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宝山,这是一个已经略显遥远的名字。但流窜多地、夺枪 3支、打伤 15 人、杀死 16 人,这是一段埋藏在许多人心中永远的惊险记忆。
一、逐渐崩溃的人生
1958年,白宝山出生在北京石景山,父母是北京钢铁公司的员工。白宝山3岁的时候,父亲因病去世,单身的母亲无法承受生活的重压,在经历了煎熬与挣扎后,母亲把孩子送回河北老家,自己则毅然改嫁。
1971年,在老家玩耍的白宝山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母亲,陌生的感觉使他不知所措,母亲却告诉他要带他去北京上学。回到母亲的身边生活,到北京的校园读书,这对于13岁的白宝山来说,是两个新鲜的概念,他有一些期待。
但事情的发展偏离了白宝山的想象,在北京的教室里,他是一个特殊的人,不仅是因为不一样的口音和不一样的背景,更重要的还有不一样的年纪。
这是小学一年级的班级,是孩童的世界,而他已经是13岁的少年,年纪带来的差异在班级里形成一种无形的隔离,隔开了白宝山和所有人的距离,这是一段无法用努力拉近的距离。
13岁的小学一年级新生白宝山第一次感到了自卑。
1973年,因为家庭困难,白宝山不得不辍学去一家酱菜厂当临时工,他逃离了那个使他自卑的班级,却又立刻踏进了社会的荆棘里,他每天不得不辛勤的工作换来填饱肚子的一口饭菜。
1976年,白宝山被石景山区第一电碳厂录用,成为一名装卸工。在厂里举办的一次实弹射击比赛中,他打出了极好的成绩,得到在场同事的惊叹和赞扬。
不知道是出于对枪械的热爱,还是被他人认可的鼓励,白宝山从此迷上了打枪,一下班就背着借来的气枪到附近的林子里打鸟。
1981年,白宝山结婚了,妻子在第二年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突然之间,一个四口之家的生计全压在了他的身上,白宝山感到焦虑着急,23岁的他对钱产生了即刻紧迫的渴望——要钱,无论以什么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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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罪恶的尝试
1982年12月,白宝山开始尝试一些不同的挣钱路子。
最开始是偷两件没人看管的衣服,然后是自行车、高跟鞋、真丝背面、手表等等,白宝山就像一只饥饿的老鼠溜进了饭店的后厨,无论看到了什么都要紧紧的抱住啃食。
他表现的那么渴望,那么急迫,以至在1983年3月8日,他因为盗窃被抓时,警察惊讶的发现,在白宝山短短的四个月盗窃生涯里,竟然窃取了大大小小70余件物品,价值共计700余元。
当时国家正处于严打期间,白宝山因为盗窃罪被判有期徒刑4年。4年,并不是一个太过遥远的时间,好好服刑出狱和老婆孩子团聚成了白宝山唯一的念想。
但白宝山没有想到,在服刑的第二年,他的狱友检举揭发了他。
原来白宝山不仅偷窃一些衣物、手表,还盗取过生产车间的零件等贵重物品,这使得他涉案的金额急剧飙升。更重要的是,白宝山曾在盗窃玉米的过程中被主人发现,在争执下用木棍击打致人颅骨骨折,这就使得他的罪行性质发生了变化。
1985年 ,白宝山因盗窃罪、抢劫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11年,结合前罪共15年。
加重刑罚的消息传来,白宝山的妻子不堪重负选择了改嫁。而正是妻子的改嫁,彻底地刺激了狱中的白宝山。
三、消失的狱友和藏匿的子弹
1991年,白宝山被遣送到新疆石河子新安监狱服刑,并很快成为了一名“零星犯”。“零星犯”是监狱里的特别罪犯,他们不需要每天呆在围墙里,而是被分配在监狱所属的草场内放牧,在时间和行动上都拥有一定的自由。
监狱给白宝山分配了两个“零星犯”的狱友,李宝玉和傅克军,但李宝玉和傅克军都看不起白宝山、经常联合起来打他。在那段被人欺辱的日子里,白宝山常常回忆起那次在厂里打靶大出风头的时光,以及曾经抱着气枪去打鸟的悠闲岁月。
