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当过官,年纪也小,但所有人都要听我的_号兵_我就_益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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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岁的刘光汉与妻子。老人1923年农历4月初2出生。原“国军86军16师三营九连 。任职号兵)

【手记】

三岁丧父,五岁丧母,吃百家饭,穿百家衣。从冻毙街头的小

叫化

,到九死一生的前线部队。刘光汉的一生,经历了太多常人难以想象的曲折与悲苦。

人情冷暖,世事如茶,生活是最好的老师。1938年主动要求入伍抗日,1945年主动脱离部队回家务农,云淡风轻之间,文化不高的他,对时局的解读与把握,却洞若观火,生活的智慧让他在每一个人生节点上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八年抗战,他当了六年号兵,对这个古老的兵种,96岁的他如数家珍,起床号,冲锋号,熄灯号,集合号,每一个号的吹法,他都刻骨铭心。

“我没当过官,年纪也小。但所有人都要听我的”

“我当兵的时候才十五岁,个子又小,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三泡牛屎高,那些当兵的都不肯收我,我就放肆哭,非要吵着当兵,因为对我来说,当兵反而是一条出路,我的情况很特殊,他们怎么搞得明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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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程度上,刘光汉就是现实版的三毛)

我不是孤儿但跟孤儿也没什么差别,三岁时我就死了父亲,快到五岁时我的母亲也死了,一个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那种世道里,像我这样的人哪有什么人管你,又没有什么亲戚。我母亲死后,村上的人连我家里的被子都给我拿走了,你说我一个小孩子怎么生活,我就一个人跑了出来,当了小叫花子,吃百家饭,靠讨饭为生。

(民国时期的小叫花们,苦难的生活全靠乞讨维持)

书那是一天都没读过,也没有目标,就一个人四处流浪。就这样从新化一路

讨米

到了益阳。当时的益阳还是很热闹的,我记得那是冬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子就病了,睡在马路上,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但是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我,那时候像我这样的人和事太多了,没有人会觉得稀奇。

(抗战时期的益阳是洞庭湖边的重要商埠,图片来自红网)

后来天上又下大雪,那天寒地冻的,就把腿冻坏了,而且我身上当时有很严重的皮肤病,不要说别人,就连我都能闻到从我身上冒出的臭味,就快要死的时候,一个美国人在雪地上发现了我,他叫了一个人力车把我拖到他家里,先是跟我洗澡,然后又跟我把衣服换了,最让我感动的是,他亲自喂饭给我吃,第二天又把我搞到了外国人开的诊所去打针,这才把我救活了。

(从明清开始,传教士便开始进入中国,民国时期湖南这些内陆省份也出现了大量传教士,比如湘雅医院就是美国

在医院呆了二十多天后,我出了院。这时我才知道这个美国人是一个传教士,脑袋上全是白头发,我们都叫他白头翁, 后来见我没地方去,他就让医院里看门的汤老头把我收留了,让我给他当儿子。汤爸爸对我还是可以的,尽管家里穷,但还是送我去读了书。

(至今在长沙和益阳依然留存有旧时的教堂)

1938年的时候,日本人开始轰炸益阳,家里的日子就更加难了,有些事情我也懂事了,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所以我就一个劲的求那个班长,后来班长没有办法就跟他们说,个子不高以后可以长的,就这样让我去当了兵。

我先是进的湘军的部队16师。他们的补充团设在湘乡的杨嘉桥,在补充团里搞了几个月的训练,主要也是队列,射击,拼刺这些东西,但是我的个子实在是太小,搞这些东西实在是搞不变,他们就让我当了号兵。

(这就是号兵的武器,其演变的历史也是战争的进化史)

1939年6月,我们部队整编成了86军,开往浙江安徽一线,先到浙江,在这里我打了我一生中的第一场战斗,应该是在温州这一带,不晓得怎么回事,日军就发现了我们,他们一直在我们后面追,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双方就交上了火,幸亏追击的日军人数不多,我们留下来打掩护的部队还能抵挡一下,打了两三个小时,我们快抵挡不住了,营长就把所有能动的后勤兵,还有可以活动的伤兵召集在一起,我那时没有配枪,连长就给了我一个手榴弹,让我跳出战壕吹冲锋号。

(号令一出,莫不敢从)

那个时候人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就好像什么都不怕了。我的冲锋号一响,所有的人都冲了出去,日本人也没有想到,还以为是增援部队来了,抵挡了几下也就撤退了,追击的时候我还把手榴弹扔了出去,炸没炸死人我就不清楚了。这是我打的第一战,也是第一个胜仗,所以我记得清楚。

(惨烈的遭遇战,老人至今记忆深刻)

当兵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受罪,但对我来说,还是蛮好玩的,也可能是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再加上我是当的号兵,比起其他人,我还是轻松了很多。俗话说,“号兵一张嘴,当兵的跑断腿”。那个时候不比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要靠号兵吹号来联系,我现在都记得,有集合号,熄灯号,冲锋号,起床号,我最先学会的就是起床号,还有一种号,你们是没有听过的,叫召集连长号,就是专门给连长吹的。比方营长要连长去开会,或者是别人要有事找连长,就吹这种号。连长一听就明白了。

(湘西会战的指挥官王耀武,老人最后阴差阳错流转到了74军)

到安徽以后就没什么打了,也是搞训练为主。但是安徽的路不好走,我们穿的草鞋,都打了水泡,被草鞋一磨,水泡就破了,那是疼的想死。1944年初,那个时候我们部队已经调回到了第九战区,我也是命苦,我之前在训练中受了伤,就在后方医院养伤,伤好归队时,在路上碰到74军,他们说我是逃兵,我说我不是,但是他们不信,我心里想到哪里当兵不是当,我就跟他说,那我就在你们这里当兵,这样总行了吧,就这样我就到了74军,军部直属连,还是当我的号兵。不过因为是军部,所以我就升了上等兵。1945年,在雪峰山会战中我跟着74军,又打了一个大胜仗,你还别说,日本人打仗还是勇敢的,我们把他们包围了,他们也不投降,不过打到最后,他们真的不行了。我们还俘虏了他们几十个人。七八月份的时候,上级让我跟着别动队把这些俘虏统统送到湘潭去,完成任务以后,我听说大部队已经到了山东一带,说是要打内战,我没有什么文化,但我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事,那是有危险的,何况日本人都打跑了,我就没有去了,我才没有别人那样蠢。

(雪峰山会战时,中日双方激烈交锋,最终中国赢得了最后一战的胜利)

回到益阳,我的养父一家已经搬家了,我到处找都没有找到,只好回了新化的老家。

(新化的大山深处,就是刘光汉的老家)

族长见我当兵回来了,也是客客气气。还按照族谱给我起了一

个名字叫刘光汉。我这一辈子,没有当过什么官,但奇怪的是,别看我不是官,所有的人都要听我的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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