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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盗火者”的讣告传来,我们开始认识他,继而深挚缅怀。如许铭刻,委实讽刺。
斯人的逝去,仿佛在宣告人类精神的某一颗星辰已然陨落。随着群星的渐次陨灭,一些曾经熠熠生辉泛涉书传的年代仿佛也离我们越来越远。
他们在这个世界留驻时,我们尚有藉词聊以自慰:“那个时代的火种还留在世间”。一旦他们离去,这些火种似乎也从这个世界上熄灭。
但若我们于万籁俱寂时,能借追忆一个“盗火者”的名义,借由天上四散的星光,凝望他们留下的这个世界,想必也不算太过遗憾。
2023年1月27日,当大多数人踩在新年第一个通勤鼓点开启崭新生活的那天,李文俊,这位曾为中国文学播下「火种」、带来「光明」的耄耋老人,在睡梦中离开了。
李文俊以翻译美国著名作家「William Faulkner威廉·福克纳」为人熟知。但李老曾言:“不太甘心让自己成为一位大作家的’跟包’或是’马仔’。”除了翻译福克纳,他在翻译之路上还做了许多具有开拓性、前瞻性的“壮举”。
▲弗兰茨·卡夫卡
当时还在浙江嘉兴市海盐县做牙医的余华看到卡夫卡后写道:“在我即将沦为文学迷信的殉葬品时,卡夫卡在川端康成的屠刀下拯救了我。我把这理解成命运的一次恩赐。”
《世界文学》主编高兴做过一个更具想象和有趣的假设:“如果没有读到福克纳和马尔克斯,很难想象莫言的写作会走向哪条路数?”可以想见李译的影响之深广。
而今,这位鲐背之年的老人带着他曾说过的“一辈子的行李”永远离开了我们。「酒白SOLOJIU」姑且冒昧掀开他“行李”的一隅,再短暂一续李老译著的“未了尘缘”。
这首诗讴颂了始终镶嵌在天顶的「北极星」:也许不像别的星那么“明亮耀眼”,却“显得清醒、矜持、冷峻”,“当所有别的星摇摇欲坠,忽明忽灭”,北极星“却钢铸般一动不动,独自赴约去会见货船,当它们在风浪中航向不明”。
李文俊用“神驰八极”来形容他译著这首诗歌的状态。在散文《爱玛,这就是我!》一文中他披露:译这首诗时,想起了“运动”中倒霉时仍不避嫌疑与自己见面的亲人与朋友。
在翻译时感受到北极星的「坚定」,由之联想到生命里忠诚可靠、值得依赖的亲朋。彼时,经李文俊译著,太平洋两岸的读者跨越空间和文化的距离,也因此产生文学、美学乃至情感的纠葛与共振。
提到艾略特,我们理所当然想到他的诗歌。艾略特诗歌的译者不知凡几,但在李文俊以前,却从未有人译过他的诗剧。李文俊也因此史无前例的尝试取得了这个“第一”的位置。
这部著名的英国诗剧根据「圣托马斯·贝克特」1170年遇害的史实而刻画,其中「坎特伯雷大主教贝克特」与四位诱劝者的交锋尤为精彩。我们也可借由李文俊的翻译,从中感受到艾略特诗剧中传递的韵律与警悟。
该译文在《世界文学》发表后不久,李文俊收到一封读者来信,来信人说“已选定此剧,作为接触宗教的第一步。”这名读者引出的一些精彩诗段主要为剧中合唱队的唱词,这也令李老颇感愉悦。
他在个人散文集里《故乡水》提到此段经历,自比是“处在剧中背景处的合唱队的一员”,这或许是他打趣自己翻译家的身份,也或许是他对剧中故事“有些想法”,李老对待工作和生活总是这般松弛疏朗。
在我们感受到福克纳的魅力前,李文俊先于我们看到了他的才华、韧性和璀璨。
他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来形容自己当初选择翻译福克纳的功烈。正如他在《福克纳评论集》前言里所写:“从许多方面看,他都是一个独树一帜的作家。他的题材、构思的独创性以及他特殊的艺术风格,使他在瞬息万变的西方文学潮流中,像一块屹立不动的孤独的礁石”。
也正因福克纳的独特,要准确翻译他的作品就极为艰难。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李文俊刚开始翻译时,钱锺书便在书信中“劝勉”:“翻译(福克纳)恐怕吃力不讨好,你的勇气和耐心值得上帝保佑。”
事实也确如此。2000年,因翻译《押沙龙,押沙龙!》和写作《福克纳评传》太过劳累,李文俊曾大病一场,病危通知就收到5次。其间更是心脏病都犯了,但老先生心态好:“也不能怪他,我自己心脏有毛病。”
尽管外国文学著作在每个时代都有年轻翻译家覆新,但正如李文俊先生在2021年《中国新闻周刊》采访过程中听闻记者道这几年又有人开始翻译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所回答的:“他一定比我翻得好。”
火种尚在燃烧,总有人眺望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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