在狱中,白宝山有两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吴子明和李清亮,三人经常在一起玩。其中李清亮是一个枪械方面的高手,白宝山把自己闲暇的时间几乎都拿来向李清亮请教武器知识,还利用自己放牧的便利与当地的牧民交换弹药。
1993年9月的一天,白宝山找到李宝玉,请求他帮助自己去做事,李宝玉没有多想就跟着走了,可是这一走李宝玉就再也没有回来。
监狱立刻把李宝玉的失踪聚焦在白宝山的身上,经过搜查,发现在白宝山居住的牛棚顶棚上藏有95发步枪及手枪子弹。监狱质问白宝山是否杀死了李宝玉,白宝山却始终坚持自己不清楚李宝玉的行踪,只承认子弹确实是自己的。最终,监狱没有发现李宝玉的尸体,也没有找到其他证据,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1994年3月,监狱又一次找到白宝山,质问他的另一名狱友傅克军去哪了?白宝山这次依然只是露出疑惑的表情,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狱警愤怒地说他们接到举报,白宝山在清晨焚烧了自己的床单被褥,可白宝山还是摆出一副一无所知的表情,除了那双眼睛变得更加冷峻。由于这一次依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监狱只能再次作罢。
四、燃起仇恨
1996年,经过减刑白宝山刑满释放,他带着从牧民手中要来的125发子弹回到了北京。
回到北京后,白宝山去向当地派出所申请办理户口,办理户口的警员看着白宝山手中的刑满释放证明,冷淡地说“你想办户口,得等半年”白宝山问为什么,警员不耐烦的回答“你要问的话,那就再等两年吧”
办理户口中遇到的刁难和歧视,使得白宝山第一次把仇恨从个人引向社会。白宝山决定不要这个户口了,而也正是这个决定,在日后的惊天大案里,警方用尽全力也无法通过户籍排查到他的行踪。
白宝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可还有一对孩子。不幸的是,他的孩子过得也并不快乐,由于并非继父亲生,他们在家里受尽白眼;由于有个抢劫犯的亲生父亲,他们在学校经常遭受嘲笑。生活的悲剧使得两个孩子非常痛恨白宝山,他们不愿意承认有这个父亲。
为了缓和跟两个孩子的关系,白宝山想到去挣一些钱补偿给孩子,他想也许一些好吃的饭菜和贵重的礼物可以挽救他濒临死亡的亲情。
白宝山批发了一些剃须刀在北京城里四处摆摊,可无论他推着摊子跑去哪,却总是被城管惩罚、没收。没有这些钱就没法给孩子补偿,没有补偿就没法拯救自己的亲情,没有了最后的亲情,他在这个世界上将什么都不再拥有。
这一次他的仇恨彻底点燃。
五、疯狂杀戮
手里有125发子弹,白宝山还需要一把枪。
1996年3月31日深夜,北京市石景山高井热电厂里,正在执勤的岗哨感觉身体有些不太舒服,走到墙边蹲下呕吐起来,剧烈的恶心感让他感觉非常虚弱,哨兵慢慢站起身子往岗位上走,想到今夜这个身体状况肯定会很难熬。突然一个黑影闪到他的背后,只听“噗”的一声,一根铁棍重重地砸在他的头上,哨兵立刻感到天旋地转晕死过去,而他背着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却被黑影捡了起来。
国家首都、袭击哨兵,抢走枪支,这些因素结合起来,立刻就让石景山区的市民们感到惊慌,市公安局的领导更是紧张起来,这个悍匪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白宝山没有给市民和公安任何消化反应的时间。
4月7日深夜,北京某司令部门卫室突然响起两声枪响,正在执勤的哨兵战士身上鲜血迸裂,虽然中枪,但哨兵凭着坚强的意志,立刻捂着伤口奔回营地请求支援。在远处开枪的凶手看到哨兵没有倒下,震惊之余决定趁着夜色跑掉。
4月8日凌晨,距离枪响1个多小时后,石景山公安局巡逻队在苹果园附近,拦截了一辆无证运营的面包车,正准备盘查时,车上突然跳下一个男人,男人手上拿着一根长条形物体用毯子紧紧裹着,经验丰富的警察立刻意识到这是枪!可是男人没有给警察准备的时间,他冷着脸没有丝毫迟疑举起长枪连开数枪,枪声过后,4名警察躺在了血泊中。
就在警方四处布网查缉之时,
4 月 22 日又传来噩耗,丰台区的一个射击场内发生枪响,
