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桐纲:找寻战友(散文)_战友_连队_手风琴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有战友动议,想把阔别三四十年的连队战友们召集到老部队驻地,见见面、叙叙旧、念念战友情。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不少战友的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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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扩编组建我们团队直属高射机枪连,到连队装备几经更替升级,再到世纪末撤编,这支战斗的集体在内蒙古边疆走过了漫漫27年征程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数以千计的战友们来自五湖四海 ,又退伍各奔东西。再加上过去通讯联络不发达失去沟通,要想把不同年份的战友尽量多地联系起来,实属不易。 筹备组的战友采取本地兵互联、同年兵相找等多种办法,力争寻到更多战友,欢聚一堂,共叙战友之情。

当时,我把寻找同年入伍的河南开封兵田进的事儿揽了下来。其实,在这之前,我凭着三十多年前的记忆,就已经想法打寻过田进战友。当时,我凭着印象中当年田进给他母亲写信的地址,把电话打进了原开封地区人民医院离退休处,寻到他们母子居住的小区,又联系到当地派出所和居委会,得知他们的房屋空置多年,留下的电话已成空号,找寻的事儿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找寻战友田进,有战友情,更有我们共同卫国戍边的青春友谊在心里。

时间回溯到1975年的初春,我们几十名清一色的河北兵员经过三个月的新兵训练,补充到了高机连。在大家已经分到班排,投入到紧张的战备施工一段时间后,一个河南新兵又从其他连队调出,补充到了我们二排,名字叫田进。

田进1.72米左右的个子,显得有些瘦弱,性格柔中有刚,白皙的脸庞常带着笑容。与战友们挥动粗壮的双手劈山施工所不同的是,他刚开始劳动时,常常要给他那双灵动柔细的手指带上一双白手套。我曾经调侃他:“嘿嘿,你这样,哪像一个经受锤炼的革命战士?”他回怼我:“你懂得什么,我的手就是我的饭碗。”

他说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田进比我们同年兵大多年长几岁,是当年入伍规定的最后一岁适龄青年。在地方宣传队,他已经是一名出色的手风琴演奏员。作为特招的“文艺兵”,他来到了列编高机连二排的团战士业余演唱组。业余演唱组的特点在业余,在没有排演任务的时候,演唱组的战士们要和全连战友一样摸爬滚打,甚至要付出更多时间和体力来完成训练、施工任务,完全不同于专业宣传队。 记得不到一年的时间,田进便完全融进和适应了这个别具一格的战斗集体。施工训练,他的白手套不见了,身板也较前硬朗了,更有那悠扬的琴声常常飞进战士们的耳畔,且大多是在业余和别人休闲的时间,常见他双肩挎着手风琴,双手指按着键盘,那只趿拉着部队下发的“老头鞋”的脚板子,在食堂或宿舍过道的漫砖地上打着节拍,额头上的汗珠闪闪发光,那个勤奋劲儿令人难忘。

舞台上,田进的手风琴独奏也常常是出尽风头,独领风骚。多少年后,他的儿子田杭告诉我的往事,使我更加了解了田进对于键盘的热爱和成才的勤奋与毅力。在田进6岁 时,每天早六点,不论严寒酷暑,他会准时同为他背着手风琴的哥哥一起,来到开封包公湖畔拉琴操键,从童年到青年一练就是多年。 一次,河南大学一位音乐教授在湖畔偶遇田进,驻足听完他拉的曲子后,直夸了不得,并表示要收他做自己的关门弟子。

来到了部队后,田进慢慢放弃了自己的优越感,施工、训练、练琴、演出几不误。回想起来,一个革命军人砥砺成长的过程,就犹如放电影般在我的眼前闪动。

我们入伍第一年的冬季,连首长为了进一步锤炼和考验田进这个城市“文艺兵”,决定调动他到连队马厩饲养军马。当时,连队有十多匹驮运枪弹和运输物资的战马,它们是战士们的无言战友。

饲养员是一个又苦又累且责任重大的岗位,田进愉快地服从命令走上了饲养员的岗位。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为了饲养好军马,他每晚要几次起夜,为战马添草加料。白天,他和另一位战士还要打扫马圈,清除粪便,铡草拌料,牵出马匹饮水遛弯打滚,那辛苦劲儿可想而知。

即便是这样,业余时间里,他那心爱的手风琴练习,一天也没有停止过。田进拉得一手好琴,但写的钢笔字却不敢苟同。于是,他的最高私密,给女朋友写情书遣词造句,甚至代书的事儿便落在了我的头上。想要我代写情书,又不让我看他女朋友的来信,哈哈,那是决不能动笔的。每当此时,我便趁机“要挟”,“好,好,给你看”,田进常常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向褥子底下,把女友的情书拿给我看。于是,我为他代写情书后由他寄走。

热恋中的情人,书信交往是频繁的,田进再让我到马厩为他代书时,为了能够及时喊动我,想出了一种办法。那时,军马的饲养配料是黑豆,每人每天四角九分钱伙食费的战士们,能吃点炒或煮黑豆也是高兴的事儿。“我炒黑豆了,过来吃吧。”田进悄悄地跟我说。尽管这种吃军马炒黑豆的做法是不允许的,但我理解田进的意思,还是愉快地找他去为人做好事。我们一边吃着黑豆,一边聊着他的私密。

几次过后,田进决心练字自己写情书,他让写字好的战友为他写了模仿字,还从新华书店买回钢笔字帖,一有时间便刻苦临摹。这样一来,再喊我吃黑豆的次数少了。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田进写的一张钢笔字,不禁大吃一惊。短短的时间,他的钢笔字已堪称工整、秀美、力透纸背了。我赞叹他不仅把战马喂得膘肥体壮,还有爱情的力量练就了一手好字。

在艰苦的工作岗位上,田进经受住了考验。后来,他在同期兵中,较早加入了党组织,还当上了兵头将尾的班长。2019年8月,我们从蒙古国旅游回国,在老部队驻地落脚。到老连队去看看,成了我们的共同心愿。那天我和田进等战友三人,来到大山中的连队马厩废墟旁。四十多年过去了,房屋只剩下了依稀可辨的地基,但田进依然准确地找到了他当年睡觉的地方。“看看,那就是我遛马、让马打滚的沙地”,田进激动地指着废墟下面的一道大水沟说道。我们席地坐下回忆着,只见田进流下了泪水,我们的眼眶都红了。我知道,那是对逝去不会再来的青春记忆和把青春献给祖国边疆的激动与荣耀。

书归正传。战友要相聚,我重启了找寻田进战友的过程。原籍找不到,茫茫人海,如何找得到他呢?那天,我静下心来,对能否寻得到田进做了简单的分析,他的年龄时段我能掌握,他的姓名由于是两字组成,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不会太多,同名同姓也就不会太多,这些都是有利因素。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在职责范围和纪律允许的情况下,我打开了电脑。是他!田进。尽管岁月沧桑,但战友特征的深深记忆,是岁月所不能抹去的。

在另一座城市寻到了战友,那个激动劲儿难以言表。后来,我们通了话,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军语,电话两头充满着亲切与狂喜,这或许是没有经历艰苦军旅生涯的人所不能感受到的。我想起了那句话:战友,他是在战场上能为你挡子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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