊烟也因外婆的离去熄灭,老人一走,家里各自开火。外婆走了十年后,以为会陪自己许久的妈妈,突然也病笃。想要拉住时间,时间却不理会,继续冷酷向前。唯一跟光阴作弊的方式,就是陪在病床前,抓住妈妈每一个长睡偶醒的间隙,问妈妈想吃什么?那道菜如何料理?以求在妈妈最后分秒转身踏上旅途前,“ 唤她回神,多望一眼我们这些今世家人。”

有天病中妈妈想吃炸春卷,为病笃至亲觅食,洪爱珠又回到迪化街和永乐市场。在熟悉的草药、熟食、香菇干贝虾米鱿鱼的复杂气息中,隐约中好像能看到童年时候,外婆和妈妈带着她一起在街上漫游,购置采买。 她们用臂力、体力和心力采购食材,喂饱一家人的身影闪烁在热腾腾的老街上,然而——“恍惚间她们松手,长长的百年的大街上,四顾仅余我一人。”

时间如凿壁之贼,日日夜夜、不知不觉。既有被时间夺走的,就有被时间赠予的。窥学妈妈烧菜,做外婆的小尾巴、厨房里准备的年菜、老街老铺的购物琐事……最终留在爱珠体内,变成了她。

“以后长路走远,恐怕前后无人, 把一道家常菜反复练熟,随身携带,是自保的手段。”——她明白一家血缘至亲,想要数代人不离散,把一道年菜代代延续就不是一件小事,得有一人接手方能达成。她知道只要老实熬汤,室内就都是香暖蒸气。异国他乡或自己公寓的厨房里,她独自做卤肉饭:“母后至今,如遇到困难,无端端孤儿意识滋长起来的时候,就卤肉。慢慢切件、翻炒、卤一大锅。趁热下肚,以治心堵。 当香气开始流泻在小公寓里,就回去和儿时那个完整无缺的家族团圆。”

《海鸥食堂》

气味和滋味有如时空隧道,当她重拾起那些菜。抓住那些味道时,妈妈和外婆在隧道的另外一头,对着她微笑。

02

老派少女的厨房物件,万物有灵且美

近些年流行的极简生活,年轻一代喜欢抛弃无用的杂物、旧物,也叫“断舍离”。这过程中偶尔和家中长辈意见相左,不解为什么扔东西对于家中长辈来说如此困难,为什么他们不论到哪,都爱带着那些老物件。洪爱珠的一句话点出了缘由:“ 世人有时轻看物质,不知道人生难料,须有旧物相伴,回忆才能轻轻附着其上。”

她在书里谈到妈妈的嫁妆,其中有外婆精心挑选的一块乌心石砧板,砧板被妈妈连用三十多年,龟裂成蕈状边缘,也还继续用着,只因为称手。曾经她也无法理解,甚至由于那块砧板使用时从来生熟不分,担心卫生问题对它生出过恐惧。终于因为妈妈生病,砧板也从厨房的多年工作中“退役”;直到妈妈病逝以后,看着那块外婆亲选、陪伴妈妈厨房岁月三十余年的老木头,“老脸似盘着枯干的密纹”,哪能丢弃?于是把它带回自己的公寓,用作茶盘。

现代人的快消式购物消费,是一时冲动扔进购物车,用腻了就随手扔掉换新。相比之下,洪爱珠的物件观相当老派——家里的物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首先得于眼花缭乱的购物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把物件带回家,给它在家里安置一个位置,之后就此开始日日夜夜好好陪伴。

比如洪爱珠最后一次和妈妈一起欧陆旅游,在巴黎蒙马特大街厨具街,费力扛回来的一口生铁锅。按照妈妈教给的方法,每次用完洗净得先重回炉台小火烘一会儿,熄火后纸巾抹点冷油,锅内再细细抹一遍——这叫养锅。养活物怕离世伤心,“ 锅比人长寿,不怕生离别。”再譬如每家都有的砂锅,经年累月,“熬过粥、煮过火锅、烧过腊味,身经百战,烧裂了也不舍得扔,费力找专人修补,累累伤痕,却似战友般的亲切。”

