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竞选民国代总统时,紧随他左右的夫人郭德洁频频出现在报纸记者镜头下,受到高度关注。她比李宗仁年轻15岁,读过新学堂,身材修长、打扮得体、气质大方,擅长交际应酬,与社会各界名流交往密切,因此饱受友人们好评和称赞,最终,李宗仁大选获胜,这位泥瓦匠的女儿成为民国第一夫人,彻底实现人生逆袭。
从北伐战争时起,长期出现在桂系首领李宗仁身边的女眷一直是郭德洁,在桂系三杰的夫人中,她是出席社会活动最频繁、表现最高调的,连李宗仁率桂系誓师北伐时,她都骑马带女兵“芙蓉小队”跟随其侧,为军中增添了一抹亮丽之色,报纸上称赞她是“梁红玉陪韩世忠出征”。
郭德洁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李宗仁与郭德洁从未正式结婚,李宗仁名义上的夫人是原配李秀文,早在1920年就为他生下了儿子李幼邻,母子俩长期在香港居住,李幼邻中学毕业后前往美国留学,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
民国实行一夫一妻制,郭德洁这种不明不白的身份,按当时《民法·亲属编》是“法律上不容其存在”的妾室,这让她内心总是怀着一种隐秘的紧张与提防,如果能给李宗仁生下一儿半女,她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李宗仁与李秀文离婚、与她再婚,而郭德洁却没有生育能力,为了“转正”,她曾着意对李幼邻示好,想把李幼邻也据为己有。
而李幼邻却不为之所动,尽管他清楚地知道,如果接受郭德洁的主动示好,认她当母亲,来到李宗仁身边生活,他就可以像蒋经国那样,凭借大人物独生子的身份,获得很多政治好处,从而青云直上。然而,李幼邻知道,从父亲有了新欢后,自己就是母亲的全部寄托,为了保护老实木讷、一昧隐忍的生母,他坚定地拒绝了郭德洁的拉拢。
尽管父亲是桂系元戎、民国代总统,李幼邻却一直以穷留学生的身份在美国打拼,后来前往香港经商,几经辗转,他终于将母亲接到美国,自己也通过奋斗成为华尔街巨富,此后孝养母亲多年,让母亲过上了儿孙满堂的幸福生活。
李宗仁流亡海外后,与郭德洁寓居美国十六年,几乎身无分文,也长期无人理会,只有李幼邻时常探望父亲,并赠送给他一大笔养老金,保障他的生活。
李秀文晚年时在回忆录中写道:“我三十多岁就没有了婚姻的乐趣,幸亏有儿子陪伴了一生。”虽没有恩爱的丈夫,却有世上罕见的孝顺儿子,母子情深,令人欣羡,在李幼邻的照顾下,李秀文寿至102岁,这一生不可谓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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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广东新会出生后不久,戎马生涯的父亲有了新欢
李秀文与李宗仁家都住在广西临桂县两江镇浪头村,两家之间仅隔一道山梁、相距三里路,互相知根知底。
李宗仁的父亲李春荣热心于维新革命,在他的影响下,李宗仁自幼立志报国,他是家中次子,生于1891年,17岁时考入广西陆军小学堂,1911年,就在毕业前夕,家里为他和李秀文操办了婚事。
李秀文原名李四妹,她比李宗仁大几个月,相貌端庄、朴实忠厚,五岁那年,李四妹得了场大病,即将咽气的时候,父母请来李宗仁祖父李如玺为她施救,一服药下去,她竟然起死回生、霍然病愈,村里人都认为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个过路的算命先生还算出她将来有帮夫运:“他日富贵双全,福寿过人”、“是两家人的福星、夫贵妻荣”。
