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正祥
春光明媚的日子，女儿喜欢趴在临湖的窗台上看柳。
湖边的柳总是很轻盈，它们舞呀舞，不紧不慢，像湖边小姐姐的长发，这边几绺，那边几绺，顽皮地在春风中撒着欢儿。
路边，一株一人高的小柳树，丝丝弄碧，依依缠绵，枝条上密密地缀满了娇柔嫩黄的芽儿，正在阳光中尽情飞舞，仿佛一个迎风起舞的新娘。
“爸爸快看，那柳条多像妈妈漂亮的头发呀！”女儿指着湖边的金柳兴奋地喊道。
我停下手中的活儿，抬头远望，一行柳树在湖边正一字排开，在春风的吹拂下，那些柔美的枝条的确很像漂亮的长发。
“妞儿，想妈妈了？”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妻子离世后，女儿可从没有提过妈妈。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回过头。女儿的眼睛闪亮闪亮的，噙着泪，也噙着期昐。
沉默。我能说些什么呢？妻子离世前，紧紧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使尽所有的力气对我说：“老公，好好对待女儿……”
我没有把妻子去世的消息告诉女儿，只告诉她，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有每年杨柳跳舞的时候，才会一起回来看她。
杨柳年年舞，女儿的目光年年充满期盼。幼儿园的时候，女儿喜欢靠在窗台上画画，画跳舞的杨柳，也画跳舞的妈妈……但妈妈却是再也没有回来。
我不忍欺骗女儿。去年清明，我带女儿穿过一片杨柳，穿过一片清明的雨幕，去给妻子扫墓。女儿问：“爸爸，这是妈妈路上休息的房子吗？”
我当时一愣。但想到女儿对妈妈的思念，我还是告诉她，妈妈每年都会回来，都会在这里休息，都会化作杨柳来看她。一直到妞儿乖乖长大，妈妈就会真正回来看她……
又是一年清明到。女儿对妈妈的思念又如杨柳般轻柔飞舞。面对女儿的问题，我重抬望眼，远处的杨柳如烟似雾、美丽朦胧，在空阔湖面的映照下，却又凄清如许！
我不禁轻轻地把女儿抱起，告诉她：“妞儿，如果有一天妈妈有事，不再回来……”
“不，妈妈一定会回来的。妈妈好爱好爱妞儿的，妈妈说那棵小柳树盖过路面时，她就回来。”
原来妻子与女儿还有这样的约定。我缓缓抬起手摸着妞儿的头，也从心里深深感激妻子生前的安排。
我把妞儿紧紧抱进怀里，说：“妞儿，既然妈妈说会回，她肯定记得，妈妈一定会回来的。”
妞儿笑了，眉毛弯成两枚新鲜的柳叶。而我，却无法笑出来。我把眼光穿过那些柳树，远远的天空有一些雨云飞来，一场清明雨正在酝酿。
有风吹来，湖边的柳树随风摇摆，那该是妻子无穷的心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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