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跟我回家。”陈川冷一冷脸,声音低沉地冲他身前穿短裤吊带的陆斐说道,但很显然他这句话对陆斐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站在众人中间的陆斐已经当着陈川的面开了第三瓶酒,酒瓶通体透明,瓶口处略有似无地画几道暗色花纹,酒呈鲜红色,在迷离的灯光下看起来有点像凝滞的血。
“臭冰块,我今天成人了,不要管我。”陆斐说着就把酒瓶往嘴边送,陈川眉头一皱,干脆不跟陆斐废话,扛起她就向外走去,陆斐瘦小,扛着她就像扛着一个小型沙袋,毫不费力。
相比陆斐的热烈挣扎,陈川显得相当镇定,走到门口时还特意瞥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造型独特的钟表,指针指着凌晨一点钟。
本该是静谧的夜,这里却一片喧嚣。
出门后,陈川不由分说地将陆斐塞进车里,然后吩咐司机开车。
陆斐刚一坐下便对陈川拳脚相向,大声嚷嚷道:“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在同学面前好没面子!”陈川权当听不见,扣住她的四肢,力度刚好既不容易她逃脱又不至于弄疼她。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你明知道不可能,别做无用功。”陈川的语气像往常一样冷冰冰的,仍然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陆斐一看来硬的不行,于是只好软下来扮撒娇状,“人家刚满18岁嘛,跟大家庆祝一下。”
“庆祝也不用通宵喝酒。”
陆斐见陈川软硬不吃,心里的火噌噌地向外冒,“臭冰块,我才是大小姐,你是我们家雇来的,你凭什么这么管我?我要回去跟我爸说你欺负我。”
“好。”陈川垂垂眸,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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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死你了,陈冰块,我陆斐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陆斐虽然四肢被陈川扣着,但嘴巴还能继续喋喋不休,这套说辞是每次陈川管她的时候必说的。
半个小时过去了,马路上的指示牌一个接一个地规律滑过,车窗外的风景也由霓虹灯变成了黑压压的树。陆斐闹累后,像以往无数个时刻那般在陈川怀里安静地睡着,平时张牙舞爪的,现在乖巧得像个小绵羊。
陈川微低头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柔软如绸,时间在这一刻,在墨色的车后座停下了它的脚步,只有那不请自来的星星在夜空中惬意歪躺。
陈川抱着陆斐回到别墅的时候,陆家父母还没睡,直到看见女儿平安回来后才放下心,陆父让陈川把陆斐抱回房间后,便揽着妻子上楼睡觉。
已是深夜,茶几上的茶杯仍冒着白色的热气,袅袅不休,了无声响。
2
陈川熟稔地给陆斐调好房间的温度,帮她盖好被子,欲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陆斐嘴里的喃喃自语:“臭冰块……”
陆斐的语调一漾一漾的,弄得陈川心里像被春风亲吻那般,揪心地甜。于是他准备迈出的步子突然停下,选择坐在陆斐的床边。
睡着的陆斐嘴唇微启,眉头有一点皱,时不时地叫一叫陈川的名字,他知道他经常出现在她的梦里。
陈川用安全没有敌意的眼光痴痴地注视着她,不一会儿便出了神。
算起来,他们相识十几年了,陈川养父生前是陆家的保镖,在陈川六岁的时候,养父为保护陆斐的父亲去世,陆家便接着收养了陈川。
陈川跟着养父从小习武,又因着他同陆斐差不多大,陆家便让陈川做了陆斐的贴身保镖。
陈川比陆斐大一岁,但他生日小,于是两人还是同班,他白日里和陆斐一同上课,晚上陆斐写作业,他便到武馆习武,武馆里被陈川贴满了李小龙的照片。
身为陆斐保镖的陈川其实向来不懂命运为何物,好像他注定习武,保护陆斐是他唯一的信仰,那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独一无二的生命轨迹。
陈川的命运之轮,不过于无父无母,他被养父救下的时候满身伤痕,眸子里尽是彷徨与恐惧,都说童年的经历决定了之后的数十年,这也正是陈川性格孤僻最重要的原因。
陆斐二年级,第一次学习“冰块”二字,傍晚回家的路上,陆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陈川,“给,你的新名字。”陈川翻开纸条,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冰块”二字。
看后的陈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将纸条折了折放进自己的口袋,一旁的陆斐气得龇牙咧嘴,愤愤地喊了一句:“臭冰块!”
