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岁杭州厨子骑摩托环游中国,为自由放弃年过百万的生意_老黄_父亲_万元

万物皆可“漆”。

文/吴鹤鸣

编辑/斯问

13年前,33岁的杭州人黄旭栋放弃年入百万元的厨房生意,开始跟着美院的朋友学习木艺,制作漆器。大家都叫他老黄。

年轻时的老黄做过厨房帮工,没几个月就当了厨师,最后做到行政总厨。那些年杭州菜在全国盛行,“叫迷宗菜”。于是总厨干了没两年,老黄就跟朋友一起做起外包厨房的生意,每个月能挣好几万元,“很轻松,多的时候十几二十万”。那时候才1997年,周围人的月均工资不过几百元。

做厨师时的老黄

老黄做的盘子和菜

老黄的厨房生意一直干到2010年,常年的应酬让他有些疲乏。于是退掉一部分股权,开始执着于木艺、漆艺。老黄做的东西很杂,大到木制家具,小到壶承,便宜的几百元,贵的上千上万,卖的最好的还是盘子,一次线下市集,有时候都不够卖,最多的一次营业额有7万元。虽然没有从前那么挣钱,但每天打磨、做漆,老黄的心思比从前稳了不少。

父亲是长大和没长大的原因

很小的时候,老黄就被父亲带着到处走。父亲年轻时下乡插队,回来后顶了爷爷的班,爷爷最早自己开了个印刷厂,后来被轻工局兼并,属于“资本家”,母亲家里是“地主”,老黄笑说,只有“成分”不好的才会走到一起。

父亲后来在供销所,负责销售,经常需要全国各地跑,喜欢带着老黄,算是言传身教,“他很重视对我的教育”。所以小时候,老黄就已经算是“见过世面”,算早熟,也早慧。他有个干爹在深圳,经营一家很大的企业,老黄小学刚毕业时,干爹招呼老黄的父亲到深圳一起干,“连我上学的地方也安排好了,以后去香港念大学”。

父亲很开明,问了老黄的意见,老黄只跟父亲陈述了两条观点,“第一是语言不通,生活会有障碍,第二是你们现在是兄弟、是朋友,等你过去就是给人家打工,就是上下级关系,就不对等了。”父亲觉得有道理,婉言谢绝了干爹的提议。

上了初中,老黄有了经济“自由权”。“我很爱卖书,只要是买书,不管三百还是五百元,我爸都会给我,不需要我考虑金额的事情”。只不过跟别人不一样的是,老黄的寒暑假,除了要完成学校的作业,父亲会额外给他布置作业,抄《宪法》和《刑法》,平时看的都是检察院和法院的公报,父亲希望老黄将来能当个律师,或者法官。

13岁那年,父亲派老黄一个人去无锡收账,老黄在杭州的码头上船,在船上度过一夜,顺着运河一路北上,第二天抵达无锡,“当时也不害怕”。到了无锡跟着父亲的朋友汇合,收回20万元的账款,再返程回杭州。父亲是在有意培养儿子独立做事的能力。

在他眼里,父亲的开明、智慧和眼界,都是他探索世界的领路人,“父亲有时候就像一座山,不管做任何事,都有他兜着”。直到2008年父亲过世,老黄发现,这座山倒了,以后只有自己了。讲起这些事,老黄有时候会停一阵,想一阵,好像是在想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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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子和骑手

长大之后老黄没有上成大学,就去学了厨。老黄学的认真,还给国家领导人表演过雕工,“就是雕冬瓜之类”。1994年,老黄毕业之后进了杭州大厦的后厨“当班”。所谓当班,“就是哪里缺人了就去哪帮忙”,刚好一位“炒灶”(炒菜)师傅离职,经理问周围人:“老黄炒菜怎么样?”,周围的同事都说可以,老黄就顶了缺。

同事的认可是对老黄最好的评价,后厨等级森严,如果不是从技术和人格上碾压,老黄是顶不了这个缺的。

当上厨师没一年,老黄就当了领班,厨师服上插一根筷子,有时候尝尝菜,忙的时候下场帮忙炒灶,每个月能挣七八千元,再加点外快月入能过万。每次开同学会,老黄总是包场请客,那时候大家的月工资只有七八百元,老黄很风光。

穿越无人区

过雪山

没干两年老黄就辞职下海,他说是因为领导不让他请假。其实在老黄心里,还是有一颗自由的心,也想像父亲一样,做一点自己能做主的生意。

老黄和朋友做的是外包厨房,“就是有人要开饭店,我们负责出厨师和菜单”,这种分包的方式在当时很新鲜,只要有钱就能开餐厅。老黄做行政总厨,要全国各地飞,跟人洽谈、吃饭、喝酒、K歌,还负责出新菜,尝试不同的菜,然后研究调料,“只要尝一口就知道这个菜到底是怎么做的”,老黄说这是他的拿手活,别人有绝对音感,他有绝对味觉。那时正赶上杭帮菜在全国各地遍地开花,老黄的生意做的顺风顺水。

那时候全国所有的杭帮菜馆都有一道菜,叫杭椒牛柳,“种杭椒那个人就发了”。因为快递时效慢,很多时候配料就会用泡沫箱进行打包,跟着长途客车出发,到当地再有人接,晚上就会出现在餐桌上。直到现在,很多舟山等产海鲜的区域还会用这种方式运发海鲜。

