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年味特别浓。
喝过腊八粥后,大人开始忙碌起来。
磨豆腐是过年的序曲。父亲几天前问好日子,向别人家借了牲口,泡好豆子,第二天早早起床,挑着豆子牵着牲口,来到磨房。
磨豆腐,首先要把泡好的豆子磨成浆。然后把浆用网兜兜着,慢慢摇,把浆和豆渣分离出来。开始只能慢慢摇不能猛摇。不会摇的上去就猛摇,结果连渣带水溅你一身。把过滤出来的浆水倒进大锅里,用火慢慢烧。烧得似沸非沸,再从锅里舀到缸里闷上一会儿,把碾好的石膏慢慢倒进去,一边倒一边搅拌。停上一二十分钟,掀开缸看看,一会儿一看。看看不行,再倒石膏。石膏少了点不成,多了就老了。既不能太老,又不能太嫩。太老不好吃,太嫩压不成豆腐块。看看缸里豆脑已成,支好框子,把豆腐脑舀进方框里,用布紧紧包好,把水挤出。用砖头或石块压上个把钟头,就成为一块一块的豆腐。
一磨就是一天。不但自己吃还要给亲戚分一些。中午在磨房吃一些刚出锅的热豆腐。有时磨一个晚上,困了在磨房的草铺上躺一会儿。
腊月二十三吃火烧、喝豆腐汤。火烧就是油盐拌葱花用面一卷,拍成饼子,烤得焦黄,吃起来又脆又香。
过了二十三,忙着蒸馒头。民间有一说,正月十五前不能蒸馒头,所以蒸的馒头要够半个月吃的。我们蒸的大都是红薯包,外面薄薄的一层白面,里面包的都是红薯,条件好的会包一些大枣或者红糖。
屋里到处都是馒头,面缸里、草筛里、竹篮里,能用上的都用上。从早到晚,蒸了一锅又一锅,唯恐不够吃。结果吃到后来,馒头都长出毛来,外皮都张开了嘴,馏了一遍又一遍,都已经变味了。
蒸过馒头后该过油了,过油就是炸东西。过年不兴炸油条,都是炸一些萝卜丸子、韭菜丸子、肉丸子,但最多的还是萝卜丸子。
二十八贴花花,各家各户忙着贴对联。除夕晚上吃饺子,到处都是鞭炮声。我们听见炮响跑去拾炮。那时的小孩子都会喊,“有钱的买炮放,没钱的爷(也)听响”。哪家炮响我们就往哪家跑,去捡没炸响的炮。捡回后,有捻儿的一个一个点着放,没捻儿的从中间掰断,但不要断开,点着一边“哧”-另一边也哧着了,窜起一片彩色的火花。
我们家每年只买少量的炮不够玩。大人买几挂鞭,三十、初一、初五各放一挂,年就过去了。
炮声渐稀,知道天已不早只好回家。按照习俗,除夕晚上“熬棉袄”,熬棉袄就是看谁能熬夜。那时的夜晚没有收音机,更没有电视机,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围着一堆火闲聊,说东家,道西家,有时就去牛屋里听大人讲故事。
慢慢地眼皮直打架,坐在火炉旁直磕头,心中有个期盼就是不愿意上床睡觉。有时竟然睡着了,火烧着衣服才知道,被大人训一通,不情愿地上床睡觉。
大年初一,几个小伙伴到处疯玩,捡炮放炮。机灵点的见大人就喊,叔叔过年好,爷爷过年好。大人故意逗说,磕头磕头,给你压岁钱。有时几个小伙伴争相下跪磕头,弄得大人很是尴尬。那时哪里有钱,发压岁钱也是一毛一毛地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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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开始走亲戚,我们都不愿走亲戚。一去走亲戚就不能和伙伴跑着玩了。
为了节省走亲戚的时间,有时一天走几家。礼物就是一包油炸的果子。为了省钱很多人家都是自己炸果子。用绿色军用挎包装上两三包果子就去了。那时走亲戚全靠两条腿,不管有多远。
直到亲戚走完,才和小伙伴一起去捡炮放炮,满大街地疯跑。
没有了炮声,我们在开阔的地方打翘,打陀螺。
那时的冬天很冷,河里水多冰厚,我们在冰上玩。玩推小车。一人坐在木板上,一人或者多人拉或推。大家玩得可欢了,越来越胆大,有的往河里里去。有调皮的穿着大草鞋使劲在冰上跺,震得冰裂开了纹,吓得小伙伴们慌忙往岸边跑。
晚上吃过饭小伙伴们又聚在一起。有时干脆告诉父母说今晚不回家睡,几个小伙伴一起去饲养室里听故事,晚上睡在生产队的麦草屋。
麦草是铡过的碎碎的。几个小伙伴玩够以后钻进麦草堆里,用麦草埋着自己的身子棉袄棉裤放在上面。小伙伴排成一溜,听饲养员讲故事。
有时饲养员故意讲那些鬼怪故事,吓得我们缩着头好像鬼怪就在屋里。
夜深了,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从屋里往外看就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半夜起来解手不敢一个人去,都得叫着同伴一起去。
饲养室的麦草越来越少,年也走得越来越远。
作者简介:王海洋,60后,公务员,爱好读书,爱好学习,爱好写作。遂平县作家协会主席,驻马店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在《河南日报》《散文选刊》等报刊杂志发表作品一百多篇,著有散文集《洁白的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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