那年,长夏骄阳,灿烂如初,冰块甘愿融化,温暖无余。
对于陈川这样孤僻冷漠的小孩来说,也许正需要热烈如阳的陆斐,她墨般的瞳孔、发光的笑刚好弥补陈川残缺的温暖。
3
这么些年以来,陆斐周边环境安全,陈川施展身手的机会并不多,他顶多就是走在路上见义勇为一下,为此,初中那会儿还惹上了学校的老大林森。
那个能令全校老师头疼但迷倒全校女生的森哥,戴耳环穿黑衣一身痞气,尤其是打架格外帅气。
反观陈川,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陈川很瘦,准确地说是精瘦,宽大的校服他根本都撑不起来,风一吹校服贴在身上勾勒出陈川看似瘦弱的身材。
所以即便陈川长得好看,但真正能迷住青春期女生的,还是像森哥那样走路带风、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男孩,那样目空一切的样子才能满足女孩们心中完美的幻想。
陆斐也迷林森,但做惯了骄傲的大小姐,她才不会主动表明心迹。
森哥很忙,忙着管理手下的小弟,也忙着跟其他学校的老大一决高下,对于陈川这号叫不上名字的人物,他本来根本不屑一顾的,但当陈川打伤了他几个小弟后,森哥便不能坐视不管了。
帮一名被欺负的男孩而惹上学校老大,很多人都为陈川捏一把汗,就连陆斐也对陈川说:“冰块,你别逞能了,你要是受伤了我可不帮你。”陆斐话是这么说,但真正比武那天,她还是站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里为陈川紧张不已。
除了观看打架的人之外,林森带来的小弟足足有二十人,陈川站在巷子的尽头面对着众人显得格外单薄。
“对面豆芽菜,你现在态度诚恳地认个错,我们还能轻点揍你。”林森旁边的一个小弟说道。
只听对面的陈川淡淡地说了一句:“林森,我不想伤及无辜,我只跟你打。”
林森痞痞地一笑,“好大的口气。”
于是陈川那双有着本应该画画或是弹钢琴的修长手指的手,此刻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露出了淡紫色血管,他站姿随意,好像并不把林森放在眼里。
这是陆斐第一次看陈川打架,她惊讶陈川竟然可以跳那么高,脚上那么有力道,单听人群中的惊呼声,就知道陈川的身手有多厉害了。
陈川仅用三招便将林森打倒在地,林森也是硬汉子,一遍遍不服输地爬起,再被陈川击倒在地。
最后一次,林森仍想爬起来,陈川一脚踩到林森的背部,他跟林森说:“别起来了,我拿捏不好轻重。”
陈川说的是实话,他平日里训练的时候,面对的都是强壮大汉,力道比在这儿要重得多。
可在林森听来,只当是羞辱。
许多小弟看不下去,纷纷上前,即便人数众多,陈川也毫不费力。
没有人会想到陈川这么厉害,他皮肤白皙,神情淡漠,虽然有了几分男人的骨架,可实在是单薄,看他的样子只觉是一个被家里宠坏的小小少年,平日里上辅导班,弹弹琴唱唱歌。
但如果有人曾看到陈川身上的伤,便不会惊讶他此时的身手了,这么多年以来,他全身心地做着一件事,其实是很辛苦的。
陈川一战成名,其他学校慕名而来的人也不在少数,昔日的手下败将纷纷叫陈川“川哥”,陈川只对他们说了一句话:“我不叫川哥,我叫陈川。”
4
陈川十八岁那年,陆家为他举办了一个小小的成人礼,十八岁的陈川已经不像初中时那么瘦弱,而是渐渐有了一个男人真正的轮廓。
没几个月,陆斐也十八岁了,当时离高考不到三十天,陆斐约了众多朋友准备通宵喝酒,结果被陈川强硬带回家。
彼时陆斐的房间里,陈川回忆完两人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十四年后,仍维持着先前的坐姿,就像海面上一柱明晃晃的阳光和一条墨绿色的海藻。
