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都劲敌对垒,屡次摧海都锋芒,尽管中间几次濒临险境,由于他披坚陷阵,最后依旧威震遐荒,可谓是天潢杰出、天授雄武(魏源《元史新编》)。
现代也有很多人认为,武宗以武立国,多次击败海都,致使海都在被追击中伤重不治身亡,武宗也因为打败海都的功劳最后当了皇帝。
看到这样的言论,猴格表示有话要说,即便《元史武宗本纪》把武宗的战绩吹爆了,但也没敢直接吹海都是在武宗追击下伤重身亡的,实在搞不明白,怎么现在这么多宣扬海都是武宗打败的言论?
海山击败致死的吗?武宗海山真的是天授雄武、武德盖世?来,和猴格一起通过史料分析,扒一扒武宗海山的战绩。
铁穆耳的嫡亲侄子,是大元朝真金后裔中的嫡枝老大。
阔阔出(忽胖的庶子、即成宗庶叔、海山叔祖)犯了渎职罪,所以海山前往漠北去取代阔阔出。
那木罕派往漠北戍守,并成为戍守漠北诸王名义上的首领。
忽必烈后来虽然设置和林宣慰司,但仍然听命于镇边亲王的指令,至元中后期,出镇漠北的就是那木罕,阔阔出一直随从那木罕在漠北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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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元二十三年(1286),忽必烈派24岁的嫡长孙甘麻剌出镇漠北,从那时候起,漠北就被分为东西两个战区,东部和林战区和西部称海战区,当时是甘麻剌戍守称海,那木罕戍守和林,漠北最高指挥官自然是和林战区的那木罕。
成宗继位后,戍守漠北东部战区的就是大哥晋王甘麻剌,而戍守西部战区称海的就是叔父宁远王阔阔出,名义上也要受晋王节制。
床兀儿、囊加歹等人都受到成宗严厉的斥责,因此才派侄子海山前往称海取代阔阔出。
阿难答也在同一年率部前往漠北参与防御海都之战。
因为海山没有王封王印,也没有资历威望,为了提高海山的地位,成宗还在大德四年(1300)把真金的皇太子信宝临时赐给海山,就在赐宝当年,20岁的海山,和66岁的海都在阔别列之地第一次交手。
海山与海都在阔别列之战中到底谁胜谁负呢?史书记载各有不同,先列一下吹爆海山武德的《元史武宗本纪》:
成宗大德三年,以宁远王阔阔出总兵北边,怠于备御,命帝即军中代之。四年八月,与海都军战于阔别列之地,败之。十二月,军至按台山,乃蛮带部落降。
如果单看《元史武宗本纪》,就会认为阔别列之战是海山军大败海都,还乘胜西进到阿尔泰山,但实际情况呢?
也儿吉尼表现的还很勇猛。
但是,随后就发生海都军夜袭海山军辎重的事情,至于也儿吉尼率百骑追击海都军,也不过是给自己挽尊而已,因为海山军在失去辎重后,全军后勤供应出现问题,不得不溃走杭海岭,与伯父晋王的大军会合,并接受晋王的军粮供应。
出伯(察合台之子拜答里之子阿鲁忽之子)的大军筹集军粮的过程。
现存的六件文书可以证明,大德四年,总领甘肃兵权的诸王出伯奉命,率军就近借助专备军情急务的纳怜道至亦集乃路,然后入川抵达漠北,迎击老对头海都。
斡鲁思的战事,把海都军拦截在阿尔泰山之外。
四年秋,叛王秃麦、斡鲁思等犯边,床兀兒迎敌于阔客之地。及其未阵,直前搏之,敌不敢支,追之,逾金山乃还。(元史床兀儿传)
另外据《淇阳忠武王碑》记载,阔别列之战海山失利,成宗取消他的指挥权,让他归属晋王甘麻剌统领,鉴于对大哥晋王的猜忌,成宗另外派重臣月赤察儿协助大哥驻守在阿尔泰山。