用继承自母亲的砂锅煲饭 图源:《老派少女购物路线》

人对带回家的器物负责,照顾器物,物也养人。一本童年时从妈妈书架上觅得的纸书——《中国米食》,是她的美食文学和设计美学启蒙。书籍封面“用二十一种世界各地的稻米,手工粘出一个大的明体米字”。书里照片极精美,一帧江米糖藕,看得幼小的她“牙根咬紧,嘴里甜丝丝”。书里文字不多,“像一个脾气顶好的成年人解释万物,声调清晰,明白,耐性。”

之后几次搬家,这本书被遗失,洪爱珠在意许久,几经周折买回简体版,才把心里缺漏的“童年的一块砖”补了回来。这部几乎与她同龄的食谱,也将她形塑——读《中国米食》的许多年后,洪爱珠成了设计师与作家, 她也记下生活中关于食物的一切,自己设计封面,最终看着它们落为铅字,变成一本珍重的书。

器具食物,并非静物,而是融入日日时光之影,被人情故事浸润拂拭,在角落里闪现出厨房之人灵魂的弧光。砧板、砂锅、毛拔、黄铜冰勺、茶盘,还有那些磁光暗淡的碗碟,承载了妈妈亲手为一家人做的一餐一食,最后都由她继承,带到新家继续使用。睹物思人时,从前的日子被衔接在新厨房里,光阴继续流动。仔细想来,不光是厨房—— 所谓构成家的,除了那些血浓于水的至亲家人,还有围绕、陪伴家人日常起居的老物件吧,于时光岁月中留下使用印记,也浸染了家的气质和味道。

就像美剧《老友记》的最后一集里,熟悉的公寓被搬空,几把钥匙放在玄关,象征着十年一梦的结束。然而,随莫妮卡纸箱搬去的锅碗瓢盆,会在新家里奏响,替我们延续老友记的故事:莫妮卡和钱德勒的孩子会在妈妈优秀的厨艺喂养下长大,瑞秋和罗斯继续相爱相“杀”,而乔伊,则在新家的公寓里“养老”......

《老友记》

03

做厨房里的初心者,而非美食家

这本书的名字叫《老派少女购物路线》——洪爱珠在写此书时,正值妈妈病重之际。父母在时,尚有来路,今世家人已逝,如何还能有少女之心? 但其实洪爱珠要说的“少女”并非指她自己,而是指她的妈妈。当妈妈从繁重的家务里脱身,和女儿一起逛街或旅游时,就会面露少女般轻盈的光。外婆、妈妈与“我”,三代女性的成长路线与人生接力都凝聚在“少女”二字上。

正如书中所写道的:“我认识我妈的时候,她早已是妈妈了。因此关于她的少女时代,须透过描述,和少数相片拼凑。模糊地知道,在尚未被生活劳务及财务重担磨蚀成一个疲惫的中年妇人之前,她就是个珠玉般亮晶晶的聪明少女。”“我”呢?——“我这辈人,强调自我实现,实现什么不确定,自我则永远不够多。” 强调少女不是装嫩畏老,而是在岁月蹉跎中保持生命力,在琐碎烟火气里,守得一份轻盈的初心。

《俗女养成记》

带着这份初心去写食物,必然和“美食家”笔下的饮食世界大不相同。没有家中豪宴、精贵食材的堆砌,没有米其林大厨的炫技,更没有文人写食的那种“君子远庖厨”的遗风。她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那样,带着少女般的好奇心,一头扎进厨房或是热闹街市,以纯净的眼光、细腻观察、热情接收食物和时光的赠予。

比如在厨房里一个人洗芫荽(香菜)根时:“指甲刮除泥尘,露出牙白色的根部,此时幽香缕缕,是洗菜时独享的礼物。” 没有哪位美食家会去写煮饭这种小事,但是她美滋滋地说:“蒸汽消弱,声音静下来,饭香流泻即熄火……水分蒸干,米粒发亮即止。接下来任何人拿刀架着脖子,也不掀盖……”并且直言“毋需迷信杂志上这土锅那土锅的……”

