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读大学的时候,我经常买书,起初到书店买,后来嫌书店的书贵,就到旧书摊买,可以还价,也能看到很多古董。不过,旧书比较脏,又不能赶上时代,要想买到便宜的新书,就只能到城市的图书批发市场去了。
我印象最深的不是图书批发市场的图书,而是批发市场的厕所。坐了很长时间的汽车,到了图书批发市场,先到厕所去,把装在内裤兜里的钱拿出来,装在口袋里,还要用手攥着,看似手随意插在口袋里,其实手里攥着钱,生怕遇到小偷。
图书批发市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有带着小孩儿选书的妇女,有年轻小情侣,还有老头老太太,有中年男女,也有批发商,各地进货的商人。那个年月,没有电脑和手机,人们想要获得新知识,就要读书,不过一部分人去了图书馆,并不买书,认为买书是糟蹋钱,读过的书就没用了,放在家里成了闲家物,还占地方。而我信奉“书非买不能读也”,就要想方设法节省钱,买到物美价廉的图书。
图书批发市场在一个大楼里面,只有一个一米多宽的过道,两边都是用玻璃隔起来的小格子房间,里面空间比较大,四面都是高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图书。有专门的经营考试用书的,有专门经营英语书的,还有专门经营古籍的,专门经营儿童类图书的,专门经营过期杂志的。正版书能打到八五折,而盗版书能打半价,甚至还要低。我并不赞成盗版书的流行,但对于厚厚的盗版书,还是禁不住诱惑。价钱便宜,虽然字迹小一点,但可以看清楚,即便有错别字,我也能够纠正过来。买一大摞盗版书的价钱,只能买三四本正版书,孰轻孰重,只有我自己选择了。只要有敢卖的,我就敢买。于是,买了很多书,收获满满。
转了半天,提着一摞书到厕所去。把书籍放在哪里才能腾出手来解开裤腰带呢?我不敢放在门口,因为我曾经见过人们丢书的情形。有人进厕所,把买的一摞书放在门口的地上,等到出来的时候,发现那一摞书早就被人拿走了。人很多,到哪里去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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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着书进了厕所,蹲便附近有尿渍,不能把书放在地上,也不能放在扶手上,因为扶手很窄,不能放东西。于是,我把包装图书的绳子放松了,弄成一个绳套,跨在脖子里,就腾出了双手,解开裤腰带,痛快地撒尿。可是,我又犯难了。内裤的口袋里还有点钱,是不是都拿出来买书,还是有所保留?
最痛苦的莫过于此,明明看中了几本书,钱却不够了,兜里的钱并不多,即便全都拿出来,也只能买其中的两三本。该作何选择,我一时拿不定主意。要是现在不买,就错过了,就像是遇到知音,只有一面之缘,没说几句话就错过了,错过了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甚至一辈子都不再见面了。想到这里,我还是狠心,掏出仅有的钱,省下车费,其余的都买了书。
如是者再三,也就有些经验了。
还有三折书店,更是挠人。本身书价定得比较高,又都是淘汰货,卖不出去,就成了三折的东西。不过,我在里面能淘到几本学术著作。可能很多学术著作并不受世人欢迎,甚至人们根本不会读学术著作,也就让很多学术著作遇冷了,成了三折书店里的商品。
我买了梁启超的《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还有王国维的《宋元戏曲考》,熊十力的《新唯识论》,钱穆的《国史大纲》等,看到顾颉刚的著作,没买,印象里鲁迅曾经批判过他,就觉得他这个“大红鼻”不一定有什么好的成就。其实只是一种偏见,等到错过了,后来再想买,却成了别人书架上的东西,早就没有了。
用三折的价钱买了一捆书,提着比较费劲。到了厕所里,手已经被绳子勒出血印,但自我感觉痛并快乐着。想想也是怪可笑的,别人都不喜欢的书,变了三折的价钱,我却当成了宝贝,是不是把人家嫌弃的破烂用高价买了呢?可能,那些卖不掉的三折书都会当成废纸卖掉吧。可能,像我这样的人并不多吧。
我一向把读书看做获取新知的最好途径,而很多人似乎并不想读书,也不想获取新知,只要保持仅有的一些认知就行了。也有的只是消遣式地看看书,却不会知道书中的世界有多么大,有多么深奥迷人。或许,在图书批发市场的厕所里,我已经想清楚了要干什么了。或许,对图书批发市场的感情一直没有变化,都是一种渴慕和新鲜,一种寻求新知的快乐。遗憾的是,现在的图书批发市场已经没几本能读的书了,可能受到网络图书的冲击,也可能和出版的限制有关系。
幸亏我有以前买的书,还能拿出来翻看,至于现在出版的图书,还是不看了。如此来看,图书批发市场总有一天会运转不灵的,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能买到喜欢的图书,还能看个长久,就算是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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