朝议北师少怠,纪律或失,命王(即月赤察儿)亚晋王以督之。(国朝名臣事略卷三之二《淇阳忠武王碑》)
综合一下史料分析,阔别列之战的真相就很清楚了:
海山与海都在阔别列交战不分胜负,随即海山被海都夜袭,辎重尽失,溃走杭海岭,与晋王甘麻剌会合接受军粮供应,甘麻剌则和急行军赶到的诸王出伯军、以及床兀儿的戍军,把海都大军拦截在阿尔泰山之外,海山因战事失利,被叔叔取消了称海战区的指挥权,但猜忌甘麻剌的成宗,又迅速指派月赤察儿前往漠北,协助并牵制晋王。
再通过海都在次年就卷土重来可知,阔别列之战并没有让他伤筋动骨需要养精蓄锐,所以,阔别列之战不但不是海山的战绩,甚至也不算是元军的功绩,只能算是保卫阿尔泰山战线(金山、按台山)的胜利,毕竟只是御敌于国门之外,守住大门不让敌人进来。
进入大德五年后(1301),随着海都的大举来犯,元军与之又发生了两次大战,即八月初一的帖坚古山之战,与两日后的合剌合塔山之战,和阔别列之战一样,《元史武宗本纪》仍然把这两场战役的功劳都扣到武宗海山头上。
五年八月朔,与海都战于迭怯里古之地,海都军溃。越二日,海都悉合其众以来,大战于合剌合塔之地,师失利,亲出阵力战,大败之,尽获其辎重,悉援诸王、驸马众军以出。明日复战,军少却,海都乘之,帝挥军力战,突出敌阵后,全军而还。海都不得志去,旋亦死。(元史武宗本纪)
如果单从本纪记载看,海山不但在帖坚古山之战击溃海都军,又在合剌合塔山之战,亲出阵力战击败海都,并夺取海都辎重,但在本纪后半部分,海山挥军力战突出敌人阵后,全军而还,就有点不可言说了。
因为这几句记载显然不是海山冲到海都军后大展雄威的厮杀,而是他被海都军包了饺子,通过奋力拼杀才杀出重围全军而还。至于后一句“海都不得志去”,不过是春秋笔法为武宗海山掩饰而已。
而《元史囊加歹传》中的记载,则可以佐证海山被围之事,在帖坚古山之战的第二天,即《史集》记载的合儿巴·塔黑地方,海山被海都军围困,是囊加歹力战为海山开道突围,突出重围后,面对紧追不放的海都军,又是囊加歹殿后迎战,并因为此战受创过重,在战事结束后返京。
武宗在潜邸,囊加歹尝从北征,与海都战于帖坚古。明日又战,海都围之山上,囊加歹力战决围而出,与大军会。武宗还师,囊加歹殿,海都遮道不得过,囊加歹选勇敢千人直前冲之,海都披靡,国兵乃由旭哥耳温、称海与晋王军合。是役也,囊加歹战为多,以疾而归。(元史囊加歹传)
再从《史集》、《句容郡王世绩碑》、《元史床兀儿传》记载可知,帖坚古山之战,是由甘麻剌为总指挥并参战、床兀儿冲锋陷阵的战事,在此战中,元军击败了孤军作战的海都。
此时月赤察儿大概还没有抵达漠北战场,而武宗海山只能说他参战,但在战场上并没有出彩的表现,甚至在次日的战事中被海都军围困,在囊加歹的力战下才得救。
帖坚古山之战后两日,都哇应约前来,海都的军威大振,元军一方的月赤察儿也赶到战场,两军随即在合剌合塔山之地进行激战。
通过《淇阳忠武王碑》、《元史床兀儿传》、《元史阿失传》、《元史玉哇失传》、以及《乞台普济神道碑》可知:
在合剌合塔山之战中,月赤察儿、床兀儿、阿失、玉哇失、乞台普济之子也儿吉尼等人都有可圈可点之处,阿失甚至射中都哇的膝盖,但他们的“左右奋击”,并不能证明元军就是合剌合塔山之战最后的胜利者。
由于元军分别由甘麻剌和月赤察儿担任指挥官,而晋王甘麻剌又是元成宗的猜忌对象,虽然元军骁勇,但依旧因为号令不一、以及没有坚固设防之地,被海都、都哇联军暴打溃退,以至于甘麻剌不得不下令大后方的和林宣慰司放弃和林。