她的语言有灵性,两三句就让人入境。比如吃绿豆糕时,舌尖的绿豆糕要记得抿口茶,这样即在“口中化成一团芬芳的烟雾。”中空的椪饼,买了就要小心携带,因为“破缺的椪饼,看起来格外使人伤心。”哪怕喝一碗平淡的白粥,也会有绝妙发现:“吃糜时候,人垂眉敛目,神态最温和柔软。”

所以读一般的食物书,通篇读完可能知道作者去了哪里,吃了些什么?也许那些食物新奇、或滋味经典,或别有一番历史考据——但洪爱珠的这本书,阅读过程中泛起滋味的, 不仅是她笔下的那些饭菜的气息,还有三餐背后的人生过往。日升日落,都从书页中氤氲而升;一部三代人的家族吃饭史,也不疾不徐依次展开。每一餐,都是人生的逗点;给你做饭、陪你用餐的人,在某一天会走向人生的句点。一遍遍被提醒,一遍遍被治愈。生命流转不息,但凭视野豁达,悲伤就不黏滞。

正如洪爱珠自己所说:“坊间追忆家人的文章很多,但我绝不想写母亲的病况,这本书如此,未来也是如此。我情愿借由书写,来回忆我们度过的所有美好的一切,也就是从购物到饮食,这些生活中绝大部分的事物。这本书其实讲的是一个北台湾家庭圆桌吃饭的历史怎么样滋养了一个后来长大的独立的女性。 我觉得每个妈妈传给子女的事物都很了不起,无需特别歌颂,我比较想写长辈这些经验给我们这一代女生什么样的支持与养分。”

《俗女养成记》

在读到她写的妈妈从外婆那里学会卤肉的做法,如今手把手操作给女儿看时,我突然想起自己满头银发的外婆来。从前过年时,外婆总和妈妈在厨房里忙碌,其中一道炸糯米圆子是两人尤其慎重对待的。搓圆子有技巧,下锅炸至外壳金黄内里软糯,最关键形状不散——外婆最忌讳圆子“散”开,妈妈为此小心翼翼,将其反复练习。多年后外婆病逝,厨房里只剩妈妈一个人搓圆子、炸圆子的身影, 再许多年后我工作成家,终于意识到该陪着妈妈一起忙这道工序。

妈妈很欢喜,一边捏给我看,一边说道:“这是我妈教我的方法,她最紧张圆子散开,喜欢团团圆圆的......”说话间的语气,就好像她的妈妈还站在她身边,略带紧张又慈爱地看着她似的。我记忆中的外婆满头银发,但妈妈脑海中的外婆,还有记忆中年轻时候的样子吧。捏一颗炸不散的圆子,是外婆留给妈妈的人生经验之一,如今我也接过妈妈递来的糯米圆子,上面还留有妈妈掌心的余温。我认真地学习,默默把它握紧。

华语文学现象级新人作品,老派少女的“家居吃饭史”。重履三代交织的本土饮食购物路线,追寻与妈妈的往日时光。一部魂牵梦萦的思念之书,用食物记忆留住我们所爱之人。——妈妈病逝后,自小看着外婆与妈妈张罗众人日常吃食的洪爱珠,用味蕾记忆复刻失传菜色,重建与往昔的连结。老食、老物、老铺、老市场,徐徐铺展一幅台湾本土饮食购物地图,更有香港及南洋新马泰、英国等地食记。以饮食忆往寄情,厨房的烟火、家族情感的绵延、老台北的人情风土皆在她温润的文字里收拢得浓淡合宜。“记忆的人、事、时、地、物,趁热下肚,以治心堵。”

老派,是一种生存之道。老派少女的“ 老派” 生活哲学,在人人渴望前卫新潮的世代,不妨老派一点。“ 老派” 并非守旧,而是教养与人情、是独立而不张扬,是“ 急不得” 的生活态度,是前人的生存智慧。—— 轰轰烈烈地吃饭,认认真真地生活。“ 老派” 是对昔日岁月的惦念与长情。在越来越西化的社会,返身挖掘那些传统和不被注目的物与事,感受快时代中消逝的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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