面临高考,陈川已经不去武馆练武了,而是回家给陆斐补习,陈川从小学习就好,字也写得漂亮,反观陆斐,学习对于她就像冰激凌见了太阳一样,是绝对的天敌。
这不,陈川正给她讲着题呢,陆斐便已经昏昏欲睡了。
“陆斐。”陈川敲一敲桌子,然后不严而威地叫了声陆斐的名字,陆斐睁开眼浑身一个激灵,一看自己身处的环境还是在摆满练习题的书桌前,一下就蔫了。
她摇着陈川的胳膊,满是撒娇的语气,像极了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冰块,我们不学了好不好?睡一会儿好不好?”
陈川掰开陆斐的手指,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不行。”
陆斐愤然起身似要跟陈川拼命,只听板凳吱吱地后撤,陈川脖颈上就多了两只纤纤玉手。
“臭冰块,我不想学了!”
“松手。”
“不松!”陈川见陆斐没有松开的意思,便只好伸出手去拉,就在两人扯扯闹闹间,陆斐一个没站稳,直直地扑向陈川,坐在板凳上的陈川身子一边向后仰,一边伸手去扶陆斐。
当他扶住陆斐时,陆斐的嘴也已经亲上了他,有些偏,是嘴角。
不过一秒钟的时间里无数情绪一齐涌动,两人的理智似乎被全部掏空一般,那样的感觉陌生而又熟悉,就像翻牌的那一瞬间,紧张旋即安静。
几乎又是同一时间,陆斐起身,陈川将她推开,接着,是陈川板凳吱吱的声音,他站起来跟陆斐说:“你……睡觉吧。”然后便逃似的离开。
那晚,向来爱干净的陈川,第一次睡觉没洗脸,向来睡眠质量高的陆斐失眠,用一整晚的时间纠结那到底算不算自己的初吻。
窗外是温度不断膨胀的春末夏初,月亮暖黄,屋内是双手揪着衣角的陆斐,睡衣领口不知不觉地开了两个扣,没有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像最常见的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眼睛里似装着温柔缱绻的湖面,娇羞且灵动。
第二日的餐桌上,陈川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将自己的食物吃得一粒不剩,陆斐有些反常,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声嚷嚷着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也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吃饭。
当陆母懒洋洋地从楼上下来时,看到的就是餐桌上奇怪的气氛,“今天这么安静啊。”
“嗯,昨天学累了。”陆斐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地说道。
陈川听完陆斐的话,呛了一下,一个早晨就这样怪异地过完了。
上学路上,陆斐恶狠狠地警告陈川:“昨天的事儿不准说出去!”
陈川当作没听见,顾自地向前走,陆斐快走几步,拉住陈川,“臭冰块,你听到没有?”
陈川这才停了脚步,慢悠悠地问了一句:“昨天什么事儿?”
“靠。”陆斐一把甩开陈川的衣袖,愤愤地大步朝教室走去。陈川保持原姿势站在原地,夏风若有若无,牵动几根黑发。
5
陈川和陆斐高考考得都不错,两人的照片并排贴在高中的光荣榜上,但优异的成绩其实对两人并没有任何影响,陆父早已为他们安排了学校,商学院念管理。
“爸爸,你既然都安排好了,干吗还让我累死累活地学习啊?要不是臭冰块给我补习,我也不至于……”
“什么?”