一执勤岗哨遭到偷袭,哨兵当场牺牲,由于当天哨兵背着的只是空枪套,袭击者没有抢到武器,只带走了一个手枪枪套。
经过对4月7日至22日的三起枪击案现场留下的弹壳进行勘察,警方发现它们均标有 “75- 81”的标识,经过技术分析,这些弹壳都出自于同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将这些因素结合起来,意味着这两个月来的枪击案的凶手可能是同一个人。
如果说第一声枪响时,警方感受到的是紧张,那现在所有人感受到的就是愤怒,一种被敌人在自己阵地为所欲为的羞辱感带来的巨大愤怒。
北京市委和公安部领导多次听取汇报,北京市公安局局长亲自挂帅成立联合专案组,目标只有一个,缉拿正在疯狂杀戮的罪犯。
六、“75- 81”
经勘察分析,专案组终于为犯罪嫌疑人 “画 像”——北京人,身 高 1.75 米 左 右,年 龄 35 岁上下。有了方向,兴奋的警察们以石景山区为中心开始全力摸排,可即使警察夜以继日地去搜索,即使他们排查了所有的户籍信息,罪犯却像陷入茫茫人海中难以寻觅。
就在警方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1996年7月27日凌晨,河北徐水县,白宝山的老家。3 名执勤岗的哨兵遭到歹徒袭击,一死一伤,歹徒抢走 一支“八一”式自动步枪。警方在对弹壳进行检验时,发现上面标有 “75-81”的字样 。
1996 年 12 月 16 日下午,北京德胜门外。一名妇女被蒙面持枪歹徒开枪击杀,围观的3名路人被击伤,妇女随身的6万元现金被抢。警方在对弹壳进行检验时,发现上面也标有 “75-81”的字样 。
“75-81”,总是“75-81”,这个标识的频频出现让警方产生了疑问,这种子弹是否有什么特殊性,为什么匪徒总是使用它?
专案组带着疑问找到相关的武器装备部门,据专家介绍,这种“75-81”标识的子弹只装备给新疆、兰州等西北地区。
案件终于迎来了方向,北京人、在新疆、兰州地区待过,亡命之徒。
警方据此将侦破范围缩小到从新疆刑满释放倒流回京,或者回京探亲逾期不归、保外就医及越狱潜逃人员之中。
有了新的侦破方向后,警方立即加紧对近年来从新疆回到北京的相关人员进行调查,同时严密各项防范措施,加强巡逻查卡堵截。
七、流窜新疆
这一年,白宝山认识了从四川来京做小生意的已婚女子谢宗芬,两人很快成为情人并同居。但警方的严密搜查让白宝山感受巨大的压力,他无法安心的呆在在北京的情人窝里,决定向新疆流窜。
1997年春节后,白宝山带着情人踏上新疆之旅,他们来到石河子市找到了狱中的朋友——吴子明。一见面白宝山立刻提出要“一起做事”,吴子明也没有犹豫立刻答应。
事实证明,在罪恶的杀戮上,两个人合作的并不好。
1997年6月5日,奎屯市。白宝山和吴子明试图在某军事培训中心抢劫军用枪支,正准备拔枪时被机警的战士发现,二人急忙逃跑,在路上又遇到警察的盘问,白宝山向警察开枪未中,但而人成功逃跑。
1997年7月5日,二人来到曾经服刑的新安监狱附近的军械库,撬门进入无人看守的空库房,却没有发现武器。
1997年7月6日凌晨,二人在偷盗军械库武器无果回家的路上,枪杀一名偶遇的走夜路的人。
1997年7月29日,为抢劫一辆摩托车,二人枪杀一名农民,并埋在附近的土丘中。
1997年8月8日凌晨,二人闯入一警务区宿舍,偷袭枪杀了正在在宿舍休息的两名士兵,并拿走一把“五四”式手枪。
冒险杀人却只获得了一把手枪和一辆摩托车,这样的成果显然无法满足二人,他们决定来一票大的。
八、杀人越货和黑吃黑
1997年8月19日清晨,乌鲁木齐边疆宾馆入口处人来人往,这是乌鲁木齐少有的大宾馆,来往的都是当地的富人。“砰,砰”几声枪响,白宝山和吴子明像两个恶魔突然出现,面对被吓呆了的众人,他们恶狠狠的拿走了能拿走的一切。
这一次,他们打死7人,打伤5人,抢到了140万元现金。为了便于逃窜,二人把枪、钱和作案时穿的衣服埋在预先挖好的土坑里,急忙逃回了石河子。
140万元,这在当时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款,回到石河子的白宝山和吴子明为此感到非常兴奋,吴子明更是激动的不停催促白宝山一起回乌鲁木齐取钱,纸醉金迷的生活正在向他们招手。
相较于吴子明的兴奋,此时的白宝山思考的却是,杀掉吴子明。
钱,我一个人拿就好了!
