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两步,我要冻死了!”
视频中,一个头戴鄂伦春族鹿角头饰的女人,紧紧裹着羽绒服,面对镜头喊话。她身处东北林区,道路两边还堆着厚厚的积雪。镜头一转,她现身大雪覆盖的白桦林,身着绿色、白色的民族服饰,穿梭其中。
黑龙江省塔河县文旅局局长都波穿长裙,拍摄宣传片。
近日,为纪念鄂伦春族群众下山定居70周年,黑龙江省塔河县文旅局局长都波在-20℃的天气,拍摄了展示鄂伦春族白鹿服饰的宣传片,意外“出圈”,却遭质疑是“个人宣传”,“给领导圆了明星梦”。
“敢发就不怕喷,-20℃都冻麻了。”都波在接受长安街知事采访时表示,这只是她作为文旅局长工作的一小部分。“如果脱离体制,一个全网80多万粉丝的人,并不足为奇,但对于塔河县来说,我扮演了一个桥梁的角色,愿意自己先冲出去,把更多资源引过来,在当地落地生根。”
后疫情时代以来,各地文旅部门纷纷发力,期待在这个春天唤醒沉睡的文旅市场。而随着短视频平台的火爆,越来越多身处幕后的基层干部,涌向了前台,他们耳边既有称赞声,也有质疑声,更多的还有对未知的惶恐和焦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塔河在哪里”
“完全乱套了!”是都波这两天的真实感受,面对自己目前的“草台班子”,她直言“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并不认为自己是网红,更愿意称自己为“连接县内外的纽带”。
这两天,为了留住更多人的目光,都波每晚开直播和粉丝互动,从晚上八点一直到十点半。“塔河是哪儿的?”“塔河怎么去?”几乎是直播间里出现频率最高的问题。两场直播,近5个小时之后,上涨了2万多粉丝,而更重要的是“大家开始关注这个边境小城了”。
塔河,地处黑龙江省北部,是全国最北的两个县城之一,离漠河200多公里。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塔河人,在大兴安岭生活了四十几年,都波对极端严寒并不陌生。为了制作宣传视频,她曾在-40℃的雪地里,拍摄泼水成冰;在-30℃的室外冬钓,绒线手套瞬间粘在了木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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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冻麻了”的感觉,还是第一次。那天身穿“白鹿”服饰,在白桦林拍摄完2个小时后,她直接灌了两大壶姜汤下肚。
拍摄的念头,源自半个月前在兄弟县的一次交流学习,她无意间注意到了躺在服装库里的一系列鄂伦春族礼服,那是为了一场民族活动专门定制的。“这些华服的命运不应该是在库里积灰,它们应该被更多人看到。”几乎是出于直觉,当天,都波就和团队开始了筹备。
塔河县原名“小固其固”,鄂伦春语意为“水草丰盛的地方”,县里的十八站鄂伦春民族乡,是全国鄂伦春族最大的聚集地,他们在森林里以游猎为生,被称为“从白桦林里走出来的民族”。于是,白桦林、白雪、白鹿服饰这三个元素,在都波的镜头里凑在了一起。
“只有这三个点结合在一起才完美,让人一看就觉得圣洁、纯真。”都波还记得鄂伦春族有一个关于吉祥神鹿的传说,如果有生之年能有幸见到白鹿,那寓意着一辈子吉祥如意。
“出圈”之路
1999年,大学毕业后,都波回到了家乡工作。2019年,她正式被任命为塔河县文旅局局长。早在2020年,她就开设了短视频账号,起名“傻嘟嘟”,希望传递生活在大兴安岭地区的鄂伦春族人简单、纯粹的生活状态。
3年多后,都波和她的团队等来了“被看到”的那天。都波注意到,这段时间,塔河在全网平台的曝光量,增长了30多亿。
因为没有专业的拍摄、策划,团队人员都是单位里的职工,其中选题、文案策划、拍摄、剪辑、后期运营,几乎70%的工作都由她自己完成。三年以来,她一直在两个角色之间切换,白天她是文旅局局长,负责各种日常事务,到了晚上或者节假日,她成了新媒体工作者,带着团队出去拍摄。
一次,要去在漠河北极村,她凌晨4点起床,花了一天半时间,拍摄了23条素材,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有些“走火入魔”,看到一个景区的标志,拍摄站位、情节内容以及后期配乐,就开始在脑海中铺展开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都波知道哪块地方需要一个加油站,哪块区域缺一个停车场,甚至哪条路上有几个弯,当地的人文设施、建设规划等都有了更深的理解。
从最初以自然风光为背景表演才艺,到2022年向讲述文旅故事转型,伴随着粉丝数量的增加,都波在不断探索如何更好地传递她想输出的内容。
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来自携程的相关数据显示,截至2月19日,黑龙江塔河近30日的整体旅游预订量环比前一个月(2022.12.20-2023.1.19)增长97%,酒店预订量环比增长51%。
同时,因为个人影响力的提升,她还参与设计了省自驾游协会的游览线路,并亲自带团游览。去年疫情期间,她曾接待了五六个自驾游团队,共计3000多人次,得到的评价是,“塔河县的人情味很高”。
“接下来怎么办”
然而,收益不免付出代价,赞美总是夹杂着质疑。
2020年11月,时任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昭苏县副县长的贺娇龙身披红斗篷、策马雪原,成了“网红局长”。后来,她开始做助农直播,试图将流量转化为实际的效益。在媒体今年初的报道中,贺娇龙直播带货农副产品销售额已经突破了2.1亿元,带动当地直接就业2300多人。
代价是,因为公职带货“没少被网友骂”,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自己“坚持了两年零社交零娱乐的日子”。
贺娇龙策马雪原(上),直播带货(下)
北京京和文旅发展研究院院长、中国文化产业协会副会长范周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分析,文旅局长做短视频、做代言人,这是一个好的现象,说明文旅局长们也可以身体力行,为所服务的景区文化项目做推广工作。
“火了之后我们感受最深的就是‘压力山大’。”今年2月,因为一部颇具科幻风格的文旅宣传片,甘孜州道孚县文旅局局长降泽多吉,也意外闯进了公众的视线,成为继刘洪之后,甘孜州又一个“出圈”的文旅局长。他向媒体表示,“我们更应该关注旅游基础设施的提升以及旅游服务质量的提升。”
都波也和他们一样,“焦虑”一词她时常挂在嘴边,“大家现在把信任交给了你,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的“草台班子”在连轴转了两天之后,“几乎快散架了”,但是视频和直播还是要继续。“前期肯定是不带货的,还是想以展现当地旅游和文化资源为主。”
关于未来,都波和县领导也正在逐步摸索,“每个地区都有不同的人文、风景,每个文旅局长自身也独具特色,所以每个人都具有不可复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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