“没什么。”陆斐有些心虚地回答道。
“高考是一种经历,而且也只有完成好一件事,你才有资格选择,就算我不给你安排商学院,你一样可以上名牌大学。”陆父说完后,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波澜不惊。
“那冰块……陈川呢?”
“跟你一起,他照顾你,我们放心。”陆斐听父亲说完,那张瓷娃娃般的脸上明丽起来,露一个清浅的酒窝。
陈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轻声“嗯”了一句,让人看不出喜怒。当天,武馆里的沙袋被陈川打来打去,他手上的关节处通红一片。
陈川也想弄明白自己心里的感受,只能说,能跟陆斐继续一起念书他是快乐的,但自己毫无选择地被别人安排,他是痛苦的。
许多个将夜未夜的晚上,陈川都拿出他身上从小带着的一条项链,那应该是他生父生母留给他的东西,四岁之前的事情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在想他另一种人生会是什么样子,他是顺从自己,还是取悦别人,每当这时他心里又会升起一股蓦然回首的暖意,他是感恩的,感恩养父感恩陆家,当然还有陆斐。
他愿意相信,这是他最好的一生。
暑假,陆斐觉得自己终于被解放了,跟朋友一起旅游,购物,玩得不亦乐乎,而位于陆斐的不远处总能发现陈川的身影。
安安静静地站着,不着一字,却总是能把旁边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自己身上。陆斐看到街上的女孩都偷看陈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觉得胸口闷闷的,于是她大声地把陈川喊到自己身边。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给我拿东西!”陆斐胳膊一伸,把一个纸袋举到陈川面前。
陈川看了一眼那个巴掌大小的纸袋,撑死也不过几百克,不知道陆斐又在耍什么大小姐脾气。“你没有手吗?”
“有也不拿!”说罢,陆斐便扯过陈川的手不由分说地将纸袋放到陈川的手上,陈川拿陆斐没办法,便只好握好袋口,然后转身又朝他刚刚站的地方走去。
“喂,你不能过去,你站我旁边,我还要买别的。”陈川皱皱眉头,没再反驳,应允下来。
6
一转眼,一行人分为三三两两,陈川和陆斐走在一起,身材娇小的陆斐刚及陈川的耳垂部,两人看起来像一对般配的年轻情侣。
傍晚,大家开始找住的地方,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儿,从来没住过客栈,这一次大家都跃跃欲试。
门外的陈川一把拉住陆斐,“不行,这里不安全。”
“喂,你不要扫兴好不好?大家都住这里的。”
陈川皱皱眉头,“要住也可以,我跟你睡一起。”
“做梦!”陆斐一边说着,一边甩开陈川的手大步走向客栈,陈川追过去。
是一家很有特色的客栈,门口处的红色旗帜懒洋洋地耷拉着,院内由石阶铺成,有盏棕色的灯还没等天黑就亮了起来。
“老板,两间大……”陆斐还没说完,便被陈川打断,“要一间标间。”
老板长得有点胖,圆圆的脸上露出赚了许多钱的那种开心笑容,咧着嘴跟陈川说:“标间没有了。”
“那要间家庭房。”
“都没有了,现在就剩一间普通房,刚刚都被他们订了。”老板的眼睛瞟一瞟陆斐的朋友们,还在心里窃喜今天的生意。
“好,就它吧。”陈川说着,就掏皮夹拿钱。
“哎……”陆斐恶狠狠地瞪着陈川,心里想要不是他在门口磨蹭,房间也不至于被他们订光。
房间设施简陋,淋浴间都用草帘子遮挡,连门都没有,“这怎么洗啊?”大小姐脾气上来,满脸嫌弃着房间的摆设。
陈川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她,意思是,是你要住的。
陆斐读懂陈川的表情,不愿服输,心一横说道:“哼,照样洗,你出去。”
“好,洗完叫我。”说罢,陈川便推门站到了门口。
十五分钟过后,房间传来大叫声,陈川赶紧开门进来,围着浴巾的陆斐摔倒在床边,陆斐见陈川进来,叫得更大声了。
陈川赶紧背过身去,“你有没有事?”
