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诗如画的《刺客聂隐娘》:浅析东方古典视觉美学_元氏_刺客_孤独

原创:海山岚人 海山岚人

文/海山岚人

豆瓣7.3分的《刺客聂隐娘》,在一半掌声中呈现“一幅惊世绝伦的山水画”,在一半鼾声中敲下“一组催眠版古典写意风景幻灯片”。

《刺客聂隐娘》海报

武侠电影该有的动作打斗场面,却呈现的是唯美的山水画卷的文艺气息,极简的文言文对白,这或许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有种举重若轻的飘逸感。

2015年的《刺客聂隐娘》是台湾导演候孝贤执导的一部武侠电影,但从本质上是带有“文艺范”的武侠片,叫好却不叫座,也是侯孝贤导演首次在大陆上映的电影,但也难逃中国文艺片的“票房魔咒”,惨遭滑铁卢。

《刺客聂隐娘》故事发生的背景是晚唐时期,安史之乱后藩镇林立,中央和地方派系之间平衡更迭,魏博镇的势力逐渐威胁大唐王朝,聂隐娘奉师命前去刺杀表哥田季安,然剑术成,心未安的她最终选择远走他乡,隐迹红尘…

《刺客聂隐娘》摒弃了传统的武侠电影的套路,呈现给观众的是一场具有东方古典美学的视觉盛宴,唯美细腻的画面感犹如一帧帧精美的摄影作品。

为了真实还原大唐时期的景象,候孝贤的制作团队远赴日本取景,日本是现存大唐建筑保护最好的国家,唐朝许多建筑在日本得以保存下来。

等风来,雾气升腾这些都是真实的场景,不是后期的特效处理,光胶片就耗费了44万尺,足以见得候导对于拍摄电影的精益求精的极致的处事风格。

西奥·安哲罗普洛斯

我觉得侯的电影与我太像了,我们都来自古老的文化,有深井般的容量。我看他的电影,感觉不需要和他说话,就有某种相知和默契。

《刺客聂隐娘》剧照

我们结合《刺客聂隐娘》这部电影,浅析古典东方美学在这部带有“文艺范”的武侠片。

一.候孝贤开启东方视觉与古典文化盛宴,将东方古典审美贯彻到极致。

01.唯美的水墨山水视觉化的饕餮盛宴

《刺客聂隐娘》剧照

约翰内斯.伊顿《色彩艺术》:“色彩美学可以从印象(视觉上),表现(情感上)和结构(象征上)三个方面进行研究”

色彩来体现时间和空间的转换是电影拍摄的常用手法,包含黑白与彩色的对比以及彩色不同色调饱和度之间的对比。

在色彩的运用中,一般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则,即现实时空用色彩,而后转到饱和度极高的暖色调,红色、金色、绿色、黑色。

一袭黑衣的聂隐娘和白衣飘飘的道姑师父,在影片开头的黑白影像中十分突出,黑白也是道家的色彩观。

《刺客聂隐娘》聂隐娘剧照

图案精美绝伦的红黄镶间丝绸华服,发髻盘的高耸如鼓,眉心一点红的田元氏,一幅雍容富贵的当家主母姿态;不管是红色或金黄色袍衫的田季安,无不彰显出他拥兵自重的不臣之心。

《刺客聂隐娘》田元氏剧照

古意深深的庭院,参天的树身上长着厚厚的绿苔,荒郊连漠矮草杂树和幽峭的枯壁犹如古诗里的意韵“云流过,风微淌”,重檐堆幕的深宫幽院暗流涌动。

候孝贤的《刺客聂隐娘》无疑是一幅制作精良的原生态水墨画卷,故事情节在水墨画中不急不缓的徐徐展开:烟波浩渺的湖心,一声号角惊起林中飞鸟,炊烟自屋中溢出,不甘失败的田元氏亲自出马,隐娘只身前来赴约。