由于算命先生说李四妹命好,李家父母对她另眼相看,一心要找个有福的人家嫁女儿,拖到19岁,还是高不成低不就。就在此时,李宗仁家里派人前来说媒,原来,李如玺听说李四妹八字好,在世时曾多次提出要到她家为孙儿下聘,为完成他的遗愿,李家特地上门求亲,而李四妹也不怕李家人口繁多、表示愿意出嫁。
婚后,心灵手巧的李四妹一心在家侍奉公婆,不论农活家务,都勤力操作,不怕辛苦,从不与人口舌、不讲人是非,家中上下都赞她贤良,公婆很是喜欢她。
和那个时代的很多乡下传统女子一样,她没有上过学,但在李宗仁的指点下,她很快学会了读书写字,显出几分灵慧之气,李宗仁既感激她为自己在家尽孝,又欣赏妻子的聪明,为她改名“秀文”,称赞她秀外慧中,是个难得的佳偶。
新婚后,每逢休息日,李宗仁就会从60多里路外的陆军小学赶回家中,与妻子团聚,教她识字,夫妻俩的感情和睦。不久,李秀文生下一个儿子,但因为生急病,孩子十个月大时夭折了,让她十分痛心。
1913年,李宗仁从军校毕业后,先是加入滇军,后又转入旧桂系陆荣廷部,历经护国战争、护法战争和粤桂战争等战事,由排长升为营长,与李秀文一直聚少离多。
直到1919年,战局稍为平静,李宗仁驻军在广东新会县,兼署县长,才算有了一段安定时光。
李宗仁
他派副官从广西接来妻子,1920年,李秀文在新会县长官邸里生下了儿子,夫妻二人此时均已三十岁了,才得一子,自然视若珍宝,李宗仁认为儿子将来必定会“承继父志”,为他起名“李幼邻”(李宗仁字德邻)。
李幼邻两岁多时,任少校营长的李宗仁迎来了人生的重大转机,他与旧桂系部队决裂,争取到十多个连队和他一起退往六万大山的广西玉林地区,成立广西自治军第二军,自任司令,建立了后来名震全国的新桂军,并将防区扩大到七个县。
势力雄厚的李宗仁派人回乡将老家的“安乐第”扩建成七个院落的豪宅“将军第”,内有13个天井、113个大小厅室,作为母亲刘太夫人、家眷的安居之处,把妻儿也送回家安置,自己一心在山区练兵经武。
天马山下的李宗仁故居
不久,李宗仁与广州孙中山大元帅府取得联系,联合白崇禧、黄绍竑等部成立“定桂讨贼联军”,与盘踞广西的旧桂系军阀陆荣廷展开激战,为保护家人安全,李宗仁派人将父母妻儿从广西老家送往大上海安置,而戎马倥偬之际,只身在外的他却耐不住寂寞,纳了侧室郭德洁。
郭德洁原名郭儒仙,婚后由李宗仁改名为“德洁”,她比李宗仁小15岁,其父郭六为广西桂平县的一个泥瓦匠。
郭德洁从小聪明能干、心高气傲,做什么事都不愿落在人后,偏僻的桂平县在1920年才开始建立新学堂,已经14岁的郭德洁不顾父亲阻拦与他人讥笑,果断报名上了桂平城厢高等小学,成了学校里年龄最大的女生,她学习很用功,人又聪明,因此样样成绩都名列前茅。
1922年起,身为“定桂军”总司令的李宗仁将司令部从玉林转移到黔郁浔三江交汇处的桂平县,驻扎了三年。
当时任浔州警察厅长的郭凤岗是桂平人,又是李宗仁在广西陆军小学的同学,一来为了攀交情,二来也是见李宗仁身边无人照料,便打算为他再物色一个女子。
在郭凤岗的安排下,李宗仁来到桂平城厢高等小学做“长官训话”,在一群女生中,他留意到了气质与众不同的郭德洁,后来经郭凤岗牵线相识。
李宗仁见郭德洁不但风姿绰约,而且谈吐见识不凡,不禁对这个有文化的新女性刮目相看,派人上郭家求婚,而郭德洁早就有了婆家,郭父也不愿意将女儿送给别人当姨太太,因此予以拒绝。郭德洁却非常有主见,她坚决要求父亲退掉婚事,李宗仁当时拥兵过万,在桂平地区一言九鼎,他表示愿意两倍退还杨家的聘礼,郭家和杨家都不敢得罪这位定桂军总司令,无奈之下,只得答应。