1997年8月23日,白宝山对吴子明说搞到了钱他想回北京生活。
吴子明犹豫了一下,少了这个狠角色的队友,以后再想做这种大生意可就难了,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怎么可能留得住白宝山,于是他向白宝山表示了同意。
白宝山大笑着拍了拍吴子明的肩膀,忽然开口说他在离开新疆前想去天池玩儿一趟,问吴子明能不能陪他一起。
刚刚经历了杀人越货,却突然想着衣锦还乡,还有好心情外出旅游,吴子明有些起疑,但不知道是曾经狱友情的余温,还是巨额现金的迷惑,吴子明答应了白宝山。而正是这次答应,让吴子明丢掉了性命。
1997年8月26日,在天池大锅底处,白宝山先用枪击后用铁锤将自己曾今的狱友、现在同伙杀死并焚尸。之后,他带着140万元的现金和情人回到北京。
九、暴露
边疆宾馆的特大抢劫杀人案立刻成为了全国性的焦点案件,而一个消息的传来,更是引发了北京警方的关注——6 枚在案发现场提取的弹壳经过技术勘察,发现是由同一支 “八一”式自动步枪发射的。
一年前的7月27日,在河北徐水枪击案中被抢走的正是“八一”式自动步枪,而新疆也正是之前所猜想的犯罪嫌疑人的特征之一,警方不由地推测,这两地的重大案件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实施的?
为了验证推测,6枚子弹很快被送到了北京,经过北京专家的检验,认定这 6 枚子弹同北京“12·16”案发现场提取的弹壳是同一支 “八一”式自动步枪发射的,这基本证实了警方的推测。
有了这个重大发现,公安部立刻统一协调部署京、新、冀、川警方联手行动,立刻对 1983 年以来送往新疆服刑的人员进行逐一排查。
正在警方排查的时候,新疆方向又传来新的消息。1997年9 月 5 日中午 12 时,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公安厅电传一重要线索:住在京西石景山区的白宝山及其姘妇谢宗芬有重大嫌疑。
原来吴子明的尸体很快就被发现,警方在经过一番排查辨认后确定了尸体的身份。而在走访亲属时,吴子明的表哥在犹豫过后突然对警察讲“吴子明是被杀的,杀他的人叫白宝山,白宝山在北京背着有大案子,他心狠手辣要黑吃黑!”
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因果循环,贪婪的白宝山为了独吞钱财杀死了吴子明,而起疑的吴子明多了一个心眼把事情提前告知了自己的表哥,正是这个起疑,在最关键的时候暴露了白宝山。
线索传到北京,警方立刻核查了白宝山的个人信息,北京人、30多岁、曾在新疆服刑、北京新疆两地作案.......需要核对的一切信息全都一一对应,真相昭然若揭。
出发,抓捕!
十、落网
1997 年 9 月 5 日 晚 7 点多钟,北京市石景山模式口某栋楼的4 门 201 号房,白宝山母亲的家。
“咚、咚”
“你好,我们是派出所民警,白宝山在家吗”
房门开了一条细细的缝,一个中年男人透过门缝往外探,他惊讶的发现外面站着的这个警察,竟然是一年前给他办理户口的那个人!
“白宝山,你的户口还办不办啊?”
“办,办,有戏了吗? ”竟然是来给自己办户口,白宝山感到有些想发笑,可他还是打开了门把几名民警带了进来。
几个民警一进门就大大咧咧的坐下来,端着茶水,跟白宝山扯东扯西,唠起来家常,白宝山就只是随口附和着。
“好了,不坐了,你穿件衣服跟我们去派出所填个表,把你的户口办下吧。”
白宝山愣了愣:“好,不过我得先换件衣服。 ”说完白宝山就向衣柜的方向走去。
一名警察拿起散在椅子上的汗衫丢给白宝山“换什么换,搞快点,一会儿就能弄完。”
白宝山似乎没有听到,还是往衣柜走去。
站着的几名警察也都把手慢慢移向胸口。
忽然,一直呆在另一个房间的白宝山母亲走了过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白宝山伸向衣柜的手呆住了......
“妈,没什么,警察带我去办户口”
“哦,那你早去早回哈”
“好......”
就这样,在警察的“簇拥”下,白宝山走出了门,最后一次离开了母亲的家……
1998年3月3日,乌鲁木齐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判,白宝山因杀人罪,抢劫枪支罪,抢劫公民财产罪,情节特别严重,影响特别恶劣,危害特别巨大,依法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次月,白宝山被执行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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