陆斐摔的这一跤疼得她龇牙咧嘴,但还是逞强地说了一句:“我没事。”
听到陆斐这么回答了,陈川再次推门出去,但他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快速地跳个不停,刚刚围着浴巾的陆斐,底下未着一物,他看见了不该看的地方。
于是我们的大小姐,又开始纠结了,他到底有没有看见,陆斐整张脸烧得火辣辣,却没有勇气去问他。
晚上陈川睡在地板上,听到床上的陆斐翻来覆去,睡衣和被子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突然陆斐坐起身来,侧头叫了一声:“冰块。”
“嗯?”
“你……”陆斐努努力还是问不出口,于是很窝囊地问了句别的,“你睡地板没关系吗?”
“没关系,在武馆里经常睡地板。”
“噢,晚安。”黑暗里,陆斐的眼睛不自然地转动了几下,捏好被子躺下。
两人一同呼吸的小小房间里,空气洁净,窗外有蝉鸣散至每一个角落,陈川也对陆斐道了晚安,此刻的时光像绸缎一般,细致柔软。
7
陈川和陆斐的大学生活,无声无息地展开了,陆父在学校旁边为他们购置了房子,并安排张嫂过去照顾他们的起居。
但不到一个月,张嫂因家里有事离开了,说处理好家里的事儿再过来,陆斐习惯了张嫂照顾,便也没再继续雇佣其他的人。
可这样一来,房子里就只剩陈川和陆斐两个人,两人道不明的情愫就像院里的那棵大树一样,风将叶子吹出哗哗的声响,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陈川平日里素爱白衣,衣着简单而又静谧,但无论他穿什么都很出众,陈川清冷的气质在大学里很受女生欢迎。
每当有女生过来跟陈川搭讪,陈川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陆斐恶狠狠地挡过去,“他暂时不谈恋爱,你走开啊!”
回到家,陆斐再跟陈川生闷气,一个人喋喋不休:“冰块你为什么不明确拒绝?你是不是很喜欢她们?”
陈川没应答,一个人熟门熟路地到厨房做晚饭,他可以把牛排煎得很漂亮,标准的椭圆形,边缘煎出整齐的线,让人看着就有食欲。
陆斐就像小尾巴一样继续跟着陈川,非要陈川给个说法,“你看看今天那几个女的,怎么那么不识好歹?!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竟然还走过去,你以后不能走那路了,我……”
陈川实在被陆斐吵得烦了,于是放下手里的铲子,转过身一把抱过陆斐,低头吻了下去,速度快得让陆斐来不及闭眼睛。
这是两人真正意义的第一个吻,在厨房里伴随着煎牛排“刺啦刺啦”的声音,但声音仿佛自动消音,细细密密的,两人谁都听不见。
陈川的舌头在陆斐嘴里滑过一阵阵温润,沉入低端……
那样的温暖与情动,足以令所有的薄寒都在劫难逃。
直到陈川闻到煳味,才将陆斐放开,来不及看陆斐的反应,便急急地转过身去关火。陆斐一个人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傻乎乎地问道:“你刚刚怎么伸舌头……”
陈川转过身来站到陆斐对面,“不然呢,跟上次一样?”
陆斐连忙冲陈川摆手,“上次不算。”
“那刚刚呢?”陈川话音刚落,陆斐便红了脸,推开陈川,撒腿就往房间的方向跑。
陈川一动不动地看着陆斐离开的身影,心里酿出了蜜似的。
8
陈川把黑得已经不能看的牛排扔掉,然后把锅刷出来,开始重新做晚餐。
四十五分钟后,陈川做好,叫陆斐出来吃饭,“我不饿!”声音从陆斐房间曲曲折折地传来。
陈川继续敲门,“不饿也吃。”
房间里听不到任何声音了,陈川推开房间门进去,陆斐正把脑袋埋在抱枕里,“你在干吗?”陈川问道。
陆斐从枕头里猛然抬起头来,“你怎么进来了?出去!”
