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大儒孙诒让著作等身,为后人留下许许多多珍贵的文献资料,其中《周礼正义》是他最重要的著作之一,也是他学术研究的代表作。梁启超对这部书作出这样的评价:“清代经学家最后的一部书,也是最好的一部书”(《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章太炎同样高度评价此书:“古今言《周礼》者,莫能先”。
《周礼正义》被誉为“清儒诸经新疏之冠”,是孙诒让付诸精力、心血最多的作品。从同治十一年(1873)着手资料长编,到光绪三十一年(1905)夏《周礼正义》(86卷)刊成问世,历时33年。据学者考证,孙诒让早在8岁时,在父亲的引导下初涉《周礼》。随着学问的日益深厚,对《周礼》有了不断深入的认识。经过潜心搜讨,精加别择,其认识逐渐成熟,从而开始了重新疏解《周礼》的艰辛历程。他自同治十一年(1873)着手此书,到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才最后写定,写作时间长达27年。
据传,经黄绍箕力荐,张之洞征孙诒让撰写《周礼正义稿》,并答应付刊发行。当孙诒让携书稿数十巨册来到湖北张之洞官署商榷出版时,因时局变化,张之洞未能为孙诒让刊印书稿。孙诒让回来后心灰意冷,一时意气要烧掉历时二十多年写成的书稿,后在家人的力劝下才得以存留。
这部书不仅凝聚着孙诒让本人的心血,还得到很多人的帮助,除了邀请友人黄绍箕、费念慈帮助校勘外,孙诒让还请了一位瑞安士人校对书稿。这位高人就是林骏。
林骏(1862-1909),瑞安城关人,字宝熙,号籋云。因其父名林竹缘,故又号小竹,廪膳生。出身于书香门第,为东阁大学士林增志后裔。曾祖父林从炯(1779-1835),原名佩金,号石笥,道光元年(1821)举人,曾任国史馆誊录,著有《玉甑山馆诗钞》八卷、《文钞》一卷,曾修《承德府志》;父亲林竹缘是地方教育名家,家教甚严。林骏从小勤奋力学,师从同邑诗赋名家洪炳文,学业益进。
因声名日显,瑞城名门望族争相聘任他为家庭教师。据《林骏日记》光绪廿四年(1898)戊成正月十九日记:“已刻,孙学士止庵先生以暖轿来接余上馆,诸门人拜谒,受学者‘德桪(季芃)、延曙(宾谷)、延春□□三叔侄,女弟子韵葱、韵芙二姊妹,共五人。’”林骏是孙诒让叔叔孙锵鸣(晚号止庵)的家庭教师,在孙家教授时间最为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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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骏与瑞安名流都有交游,日记里多次记载与孙衣言、孙锵鸣、孙诒让、黄绍箕等交往,或探讨学问,或交谈时局。孙诒让大林骏22岁,但交往甚为密切,《林骏日记》里提及孙诒让的有38次之多。如光绪二十三年(1897)十一月廿六日所记:“午后,访孙仲闿公子,谈良久,同往访仲容先生,托以要事,先生亦为之扼腕,自言愿出臂以相助。余不胜感激。”孙仲闿(1856-1931),名孙诒泽,字仲闿,号年震,孙锵鸣之子。民国时期曾任总统府顾问,兼国务院顾问,国史馆纂修。著名书法家,名列“浙南四支笔”之一。
十二月三日:“近午,孙君仲闿相伴,过仲容先生家,酌议祥文事。”
十二月初八:“午后,偕仲闿谒仲容先生,取寄郡信,以字有舛错,付闿兄换去。”
光绪二十九年(1903)四月廿六:“谒孙仲容先生,坐谈颇久。”等等。
得知孙先生身体不好时,林骏甚是担忧。光绪三十四年(1908)三月廿五:“闻孙籀庼先生陡中风寒,得恙极危。余心彷徨不已,先生为吾郡学界第一人,远近瞻仰,文名甚噪。客岁黄提学仲弢(绍箕)先生遽归道山,已折邑中梁栋,倘不幸又弱一个,其奈之何?”
同年五月廿二日,孙诒让不幸去世,林骏悲痛不已,在日记中写道:“先生经学湛深,著作甚富,声名藉藉,远迩皆知,甲子初周,遽捐馆舍,哲人云逝,良可痛也。”
林骏学问渊博、治学严谨,孙诒让非常赏识,于是把点校《周礼正义》的重任交给林骏。光绪二十四年(1898)七月初九,孙诒让请林骏校对《周礼正义》,林骏以学识浅陋婉拒,但孙诒让坚持已见。林骏在日记中记录该事:“申后,同仲闿公子去谒仲容先生,以先生所著《周礼正义》授余分校也。余坚辞,识见固陋,不足当此任,先生不允,遂袖其书而归。”
那段时间,林骏手头正在点校《纲鉴易知录》和《经史百家杂抄》。《纲鉴易知录》是清朝康熙年间浙江绍兴人吴乘权(字楚才)和友人合作编纂的一部中国通史读物。国学大师南怀瑾曾经作过一个“中国文化”推荐书目,选书少而精,其中就有《纲鉴易知录》。他在一次讲座上说:“你读历史读什么呢?《纲鉴易知录》,先把它读会,这部书是一部中国通史,作者吴楚才,编过《古文观止》,做私塾先生的。由《纲鉴易知录》配合前面的几部书,中国文化一定行了。”《经史百家杂抄》是晚清重臣曾国藩编纂的一部古文精华集。
林骏在日记中记录点校《纲鉴易知录》和《周礼正义》一事
接到孙诒让交代的任务,林骏丝毫不感懈怠,夜以继日地校对。他在日记里详细记载着校对的事。从七月十三日开始点校:“在斋中校《周礼正义》”,以后几乎每天都有在点校,直到八月十四日完成二十一卷的点校。“夕,校《周礼正义》。薄暮,同闿兄谒仲容先生,袖所校《周礼正义》二十一卷还之。”
孙诒让去世三个月后,光绪三十四年八月廿五日,孙诒泽之子、林骏的学生孙延曙来到林骏家:“已刻,同步连步行还家。孙延曙门人过访,遣仆持赠仲容先生所著《周礼正义》十二册,为酬昔年校勘之劳也。不值,遂去。” 这是对林骏的学问、治学的最好肯定。
这是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为我们研究林骏提供了很好的史料。
参考资料:
1. 《林骏日记》温州图书馆编,沈洪保整理
2.《玉海缥缃》陈胜峰 编
美编:小叶
审读:何光明
审核:欧兴俊
终审:陈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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