伊尔汗国人舍剌甫丁·奥都剌的《瓦撒夫史》甚至说此战是海都大胜,卤获甚多的海都意满还国。
而佐证《瓦撒夫史》海都大胜之说的,还有汉文史料《郭明德神道碑》,郭明德在战后被任命为和林宣慰司副使时,上书安边策时就曾论述合剌合塔山之战,直接点明元军失利的原因就是号令不一,才导致溃败。
《元史成宗本纪》也记载,成宗曾贬谪没有听从晋王甘麻剌和诸王药木忽儿之命溃退的军人,因受伤和奉晋王之命撤退的军人则免于处罚。
所以,综合史料可知,大德五年的两场大战中,帖坚古山之战由甘麻剌独立指挥战斗,在麾下床兀儿诸将的奋战下,连续两次大战;在合剌合塔山之战中,虽然元军表现优异,但还是被海都、都哇联军击败,溃退千里,因海都年老有病不得不退军,元军才重新收回和林。
元武宗海山在对战海都的三次知名战事中,并没有出彩之处,《元史武宗本纪》把击败海都的功劳都算到他的头上,不过是封建文人为皇帝歌功颂德的把戏而已,就像宋太祖赵匡胤被吹成高平之战的首功是一个理。
何况,即便后来海都病死、都哇求和,被元军视为己方的胜利,要把功劳算到最高指挥官头上,可当时元军的最高指挥官也不是海山,而是他大伯晋王甘麻剌,功劳怎么也算不到武宗海山头上吧?
也孙铁木儿承袭晋王,地位也是最高的一等亲王,但年龄太小了可以直接忽略。
再通过后来都哇遣使向阿难答求和看,此时总领漠北诸王的,就是安西王阿难答而不是海山。
察八儿,正式臣服元朝,标志着持续了近四十年的西北之乱平息,元成宗终于重振宗主国的地位,不但兴高采烈的去太庙向先人告喜,还论功行赏。
皇侄海山被封为怀宁王,赐二等金印,并置王傅官,割瑞州户六万五千隶之,当然,之前被赐的皇太子宝也被收回了。
也速不干(阔端之子曲列鲁之子别帖木儿之子)等等都各有赏赐钱钞不等。
由于海都已死,都哇臣服,安西王阿难答就奉命率部归藩河西之地,而此时留守漠北年龄最大的就是怀宁王海山,他在此时,才在月赤察儿的协助下,开始真正的总领漠北诸军。
斡罗思(海都之子),开启战端,毫无防备的斡罗思仅带着十来个亲信逃脱。
这就是《元史武宗本纪》记载的收获众多的金山(阿尔泰山、按台山)之战,虽然《完者都史》记载说海山袭击斡罗思是有都哇引诱的原因,但实际上,也是元朝彻底和窝阔台汗国撕破脸,公开了与察合台汗国合作蚕食他们的丑恶嘴脸。
汉文史料《淇阳忠武王碑》中,就毫不掩饰地点明金山之战是武宗海山帅师、不顾正与窝阔台汗国处于和议状态,却出其不意袭击斡罗思军的真相。
明里帖木儿(即灭里帖木儿,阿里不哥之子)谎称都哇来犯,察八儿就把斡耳朵托付给明里帖木儿,自己率领二十万大军去迎战都哇。
明里帖木儿执掌察八儿的斡耳朵后,对窝阔台系属僚是大肆杀掠,引起部下不满,众叛亲离的明里帖木儿就带着亲信十来人向海山投降,察八儿的斡耳朵陷入混乱,他的妃子也被迫投降海山。
察八儿前有都哇,后有海山,陷入两面夹击之中,斡耳朵也被明里帖木儿祸祸,军心已经大沮,属下的大臣和异密们纷纷逃散,溃不成军的察八儿只能率领一百多骑兵出逃,在穷途末路之下投降都哇。
阳吉察儿,窝阔台汗国已经沦为察合台汗国的附庸,此时海山就在阿尔泰山驻冬,大德十一年(1307)正月初八,元成宗驾崩,得到消息的海山就迅速率军南下夺位。
《元史武宗本纪》中海山最后一条战功,“降王秃曲灭复叛”事件,则并不是海山击败的,而是留在漠北的月赤察儿击败的。
秃曲灭(即秃苦灭,海都之子)之叛是在都哇死后的至大元年(1308),而都哇死于大德十一年(1307)六月,海山则在大德十一年五月二十一在上都继位,还怎么在半年后去击败反叛的窝阔台汗国诸王秃曲灭?