“一起出来吃饭。”
“不要!”陆斐说着,又把脸埋在抱枕里。
陈川一把抽出陆斐的抱枕扔到一边,“别捂了,不闷吗?”
“哎呀,你出去嘛!”陆斐低下头,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向何处。
陈川坐到陆斐旁边,幽幽地开口道:“你是在害羞吗?”说罢,便伸手抬起了陆斐的脸,又倾身吻过去,说了句,“习惯就好。”
“冰块,你讨厌死了。”陆斐满是娇嗔的语气。
陈川也不打算继续逗她,起身跟她说道:“我把饭给你拿到房间里,记得吃完。”
那晚,陆斐咕咚咕咚喝了很多牛奶,但无论怎么喝嘴里留存的还是刚刚亲吻的味道。
这段爱情的蛰伏期已经足够长,只差其中一人戳破这层窗户纸,但令陆斐没有想到的是,陈川会用这么迅速而又直接的方式,让她毫无防备,满心羞涩。
他们的感情持续升温,像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在属于彼此的小世界里甜蜜着。他们开始睡同一张床,用一个浴缸洗澡。
后来某一日陆斐终于问出了那个她纠结整晚的问题,“在客栈的那晚,你到底看到了吗?”
陈川装傻,“看到什么?”
“我的……”陆斐说完,陈川毫不闪躲地看向陆斐短裤下匀称细长的腿,最后将目光停在她短裤的位置,然后再抬头向陆斐缓缓地点点头。
陆斐大叫,满脸懊恼,“啊,你果真看到了!”
“有什么关系?早晚会看到。”陈川不以为意,然后把陆斐揽到怀里,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9
那些陆斐在自己怀里醒来的清晨,成了陈川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后来的某一日,陈川不得已跟命运妥协,跟自己妥协,离开自己心爱的姑娘,踏上陆家的土地,满眼仇恨。
陈川和陆斐大二那年,他们住的房子失火,陈川抱着陆斐从房子逃出来,双双扑倒在院落里的草地上,身体接触草地的那一瞬间陈川找回了四岁那年的记忆。
他的父母正是消失在一场熊熊大火中,父亲先将最幼小的他救出来,然后再折回去救他的姐姐和母亲,但父亲进去后便再也没出来。
再后来陈川往房子里爬,被掉落的石头砸伤脑袋晕了过去,再醒来是在福利院里,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受了欺负跑出去,在大街上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已经满身是伤的他又差点被人贩子打断腿,是他的养父将他救下,只因为他眼里最荒芜也最犀利的光。
但没想到终是养虎为患了,因为纵火的人正是陆斐的父亲,陆启明。
陈川得知当年真相的时候是在美国的叔叔家,陈川的叔叔惊讶他还活着,见到陈川的时候激动得满脸皱纹都在颤抖,一声又一声地叫着陈川的名字:“曜曜,你还活着,太好了。”
陈川原名唐曜,陈川祖父是跨黑白两道的商界大佬,但到了陈川父亲一辈势力减弱,祖父去世,许多仇家找上门来。
当年的大火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当陈川的叔叔从嘴里说出陆启明的名字,陈川感觉到自己的心都碎了,一片一片地,像玻璃钻进肉里,扎得生疼。
“会不会错了?”陈川终于不再像以往那么沉静,他有些颤抖地问着自己的叔叔。
“不会错的,哥那场大火,我查了二十年。”陈川拿着那些铁证,一字一字地辨认,他觉得自己被掏空了,他看的这些资料就像一把剑,不可阻挡地插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那晚的陈川跑出去,一个人到美国拳馆打拳,他疯了似的连续打十个小时,最后累得躺在地上,天花板很高,仿佛随时会掉下来。那一刻陈川意识到,苦难才是他生命中难以抹煞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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