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底,一个引人注目的消息曝出:在广州因监督公车私用而成名的“区伯”,在长沙因嫖娼被当地警方抓获并处行政拘留5天。
在此之前,区伯已经在广州监督公车私用整整十年时间。2011年8月开通微博后,认证为“广州草根明星、广州公车私用监督达人”的他,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有了名气,并凭借自己的监督行为赢得了许多称赞。
区伯
然而,正是这样一位模范公民,却在此时曝出如此违法行为,着实令公众吃了一惊。很快,关于此事的各种猜测议论纷至沓来……
一位同公车私用死磕的执拗老头
2015年这一年,区伯62岁。回看他之前的人生经历,可以更好地理解其为何要同公车私用斗争到底。
区伯本名区少坤,广州本地人。1970年,17岁的他从广州市第10中学初中毕业后,进入人民机械修配厂工作。
在厂里干了几年后,1974年,一场风波降临到这个年轻人头上。当时,血气方刚的区少坤为了一个女孩子,找来十几个人进行了一场斗殴。
斗殴的过程中,对方有人受了伤。于是,区少坤被当作主犯判了5年劳改,直到1979年自广东省第三劳改队释放。“我不是十恶不赦,我不是奸淫掳掠,我只是好胜斗强,打群架。我年轻时候和人打架是敢动刀的,后悔啊……”多年之后,区伯这样回忆道。
重获自由后,区少坤先后做过钢材搬运工、农贸市场管理员等工作。在做市场管理员时,他曾经向上级举报自己的领导贪污腐败。可令其没想到的是,很快,那位领导就找自己进行谈话,而那封举报信就放在领导的桌子上……
到了2000年,身为广州市海珠区农贸市场管理员的区少坤下岗。虽然生活遭受波折,但他并没有就此沉沦。2003年时,50岁的区少坤见义勇为去抓小偷和抢劫犯,获得证书并被报纸进行了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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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人生的转折,发生在2005年。这一年,区少坤因病住进了广州芳村人民医院。一天傍晚散步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咒骂:“老东西,怎么叫死你都不走?”
区少坤转头一看,只见一辆汽车里坐着一个穿警服的人。“有没有搞错,这是人行道来的,你这么凶”,他一边向对方抱怨,一边拍下了对方的车牌。
不久后,区少坤向广州市纪委就此事进行了投诉。荔湾区公安分局受理案件后一周,派出所负责人给他打去电话,表示公车不能私用,会让那名警察进行检讨。
派出所
对于这一处理结果,区少坤还是比较满意的。不仅如此,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公务用车是不允许私用的。于是,一个想法开始在其脑海里出现:既然公车不能私用,作为公民的我可以对此进行监督,纠正这种不正之风!
于是,区少坤从此开始了自己的监督生涯。当在街上发现可疑车辆后,他会在车辆相关人员现身后,一边举着手机拍摄,一边激动地喝问道:“这是公车,请问可以这样用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区少坤凭借自己高调的监督方式,逐渐在广州当地出了名。他个人形象十分鲜明,穿着一丝不苟,通常都是浅色西裤配短袖衬衣或T恤,头发认真地向后梳着。很多市民了解情况后,纷纷对其交口称赞。不久后,区少坤有了一个亲切的称呼——区伯。
在区伯成为当地的草根明星后,一些媒体纷纷找了上来。2011年8月,在参加广州某电视台的节目录制时,编导一句“区伯该开个微博”的玩笑话,令他深受启发。当时的微博刚兴起没多久,是国内最新潮最有活力的网络平台之一,如果把自己的监督经历在上面与他人分享,一定会产生更大的影响力。
于是,8月17日这天,区少坤正式开通了自己名为“广州区伯”的微博账号。很快,这位勇敢执拗的广州老伯吸引了全国许多网友的关注。
这月月底,区伯又与当时的广州市纪委书记见面,一起谈论了有关广州公车管理的话题。不仅如此,他还和对方一同观看了用于防止公车私用的监控定位系统。
大受鼓舞的区少坤,此后监督的热情更为高涨。不久之后,他新买了一部手机,专门用来发微博和图片,同网友分享自己的监督成果。
就这样,区伯平时行走在大街小巷,随时都在密切关注公车的动向。这些年下来,他已经对各种公车的车牌、车型了熟于心,整个人就像一部敏感的雷达。
每当区少坤发现目标,询问对方“这是公车,它来这里干嘛”时,现场其他人往往一脸迷茫:“哪里有公车?”
“现在公车越来越不好分辨了,有的车牌看上去和私家车没什么差别,但我还是能看出来”,显然,此时的区伯已经成为了这方面的行家。
区伯
虽然在质问公车私用者时声音很大,但区伯本人身体瘦弱,不仅患有肾病,肠胃也有问题。于是,在做监督工作时,他会随身带着治疗胃溃疡的药,感觉不适时便要服用。
而那些年里,区伯也多次因为自己的认真执拗惹来了不少麻烦。早在2007年11月,为了不连累妻子,两人办理了离婚手续。
不仅如此,区少坤本人还因监督行为多次被打,其母亲的住处被丢进一捆冥币,至于电话骚扰和威胁恐吓,就更是家常便饭了。
2013年4月2日,区少坤在广州银河园墓园里监督公车私用。发现目标进行拍摄时,被对方围殴和吐口水,并受到大量咒骂。
当天晚上,情绪低落的区伯给一些朋友发去短信诉说自己的困惑,并流下了眼泪:“做好人怎么这么难”。到了凌晨2点,他甚至一时想不开,写下了一封遗书……
而这么多年里,据区伯估算,他向有关方面进行的举报里,近八成有反馈。最终确认是公车私用并予以处罚的,大概占一成。其中最严重的处罚,是在全单位进行通报,当事人作深刻检讨,并扣3个月奖金。
虽然收到的成效有限,但区伯继续监督下去的决心没有动摇。当有人劝他,监督的方式是不是可以温和一些,避免得罪那么多人时,这位较真的广州市民觉得很奇怪:“监督为什么不可以理直气壮?这不是市民的权利吗?”