1924年,李宗仁与郭德洁举办了新式婚礼,婚后,他才写信给远在上海的父母,告诉他们,自己在外征战多年,身边没有女人照料,所以在朋友介绍下,娶了郭德洁为侧室。
公婆得知此事后,觉得有些对不住老实忠厚的儿媳妇,就要李秀文带着儿子前往桂平,免得时间长了被冷落。
郭德洁
李秀文心中感到酸楚不安,得知消息后,带着李幼邻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桂平。
李宗仁见到不远万里回广西的妻儿,表现得毫无芥蒂,站在厅前台阶下热情相候,一见面就抱起了李幼邻,笑道:“哈,儿子都这么大了,看看可更像老子了!”5岁的李幼邻睁大眼睛,打量了李宗仁好一会,才开口叫爸爸。
面对郭德洁,李幼邻就没这么客气了,虽然年纪小,他也知道郭德洁就是抢走他父亲的女人,李宗仁抱着他入厅后,郭德洁又从李宗仁手上将他抱过来逗弄,而李幼邻毫不客气地一脱身滑下来,跑到母亲身边倚立,弄得郭德洁很没有面子,只得转身入内。
2、李秀文甘心退出,李幼邻坚决不认郭德洁
李秀文是个温和忠厚的女人,一生很少和人翻脸,总是息事宁人、隐忍退让,希望以此带来家庭和睦。
而遇到了事事掐尖好胜的郭德洁,她的隐忍,自然就成了节节败退。
桂军领袖白崇禧与李宗仁并称为“李白”,他家中不久后发生了几乎与李宗仁家一模一样的事情:1930年中原大战时,白崇禧将妻子马佩璋和两个女儿送到香港安置,自己难耐寂寞,在南宁陆氏花园里与一位王氏女子秘密同居,不久生了儿子,白崇禧37岁才得一子、欣喜万分,从此与王氏同进同出、不再避人,马佩璋得知后,带着女儿赶回南宁,给了王氏一笔钱,将她打发走,其子则收在自己名下,起名白先道,后来马佩璋接连生下六个儿子,与白崇禧终老,始终不让自己的婚姻中再出现其他女人。
名份上,李秀文是李宗仁明媒正娶的原配;地位上,李秀文为李宗仁生有长子,母以子贵,又有公婆支持。在早就废除妾制的民国,郭德洁在李宗仁身边连个正式身份都没有。
如果李秀文能像马佩璋一样果断,郭德洁自然位置不稳,可大度为怀的李秀文却并没有任何为难郭德洁的想法,她挂念丈夫在外打仗、处境凶险、身边也需要有个贴身照料的人,因此没有对郭德洁的存在表示异议。
李秀文在口述回忆录《我与李宗仁》中曾记录她与郭德洁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一个身材苗条,模样俊秀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我估摸这女子就是丈夫的新宠了。她大大方方地朝我点头含笑,转过身去,倒了杯热茶给我。……丈夫开了口:‘我娶了德洁来,为的是外面应酬多,身边有个照应。你来了,大家做个伴嘛,你看好吗?’我听丈夫说得轻松、坦然,仿佛这种事对我毫无伤害似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何况我从来不曾对他使过性子,便说:‘好嘛。’就此算是见过面了。看郭氏那样子,颇知礼数,我看她立着,我坐着,还有点过意不去,也想起来让坐,还是丈夫按我坐下说:‘看你,看你,一家人嘛,不用客气,她叫德洁,她年轻,应该尊敬你。这两年你我不同在一起,很多事没人照料,德洁来了,好多了,你以后少操点心。她是个女学生,懂道理的,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她吧。’”
这时候的郭德洁还是严守规矩、颇知礼数的,对大太太李秀文毕恭毕敬,不敢在她面前坐下,谨执侧室之礼,而李宗仁也没有什么想让郭德洁扶正的想法,当着郭德洁的面,也说“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她”。