至大元年,王遣使奏曰:「诸王秃苦灭本怀携贰,而察八儿游兵近境,叛党素无悛心,倘合谋致死,则垂成之功顾为国患。臣以为,昔者笃娃先众请和,虽死,宜遣使安抚其子款彻,使不我异。又诸部既已归明,我之牧地不足,宜处诸降人于金山之阳,吾军屯田金山之北,军食既饶,又成重戍,就彼有谋,吾已捣其腹心矣。」(国朝名臣事略卷三之二《淇阳忠武王碑》)
所以勒,《元史武宗本纪》中记载的武宗在海都死后西北平静所建立的三次战功:金山战役、也里的失战役、击败秃曲灭战役,只有金山战役有过夜袭战,也里的失战役则只是虎视眈眈在一边捡漏,击败秃曲灭战役则和海山没关系,那是人家月赤察儿的战功。
在历史上,把功劳归属给皇帝,也算是国人的惯例,甚至不惜张冠李戴,所以,好多帝王的军功都能挤出不少水分,元武宗自然也不例外,不分析不知道,他的军功居然如此浮夸。
至大二年(1309)正月十七,皇太子寿山率领中外文武百僚为武宗海山恭上尊号:统天继圣钦文英武大章孝皇帝。
上尊号的册文是大文人姚燧写的,老姚在册文中,把西北边境的安宁,完全归功于他家陛下武宗海山,把海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不但把帖坚古山、合剌合塔山会战的胜利归功给海山,还把察八儿之败的功劳也扣到海山头上。
老姚夸海山没有及冠就奉命抚军漠北,夸他奖励诸军、修明法制,夸他身先士卒、霆驰电击,夸他奇袭敌军,降口百万,夸他平四十年未靖之梗,成两祖宗未究之志。
这夸赞犹如江水滔滔连绵不绝,真是读得让人肉麻、起鸡皮疙瘩,显然,姚燧的话实在是太过誉了,别说帖坚古山、合剌合塔山战役不是海山的功劳,就连察八儿的败亡,也不是凭海山的武功实现的,而是因为都哇和察八儿的联盟破裂,明里帖木儿的釜底抽薪所致。
但身为臣子的,愣是把军功都揽到他家武宗皇帝身上,所以,才成就了《元史武宗本纪》上海山那些辉煌的战绩。
当然,随着元朝嫡系中的皇三代们逐渐谢世,身为皇四代的海山,在当时就是嫡枝最强大的宗王,无人能与他争锋,这也是真金的嫡孙也太少了,只有海山、寿山和也孙铁木儿哥仨。
所以,身为真金系最年长的嫡系、在漠北统军的海山,尽管战功浮夸,但在其他皇N代的衬托下,依旧称得上是拽炸天的霸总人设。
何况他长期在军中,也和当时的沙场老将,像床兀儿、月赤察儿、囊加歹等等,都建立深厚的战友情谊,而在元末政坛叱咤风云的燕帖木儿、蔑儿乞伯颜等,都曾在他帐下宿卫过,这些可都是无形中的政治筹码啊!
卜鲁罕和安西王阿难答叔嫂,但面对拥兵南下的阿合海山时,不甘不愿的寿山也只能把到手的皇位拱手相让。
和世瓎一样无权无势又无兵的话,寿山母子才不会那么老实,也不过是天历之变提前上演罢了。
就是这样。
参考资料:
宋濂《元史》
冯承钧译本《多桑蒙古史》
余大钧译本《拉施特史集》
陈得芝《元岭北行省建置考》
刘迎胜《察合台汗国史研究》
张岱玉《元史诸王表》补证及部分诸王研究
松田孝一《海山之出镇西北蒙古》
杨富学、张海娟《蒙古豳王家族与元代亦集乃路之关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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