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藤年年等轻燕》(中国画) 范存刚 作
本画为“时代温度——当代中国画学术邀请展”参展作品
●郭发仔
暮春的阳光开始有了棱角,明晃晃照在大地上,空气里尽是草木清香,有些微辣,俨然稚气尚未脱尽的孩子,言行间暴露出青春的叛逆性格。池边柳树万条垂下绿丝绦,在风里摇摆,在水面掩映。路边的悬铃木,四处横斜的枝丫上竟缀满了新绿。不止这些,樟树、玉兰、水杉,也都敷了一回美容面膜似的,满面春风,茂密的新绿,欣欣然在阳光里亮着,都迫不及待地朝着夏天的方向招手。
在繁花落尽的日子里,镜湖边的一处凉棚上,一簇繁盛的紫藤花,却流连在盛春的氛围中。
紫藤绕梁而上,占据了整个棚顶,不见藤蔓,不见枝叶,满是一串串紫色的花。醇烈的阳光注下,原本淡紫的紫藤花多了凝白,凝白里有晕染出薄薄的红。远望紫藤花,如舞台上布景的烟笼,在五彩灯束下愈发虚幻缥缈。近前去,花在头上,细小的藤蔓串着肉质的圆润的花瓣,在凉棚两侧垂悬着,恰似春节里准备燃放接客的鞭炮,又如数九寒天屋檐下冻了一夜的冰凌。
紫藤,别名朱藤、招藤、招豆藤、藤萝,蝶形花科紫藤属藤本植物,先开花再发叶。花序轴、花梗及萼均被白色柔毛,花冠紫色或紫堇色,花朵密而繁,色彩艳丽,历代诗人皆恣意吟咏。李白《紫藤树》诗云:“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梅尧臣在《寄谢师直》中称:“绿竹间红萼,紫藤垂千扃。”范成大的《铧嘴》则有“紫藤缠老苍,白石溜清泚”的赞誉。
其实,紫藤一直在古文献里吐露芳菲。西晋嵇含所著《南方草木状·卷中》载:“紫藤,叶细长,茎如竹根,极坚实,重重有皮,花白,子黑,置酒中,历二三十年亦不腐败,其茎截置烟炱中,经时成紫香,可以降神。”宋代李焘在《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百十五》中说:“及祔定陵,启殡宫,而中有紫藤缠绕梓宫,去地一二尺,此神物护助也。”明代孙国敉的《燕都游览志》说:“紫藤花二株,其一在少宰右署中,吴文定公手泽也。其一在司厅左署中。”可见,紫藤花开,繁华如降祥瑞,人人得而喜之。
文人乐见紫藤,除了诗咏,也用丹青。故宫博物院所藏《紫藤图》,为吴昌硕兴致之作。画中藤叶凌空依势,如龙翔凤舞;藤蔓盘旋转曲,缠石几重。整幅作品用墨厚重却浓淡相宜,构图不拘陈法,挥洒如狂龙疾舞,一气贯通,紫藤的韧劲与娇媚之形,全在画外气中,极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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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老家安仁县的春分节,也叫药王节。三月的烟雨里,安仁商业街左右,全是五花八门的草药。紫藤草药被切成薄薄的一片,一圈老褐色包裹着细腻的粉白,闻着有淡淡的药香。赶春分节时看草药,是走进山林的另一种便捷方式,切片的紫藤始终让我对其原貌有些支离破碎的印象,但这绝不影响紫藤是一味立竿见影的药饮。宋代唐慎微《证类本草·卷十三》载:“紫藤,味甘,微温,有小毒。作煎如糖下水良。花挼碎拭酒醋白腐坏。子作角,其中仁熬令香,著酒中令不败,酒败者用之亦正。四月生紫花可爱,人亦种之。江东呼为招豆藤,皮著树,从心重重有皮。陈藏器云:主水瘾病。京都人亦种之,以饰庭池。”李时珍在《本草纲目·卷十八下》载:“紫藤:集解,藏器曰,藤皮著树,从心重重有皮。四月生紫花可爱,长安人亦种饰庭池,江东呼为招豆藤。其子作角,角中仁熬香著酒中令酒不败。败酒中用之亦正。其花挼碎,拭酒醋白腐坏。气味甘,微温,有小毒。主治作煎如糖服,下水,瘾病。”
紫藤性味甘、苦,微温,小毒。归肾经。可祛风除湿,舒筋活络。安仁县药食名肴“草药炖猪脚”,其中就少不得紫藤。
紫藤花开,错开了时令,也算得上是万绿丛中一点紫,有特立独行的王者之风,是暮春里的压轴戏。经查,紫藤花现在大多只供饱眼福,而在旧时却是救命菜,被乡间称为藤花菜。明代朱橚的《救荒本草·卷六》记载:“藤花菜,生荒野中沙岗间,科条丛生,叶似皂角叶,而大又似嫩椿叶,而小浅黄绿色,枝间开淡紫花。味甘。救饥采花煠熟,水浸淘净,油盐调食,微焯过晒干煠食尤佳。”现在的人吃得精致,多用鲜花入食材紫藤花焯水后凉拌食用,或与其他食物原料配合烹饪,都是清新美食。高濂在《遵生八笺·卷十二》有“藤花,采花洗净,盐汤洒拌匀,入瓶蒸熟,晒干,可作食馅子,美甚,荤用亦佳。”这是紫藤花作为养生美食的古籍记载。
遇见紫藤花,闻着馥郁香气,总想起宗璞的散文《紫藤萝瀑布》来。为情而生、为爱而亡,是紫藤花语。宗璞先生原本抑郁的心境,被紫藤萝的生命朝气激发。“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这是宗璞在淡紫色的香气中领悟到的,也是我在这潋滟春日读到的紫藤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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