也有很多人见到区伯后,对他敬佩不已:“区伯,你是个英雄”。听到这种话,区少坤也有些莫名其妙:“我只不过认真地行使了每个人都有的权利,怎么就成了一些人口中的英雄?”
异地被抓 引发关注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虽然区伯继续着自己的监督行为,但外界对他的关注逐步减少。对此区少坤十分淡然,毕竟自己做这些,并不是给别人看的。
广州
可到了2015年3月底,一个劲爆的消息传出:区伯在湖南长沙因为嫖娼被抓了……
很快,从媒体到大众纷纷重新将目光投向这位广州老伯。区伯的微博显示,他近日确实曾在长沙出现,并于3月26日表示自己在当地监督到两起公车私用行为。
就在此事不断发酵之际,长沙警方证实了这一信息。他们表示,就在3月26日晚11时许,天心公安分局新开铺派出所接到群众举报称,在辖区竹塘路某酒店的客房内,有人从事卖淫嫖娼活动,民警迅速前往现场查处,当场抓获正在进行卖淫嫖娼活动的两对违法嫌疑人。
经过审查,这四名违法嫌疑人对自己实施卖淫嫖娼的违法行为供认不讳。当地警方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相关规定,对其分别处以行政拘留5日的处罚,执行期限为3月28日至4月2日。与此同时,一张与此相关的公安行政处罚决定书也开始在网络上流传。
消息被证实后,外界对此有各种不同的声音。有观点质疑此事蹊跷,每天嫖娼被抓的人那么多,怎么区伯的事一下就被曝出来了,连处罚决定书都一并出现;有人表示这是区伯道德水准的真实暴露,整天监督公车私用的人自己却犯了法;还有声音认为,区伯私德的高低,无碍于其监督公车私用行为的公义性。
3月30日下午,长沙当地三名网友前往看守所探望了区伯。其中一人回来后发布了微博,表示三人轮流和区伯进行了通话,“区伯坚决否认嫖娼,称嫖娼是根本没有的事”。
据这几名网友介绍,他们看到区伯的情况不是很好,脸和眼睛明显浮肿,左脚行动不便。对此,区伯称是在被警方“从派出所到拘留所之间折腾时不慎摔伤”。
而当三人询问区伯是否真的嫖娼了时,这位老人坚决否认。他表示警方令自己在两家媒体面前承认嫖娼一事,遭到自己拒绝后,就被押着在派出所和拘留所之间来回折腾。“区伯说3月29日从上午10点多一直到30日凌晨4点多,一直从派出所到拘留所来回拉着走,两地相距30多公里,不知来回走了多少趟,区伯没有办法睡觉”。
区伯和网友通话
在探望过程中,区伯流下了眼泪,请网友将情况转告自己相熟的两位律师,希望可以得到法律援助。除此之外,探望者还为他存了300元生活费。
在那份流传开来的行政处罚决定书中,显示区少坤当晚的嫖资为1200元。对此,这几名网友介绍,区伯被查获的地区属于城乡结合部,以本地人对那里的了解,当地不可能有1200元嫖娼的价格,大多都是一二百元,“1200元太离谱了,从这点上,就让我们高度怀疑”。
4月2日凌晨1点半,区少坤结束了五天的拘留,在广州警方的陪同下返回广州。当天上午11点左右,他回到了家乡羊城。由于疲惫,区伯红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区伯介绍,自己是在3月24日同珠海朋友小王、湖南朋友小彭和广州当地朋友冼某去湖南游玩的。
在3月26日下午,小王在长沙当地的朋友陈老板邀请四人下榻湘府国际大酒店,并于当晚安排了饭局。
当天晚上6点,区少坤邀请当地一位朋友一起在该酒店就餐。席间,大家都喝了不少酒,陈老板一直称呼区伯“坤哥”,频频向他敬酒。
晚饭吃完后,区伯等人又去酒店4楼唱歌。期间,陈老板安排了几个女孩作陪。面对对方的“盛情”,区少坤多次表示拒绝,可陈老板依然坚持不懈,说了好多次。
过了一会儿,陈老板又对区伯说坤哥你休息一下啦,区少坤便独自回到了房间。不久,一个女孩子前来敲门,说陈老板让自己过来。
区少坤打开房门后,女孩先是将自己脱光,又开始脱区伯的衣服,并抱住了他。此时的区少坤不自觉地搂住了对方的腰,两人亲吻起来。女孩躺下后,要区伯亲自己。正当区少坤亲对方身体时,房门被啪地一脚踹开,警察冲了进来,高喊别动并进行拍照……
区伯
就这样,两人被当场控制。对此,区伯表示自己始终不承认警方认定的嫖娼事实:“没有金钱交易,警方和我说有人已经支付了嫖资1200元,但我不知情”。不仅如此,他还表示两人并未发生性关系,亦不能被认定为嫖娼。
这次事件后不久,区伯曾在微博上发表声明:“看着90岁的妈妈为我担心而流泪,看着家人因我而遭受连累,想起妻子也因我的监督而无奈离婚……为了家人,今天我做决定向政府认错!……”两天后,他又对此表示,自己“不是放弃监督,是要转变监督方法”。
后来,这位老人逐渐消失在了公众视野里。他那曾经广受关注的微博,最后的更新也停留在2018年4月23日那天。
区伯
2013年,在一家媒体的采访中,区伯掏出三块多一包的香烟,拿出一根点上,缓缓地说:“一路走来,感觉还是太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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