著名摄影师斯托拉罗曾说:“色彩是电影语言的一部分,我们使用色彩表达不同的情感和感受,就像运用光与影象征生与死的冲突一样”

在候孝贤导演手中,色彩已成为整体象征和意识形态的象征,他在环境设置,表现主题和塑造人物方面发挥着作用。

电影中的色彩既要体现主题思想,又必须体现出艺术的形式美。色彩的运用能够带给人视觉上的冲击,造就一个视觉盛宴。

色彩在影片里不仅是现实层面的色彩,它已成为精神层面的象征色彩。它的功能就不仅仅停留在“写实“上,而具有了极强的表意功能,由于它具有情感含义和表意功能,使它成为某种抽象思想和理念升华。

02 青鸾舞镜,一个人没有同类

传说中青鸾喜欢对镜起舞,故用以代称镜子。相传罽宾王于峻祁之山 ,获一鸾鸟,饰以金樊,食以珍羞,但三年不鸣。影片中也是如此交代的,青鸾是孤独的代名词

盛世大唐在经历安史之乱后,外强中干,中央权力被削弱,藩镇崛起,其中最强的藩镇当属魏博,为缓解魏博的关系,下嫁嘉诚公主和番,平一时之乱,获一方太平,解朝廷危机。

嘉诚公主是第一只青鸾,到魏博后她不得已与之前的唐王朝的生活做个了断,遣散了带来的侍宠,还他们自由身,只留下两对玉玦作为信物。

嘉诚公主没有子嗣,就抱养田绪侍妾所生的儿子田季安,视如己出疼爱有加,一个玉玦赠与隐娘,一个赠与田季安,意为永结其好。嘉诚公主以一己之力维系中央与地方的平衡,在他乡异地绝决的坚持。

嘉诚公主只身一人来到魏博,孤独而没有同类,孤立而左右无援。对于魏博,她又是矛盾的。

聂隐娘是第二只青鸾,绝世的武功让她远离了凡尘俗世,也让她隔绝了血肉亲情。

隐娘剑术大成,于是师父给她下达刺杀表哥的任务。画面从氤氲的山水走向喧嚣的人世,然而重回失散多年的亲人身边,等待隐娘的却不是归来的喜悦,而是物是人非的现实,不同立场下的明争暗斗和杀与不杀的蜕变。

表哥田季安不再是从前青梅竹马的少年,他是藩镇魏博之主,性格暴烈,妻妾成群,爹娘也不是记忆里的爹娘,他们对隐娘怜惜却更害怕她,隐娘拒绝了母亲准备的华服,拒绝变成母亲期待的样子。

母亲只好说起了隐娘的心结----嘉诚公主,当年嘉诚公主送给隐娘和表哥一对玉玦,默认了他们的婚事,到头来她却让表哥娶了田元氏。

隐娘被道姑带走,远遁山林,成为不见阳光的刺客。嘉诚公主改变了隐娘的命运,她撒手而去,却把隐娘的人生搅得面目全非。

她潜伏在表哥的府内,看他焦头烂额,看他寻欢作乐,看他对自己刀刃相向,隐娘忽然明白,这里没有人欢迎她回来。

《刺客聂隐娘》田季安与聂隐娘剧照

再美好的回忆只剩下一点渣滓,无法回首,更不能让她温暖。就此抛弃吧,却又剜心的痛。即使有人爱她怜她,她也不知道如何敞开心扉,就像那只青鸾,渴望同类,却没有同类。

田元氏是第三只青鸾,她和隐娘有着同样高强的武功,背负着不同却沉重的使命,如果隐娘当年嫁给了表哥,或许就是第二个元氏。

《刺客聂隐娘》田元氏青鸾舞镜剧照

田元氏嫁给田季安,冥冥中也延续了嘉诚公主和番的衣钵,是各自利益最大化的结合。元氏和田季安行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只余算计和提防,一副主母派头。