李秀文
可偏偏李秀文是个好性子的女人,为了让李宗仁高兴,她不但与郭德洁姐妹相称,还同进同出,从不摆大太太架子。然而,这一同进同出,桂系将军的家眷们都为了难,以前李秀文没来的时候,她们都称郭德洁为“李夫人”,李秀文来了后,自然不能同时有两位“李夫人”,于是就管郭德洁喊“二夫人”。
郭德洁心里很不高兴,住了些时日后,也摸准了李秀文是个柔和不争的老实女人,便对她渐渐冷淡。对此,李秀文认为是女眷们搬弄是非的结果,倒没有责备郭德洁。
当时李宗仁新官上任,在广西实施新政,而郭德洁作为长官夫人非常积极,在外组织妇女工作队、到学校发表演讲、到处开会、发号施令,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的次数多了,外面人都认为她才是真正的李宗仁夫人。
郭德洁
应酬场面多了,见识了诸多大人物,郭德洁渐渐骄傲起来,不再把李秀文放在眼里。
李秀文与女眷们说话时,为了考虑李宗仁官声,很少论及家庭私事,一说到妻妾争宠,往往沉默不言,女眷们都取笑她是个“老实兔子”,还说:“怪不得老郭(郭德洁)在外,叫你作乡下婆了。”
听到这种传言后,李秀文不禁感到愤怒,她认为,郭德洁时髦漂亮、善交际、会讲话,李宗仁需要这样的太太去应酬斡旋,可这不代表郭德洁可以藐视自己。但她思之再三,还是没有回家发火、张扬此事,因为她觉得,如果自己让郭德洁难堪,就等于是让李宗仁出丑,“给外人当把戏看”。
不过,有一次与李宗仁、郭德洁同桌吃饭时,李秀文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地发作了一次,当时桌上吃的是淡红色的香粳米饭,李宗仁与郭德洁都连称“好吃”,李秀文便冷冷地说道:“这就是我们这些乡下婆的粗手笨脚种出来的,自己吃不着,只供城里那些官太太吃的香粳米。没有乡下婆,没有种田的,你们别想吃到这样好的香粳米饭。”李宗仁不知道她话里有话,还笑呵呵称自己也是“乡下佬”,而郭德洁听出了李秀文的话外之意,顿时变成了个大红脸。李秀文见她已有难堪之色,便不再说下去。
李宗仁对原配妻子是尊重体贴的,但他也需要郭德洁的长袖善舞和八面玲珑,为他应酬交际,因此他尽量维持着两边的平衡,既不与李秀文办离婚手续,也不离开郭德洁。李秀文认为他对自己有着“朴素而坦荡的感情”,因此从不难为郭德洁。
而郭德洁最大的心病,是她嫁给李宗仁好几年,肚子还没动静。不过,如果自己能抚养李宗仁的儿子,她就有资格赶走“乡下婆”了。
李秀文与李幼邻
此后,她开始刻意对李幼邻示好,而李幼邻性格不随母亲,他从小脾气倔强,连李宗仁也奈何不得他,每每见到儿子,还要多方迁就,但求他高兴。李幼邻心里只有自己的母亲,不管郭德洁怎么喜爱和逗弄他,他都不予理睬,平时只叫自己的爸妈,对郭德洁视而不见,连声“姨娘”都不肯喊,长大之后,才勉强肯点首为礼。
而郭德洁也非常能忍,尽管一再碰壁,还是对他笑脸相迎。一次,李幼邻告诉母亲:“妈,这个女人说,只要我肯叫她,我要多少钱她都给我。我说我不要你给钱,我父亲有。”
李宗仁年近四十,只有一子,爱若性命,不管是赴宴还是去茶楼、游西山,都把李幼邻抱在怀中,骑马出行,郭德洁也就骑马陪在一旁,只是这一家三口的画面并不太和谐,当儿子的李幼邻始终对郭德洁冷眼相看,认定这女人是破坏他家庭、伤害他母亲的祸首。
1927年,李宗仁率军北伐,被任命为国民党广西省党部监察委员的郭德洁带领新成立的“国民革命军第七军广西妇女工作队”一同出征,她身着将军服、脚蹬长靴、骑马跟随在总司令身边,非常惹人注目,被称为《甘露寺》里的孙夫人和《黄天荡》中的梁红玉。