这些活对老黄来说很轻松,有时候还会卖配方,一个菜的制作方法卖上几千上万元,一个月下来能挣个几万元,多的时候能到十几二十万元。“赚钱太容易,就很容易不珍惜”,也许一直都有父亲在身后,很多时候老黄也没有长大。

闲暇的时候,老黄就会背上重装行囊,骑上摩托车,一出行就是好几个月。雪地雪山、戈壁无人区,自己制作路书,8条进藏的路线他都走过。路上会遇到很多人,有时候只是一面之缘,相伴而行,最终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有些朋友救过他的命,他也会给在无人区碰到的人提供帮助,很多人也喜欢跟他一块儿走,“可能因为我做饭好吃”。

每次骑行总会给他带来很多不一样的经历,有时候是严重的高反,晕头转向,险些丧命;有时候低温或者下雨会导致身体失温;有时候在无人区露宿,夜晚的银河会让他感叹人的渺小。“人间最治愈的美食、美景、音乐”,老黄占了两样,这种感叹也许只有在亲身经历时才会感觉到。

前后六年的时间,老黄跑遍全国除了台湾地区之外所有的省份,绕了国境线一圈,直到2018年,才最终完成闭合。没去成台湾,应该是老黄唯一的遗憾。

全国骑行的最后一段,老黄从江苏回杭州时,特意绕道走了安徽宁国,只是因为姐姐小时候跟他说过这么一个地方,老黄心里想“是用银子做的地方吗?(杭州话宁和银的发音几乎相同)

老黄说,这可能是他对外界向往的启蒙。他绕了两百公里,经过宁国住了一晚,算是圆了一直在心里的梦,老黄的原话是,“宁国在我心里一直是童话一般的存在。”看过了,心愿就了了。现在老黄偶尔还是会骑行,但已经不会像年轻时候那样折腾了。

且慢!

2010年,老黄33岁。也许是因为父亲过世,要学会独自承担,他变得更成熟了。老黄退出外包厨房的股份,卖掉几家经营的餐厅,也卖掉自己的一些汽车,只留了一些普通的款式。

告别了四处洽谈、宴请的疲惫生活,他跟表弟合开了个印刷厂。表弟跑温州进货,老黄负责生产,专给婚纱摄影提供各种各样的相册,这些年一直跟海马体保持合作,“生意还是不错,一年百来万不是问题”。只能说,老黄的每次生意,都能赶上好时候。

老黄现在的工作室,就是原来的印刷厂改的,里面还留着两台机器,地上铺着长长的箭道。除了骑行、摄影,他还喜欢“射准运动”。射箭、打弹弓,这些年木头越进越多,各色木头摆了一地,作品越做越多,茶室里还摆着他从各地淘来的手工制品,也有些海外回流瓷,用作自己做东西时的参考,现在屋子里只留下一条箭道,墙上还挂着他骑行全中国的路线图。

开始研究木艺,是源自他对物件的喜爱,从小老黄就会把家里的东西拆了重装,拆上海牌手表、拆松下电视,拆到后来自己也会修。为了学习木艺,老黄开始买书、上网搜索学习。他做每件事都很认真,不管是做菜,骑行,还是做木头、做漆。开始只是用不同的木材做一些木牌,“尝试各种材料的花纹和特性”,慢慢会往木头上雕一些东西,后来上漆。

他找到美院的名家,一点点请教如何做大漆工艺,学习如何上漆,如何磨胎,老黄逐渐从一个木艺师傅变成漆艺师傅。很多人都会对生漆过敏,老黄的症状极轻,“这是老天爷赏饭吃”。漆艺8大类技法,上百种手法,髹涂、描绘、镶嵌、刻填、磨绘、彰髹、堆塑,除了镶嵌没学习,其他的技法老黄都会,有时候会两三种技法重叠使用。

做好的东西一开始是送朋友,慢慢的,老黄发到朋友圈后有人会来问价格,那时候老黄知道,自己做的物件是有价值的。这种认同感是老黄喜欢的,是他选择做手艺人的原因,就像做菜一样,“我手上的功夫行了”。

老黄的部分产品

2018年,老黄开始到线下的市集摆摊,从一次卖几千元,到现在一次市集能卖几万元,有时候都来不及补货,“愿意掏钱买我的东西,其实就是最好的认可”。

老黄会根据每次线下市集客户的反馈调整产品,比如这两年流行绿色,“很多小姐姐看到这个绿色就直接买了,也不看是什么产品”。他还会用一些特殊的材料,比如柚子壳,上了漆之后做成碗,每年做上一百多个,每次都会卖光,所以他更愿意称呼自己是大漆师傅,“木头只是一个载体,载体可以是任何东西”。

前些年老黄开了淘宝店,挂的都是简单的盘子,每天都会发出几单。每次参加线上手艺人的活动,平台都会给一些流量,但线上销售需要标品,这是很多手艺人都不具备的资源,“会后续开发适合线上的品,平台小二没有因为我销量低就‘放弃’我”。

老黄会做各种各样的器型,工作室里还放着一年都没完工的椅子,有普通的盘子,有特别的颜色,有保留劈砍痕迹的木碗,也有磨得精致的花瓶,有极致的薄胎,还有时下流行的木身漆艺打火机,他从原本的炫技,变成如今的极致实用。

老黄的性子是外放的,做漆却需要极静的性子,所以他给品牌的名字取了“且慢”,如果加上一个感叹号,就像极了有人在摆手强行制止他慢下来,有些严肃,也有些诙谐。

受访店铺:厨子与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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