隐娘和田元氏对峙,沉静的黑和浓烈的红,即是鲜明的对比,又是意味深长的对照,犹如青鸾照镜,却映出不同的模样,说尽人生的难以捉摸。

青鸾舞镜,一个人没有同类,孤独的,隐忍的,聂隐娘仿佛最后勘破了这孤独,她是重情的人,对旧人旧情默默回护,不够杀手的残忍决绝,这样的她也破了别人的执念,空空儿、精精儿、道姑师父,而且极有可能,她还会无意成就了自己的佳缘。

屏幕里的人,讲述着“青鸾舞镜”的孤独;屏幕外的人,被牵扯出孤独的神经。无论在唐朝的宫廷还是当下的社会,侯孝贤诉说着诗意的孤独。屏幕成为一面镜子,投射出每一个浮躁心灵里的僻静角落。

英国著名心理学家安东尼.斯托尔在《孤独:回归自我》:“想象力总是在孤独状态下展开翅膀,能够享受孤独的人更有可能培养出创造潜能。

孤独能让我们回归自我,变得更完整。

影片中嘉诚公主的“孤独”没有回归自我,在郁郁寡欢中香消玉损;田元氏也是如此的,深陷权力争斗的漩涡中“孤独的失去自我”;只有聂隐娘孤独的回归自我,做回真实的自己,高度契合影片的主题思想“没有一个同类人”。

正如华兹华斯的诗“世界仓促,让我们与更好的自己,日益疏离”。如果想要和更好的自己建立连接,每个人都需要保持适度的孤独。

03.富有浓郁东方美学的“写意”留白

《刺客聂隐娘》中的很多冲突和矛盾贯穿了整部影片,聂隐娘和魏博生活的格格不入,聂隐娘对待田季安的复杂情感,魏博和朝廷间的抗衡,田季安和元氏家族的内讧等等,这些错综复杂的矛盾交织在一起。

导演只用廖廖数语的台词,大量的定格,慢速镜头,空镜头,远镜头将这些矛盾巧妙的融合在一片静谧之中。

聂隐娘在影片中诠释的就是孤单的“青鸾舞镜”,多年后聂隐娘回家,母亲说起公主的“屈叛”隐娘掩面恸哭,我们只见她肩膀剧烈耸动着,无声的悲伤像撒在宣纸上的浓墨,慢慢铺开,浸染了整片银幕。

嘉诚公主,母亲聂田氏和聂隐娘之间有什么样的故事,影片中并呈现给观众。

影片的结尾,聂隐娘卸下责任得到解脱,护送负镜少年,在一派秋意之中在苇草里,走向云海深处,山峦如黛。完成了东方艺术审美的洒脱与空灵。

如果用反叙事或者非叙事,还不足以描述背景。有历史背景、写实风格,更有趣的是,当导演拆除掉某些可以讲但是不讲的内容去留白的时候,我们自己就会有主动去补充的能力。

纵观整部影片,导演的写意留白,古典诗词中的空灵意境也彷佛触目能及,无不流露出导演内心朴实而执着的对农耕文明的倾慕以及久违的属于华语电影特有的某种人文意识与审美情怀。

著名电影导演李安:“我们没有权力给观众下答案,我们做的是如何刺激观众想象力,设下一个谜面给观众去猜谜底”。这种“不给观众下答案”其实就是电影的留白。

巧妙的留白会给影片增色,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俗话说:“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这种超然镜外的艺术表现手法,是在虚与实的对立又依存的关系中获得的,富有含蓄的引发人的想象与联想的如诗意境。

二.结语

在诗画的历史里,候导将自己的思考融入感情结构中,将自己的“凝视”美学发展到极致,在影片中塑造出一幅幅如诗如画的唯美意境。

具有东方传统美学的电影被称为诗电影或意境电影,都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颂扬和肯定。

候孝贤的《刺客聂隐娘》结合中国传统,固守文化根脉,追求东方意境,或含蓄典雅,或壮美激越,或寓意象征,在文化精神上和美学风范高度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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