郭德洁与宋美龄
李秀文与李幼邻则被李宗仁送往香港,李幼邻到了读书的年龄,身边也离不开母亲。就这样,李宗仁与李秀文分开了,郭德洁在生活上彻底摆脱了李秀文的影子。
3、中断学业经商成巨富,曾接济落魄父亲
来到香港后,李秀文母子住入李宗仁租好的西摩台洋房,环境幽静。李宗仁心疼儿子,也向李秀文承诺过“绝不亏待”她,此后多年,对母子俩在经济和生活上十分关照。
李幼邻小学毕业后,李宗仁要他去广州上中学,不久他与郭德洁也来广州定居,但却与李秀文母子分住两处,李宗仁主张儿子去上省立学校,可李幼邻坚持要上教会性质的培正男校,李宗仁只得答应。
李秀文与李幼邻
李幼邻个性内向执著,与同学来往不多,衣着也不时髦,与母亲一样不喜交际,一心沉潜学业,毫无纨绔之气。他从不愿让人知道自己是李宗仁儿子,当时广西驻粤办事处为李秀文母子提供了一辆小轿车,李幼邻上高二时学会了开车,有天一高兴开车去上课,被同学取笑是贵族少爷,从此再不开车上学。
偶尔,他会开车去马棚岗看望父亲,李宗仁一见他便笑得合不拢嘴,拉他出去打网球、游泳,父子俩玩得十分开心。
不过,与李宗仁初衷有违的是,李幼邻对政治军事都没什么兴趣,他身体清瘦、爱好读书,不愿从政。随着他逐渐长大,李宗仁越发关心他的学业和前途,多方诱导他进入政界,以便后继有人。而李幼邻任凭父亲怎么劝说,也不愿结识权贵,只求自食其力。
1937年,抗战爆发后,李幼邻前往美国读书,李秀文重返老家居住,而此时的郭德洁已成为政界名流,她陪伴李宗仁多年,越来越不甘心站在丈夫身后,而是积极投身社会活动,办学校、办保育院,从而获得各种荣誉和政治资本,要实现她“做个出类拔萃的女人”的理想,她的权力欲,渐渐让李宗仁感到不满。
李宗仁与郭德洁
由于一直没能生育,又拢络李幼邻无望,1937年,她从保育院里领养了一个儿子,起名“李志圣”。
而养子毕竟取代不了李幼邻在父亲心中的地位,1942年,李幼邻大学毕业后,攻读了芝加哥大学的人事管理硕士,毕业后,娶了混血姑娘珍妮,接连生下了两个女儿,李宗仁得知自己当了祖父,欣喜万分,1947年,他特地写信给李幼邻,要他们一家四口回国相聚。与李幼邻一家团聚后,李宗仁的内心平衡似乎一度被打破了,他主动向李秀文抱怨起了郭德洁“太过份”,还常常与郭德洁爆发争吵、甚至离家出走,以致于郭德洁只得找朋友好言相劝,恳求李宗仁回家。
李幼邻与妻女
1948年,李宗仁当选为副总统,1949年1月,蒋介石宣布下野,李宗仁成为代总统,郭德洁欣喜万分,她是非常注重名份的,如今能以代总统夫人的名义出现在公众视野,不禁感到心满意足。
得知李宗仁当选时,被国大代表簇拥着的郭德洁
此时的李幼邻,却完全没有当“总统儿子”的喜悦,甚至对这种身份不屑一顾。他知道李宗仁只是名义上的总统,而国民党政府不得人心、维持不久。为了创业,李幼邻和几个朋友每人出资4千美元,忙着在香港建厂房生产电容器,1949年4月,生意小有起色后,他把母亲接到了香港团聚。
不久,国民党兵败如山倒,白崇禧的桂系部队于1949年11月被彻底击溃。李宗仁的总统没当几天,就失去了全部政治资本,只得以就医为名,带着郭德洁和李志圣从南宁乘专机飞往香港,在香港时与李秀文见了一面,李秀文听说他要去美国看病,还热心要儿子到时候陪他一起去医院。
而李宗仁却没将名义上还是他妻子的李秀文一同带往美国,第二个月,他为郭德洁、李志圣办好了签证,对李秀文说:“外国是一夫一妻制国家,你留下吧。”
李宗仁、郭德洁与李志圣
父亲的无情举动让李幼邻十分生气,他与人合办的电容器公司一直亏损,不久前低价转让给了一家美国公司,他自己已重回美国当一名小职员养家,不但经济拮据,而且,由于工作年限不够,还没有取得美国居留权,根本无法帮母亲办理签证。
无奈之下,李幼邻只得想出一个迂回的办法,1952年,他帮母亲买好机票,让李秀文独自登机飞往古巴哈瓦那定居,由李幼邻的古巴朋友不时前去探望照顾,直到1958年,李秀文才辗转来到纽约,与儿子一家团聚。
此时的李宗仁也在纽约居住,不过光景大不如前,1954年,蒋介石在台湾罢免了他的“副总统”职务,同时停发一切薪酬,这让李宗仁失去了经济来源,此后唯一的一笔收入,就是接受哥伦比亚大学历史系采访写回忆录的几千美元稿费。
他在市郊里弗德尔与人合租了一座小楼,生活上捉襟见肘,有时候老部下来看望他,从前出手大方的郭德洁也不再留客吃饭,而是当着他的面逐客、甚至甩脸色。
母亲到来后,潦倒多年的李幼邻突然意外获得了一个巨大商机,1960年起,他公司产品越来越畅销,成为华尔街的富豪,与母亲、妻子、四个女儿一同搬入了豪宅,每到周末假期,就开着新买的座驾带全家人到各地去旅游玩乐,生活得十分惬意。
由于处境悬殊,李宗仁来串门时,不免兴叹,而李秀文也不念旧隙,她认为李宗仁以往对李幼邻不薄,李幼邻在香港、广州、美国读书的高额学费、结婚费用都由李宗仁支付,如今不可不念父子之情。
在她的说服下,李幼邻不但每个月去探望父亲,陪他聊天,还给了一大笔养老金维持李宗仁的生活。小时候很少一起生活的父子,此时开始互相了解,李幼邻也因此感受到父亲曾为桂系元戎、政坛巨人的不凡之处。
在美国寓居16年后,郭德洁虽然对李宗仁的生活事事亲力亲为,处处照顾有加,但她也看得出来,李宗仁越来越想念儿孙,越来越留恋李秀文与李幼邻的那个家。
1964年,郭德洁被查出患了乳腺癌,由于爱美,她的治疗拖延了时日,到1965年已是癌症晚期,病中,她渴望回到祖国,在她的劝说下,李宗仁克服了巨大的困难,带郭德洁回到了北京,临行前,他把次子李志圣留给李幼邻照顾,说:“我年纪大了,不愿意客死异乡,我想回国了。”
1966年,郭德洁在医院病逝。
1969年,李宗仁因肺炎去世。
此后,年事已高的李秀文见孙女们都已长大离乡,也不愿再客居异国,为了叶落归根,1973年,她在李幼邻的陪伴下回到了广西临桂县老家,受到家乡人的热烈欢迎。
而事母至孝的李幼邻此后不辞辛苦,年年带孩子回乡探母,1990年,在李秀文的百岁寿宴上,来宾如潮,李幼邻与女儿当众敬献鲜花,并订做了几百个刻有“李秀文百岁纪念”的寿碗发给众人,新华社及多家海外报刊都刊登了“李宗仁原配夫人百岁寿宴”的消息。
1992年6月,李秀文以102岁高龄去世后,李幼邻因悲痛过度、卧床不起,1993年3月,他在纽约去世,临终前仍念念不忘要为母亲修墓,已经破产8年的李幼邻将自己的所有积蓄1500美元全寄给友人,还在信的后面留下他今生的绝笔:李幼邻。
在母亲出版的回忆录上,李幼邻深情地写道:
“我的父亲终生在军政界中度过,很少时间和我们相处。我与母亲相依为命,我是在母亲教育下长大成人的。我能有今天,全是母亲的功劳。母亲的一生,勤劳朴实,忠厚善良,慷慨豁达,能忍能让,是中国贤妻良母的典型。……我的一生,按照母亲的教导去做人,没有辜负她的愿望。我有这样一位善良慈爱而且善于育人的母亲,感到十分荣幸,也感到自豪。”
字里行间,有着令人极为感动敬重的母子情深,有子如此,可以看出李秀文是十分善良正直的,她的百年人生虽有坎坷、到处漂泊、孤单多年,却也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美好与幸福,堪称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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